醒耶，睡耶！

    陸誠現在的情況很奇怪，他好像在醒著，因為他能看到來到穀底的東方不敗，他又好像是睡著，因為他隻能看到，卻不能動，不，不是不能動，而是不能讓別人看到他。

    他就像是一縷想法，一個幽魂。

    既然是幽魂，那所謂的陣法，所謂的物質，自然是困不住他的。

    他從萬丈懸崖下，走到了山頂，見到了謝宣，見到了荊無命，見到了李城主。

    “你們能看到我嗎？”

    陸誠放聲喊道。

    突兀的，天地間生出一抹微風，吹亂了李城主的頭發。

    李城主皺眉，看向陸誠在的方向，“誰在那裏？”

    誰在？

    謝宣和荊無命同時轉頭，看向陸誠所在的方向，然後不解的看向對方。

    是他們兩個瞎了，還是說李城主瘋了。

    空無一物的地方，怎麽能夠藏人呢！

    “城主，你是不是看錯了？”還是謝宣膽子大，對著李城主問道。

    “不，確實有人，你們要用心去看！”李城主神神叨叨的說道。

    荊無命閉上了眼睛，然後他‘看’到了陸誠，不，他感受到了那裏多了一點東西。

    “謝宣，城主說的不錯，隻是我不知道這東西究竟是什麽人？”荊無命敬佩道。

    謝宣聞言閉眼，然後他什麽都沒有看到。

    因為陸誠離開了，他就像是一縷微風，輕輕的吹遍俠客島的每個角落，有人在練劍，有人在練刀，有人在吟詩作對，有人在對鏡描眉，有人在洗澡沐浴，有人在談情說愛，有人在山間垂釣，有人在策馬奔騰。

    林林種種，不一而足。

    看完俠客島的一切，陸誠隻覺得這俠客島和平的表麵之下，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暮氣。

    他們雖然還保持年輕的姿態，可他們的心，卻老了。

    李城主的放蕩，公孫大娘和他在胡鬧，白城主的吟詩作對，都是用來保持心境的手段。

    可他們終究是老了。

    經過了數百年的光陰，他們雖然與世隔絕，可終究無法像仙人那樣做到坐忘長生。

    陣法可以遮蔽人的視線，可以蒙蔽人的五官，可這所有的一切，卻攔不住一縷念頭，一縷微風。

    天地在呼吸，空氣在流動，陸誠伴隨著天地的呼吸，隨著海風飄過了萬裏河山，他看到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他的精神也在這個時候變得茁壯，漸漸地，他能影響到物質位麵。

    就比如，他能化作微風給沙漠中的旅人帶來一絲清涼。

    又比如，他能卷起一團雪花，落在兔子旁邊，嚇得它吱呀亂叫。

    漸漸的，陸誠有了思念。

    他回到了七俠鎮，看到了風情萬種的佟湘玉，看到了在佟湘玉雌威下瑟瑟發抖的白家父子。

    心念一動，陸誠回到了江南，來到了武當山下。

    夜幕之下，璀璨的燭火旁，慕容仙側首畔顧，眼神略顯空洞，良久之後，才歎息一聲。

    “阿誠，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也隻有在夜裏，在一個人的時候，慕容仙才能表現出女子的柔弱。

    陸誠伸手晃動燭火，這也就是他目前能做到最大的舉動了。

    “仙兒，別黯然傷神了，來，陪表姐樂嗬樂嗬！”

    有些醉意的慕容秋荻推門而入，看到對著燭火發呆的慕容秋荻，帶著滿身酒氣，對著她強行擁抱。

    “秋荻姐，你這一身酒氣，臭死了。”慕容仙沒好氣的推開慕容秋荻。

    “哎呀，小娘子，不要這麽害羞嗎！反正你家相公也不再，讓我樂嗬樂嗬怎麽了。”慕容秋荻佯裝發怒，伸手推動慕容仙，“大好的，不要浪費在那些沒有良心的男人身上。”

    ‘碰！’

    陸誠屈指一彈，一道勁氣隔空落在慕容秋荻的額頭上。

    “哎喲，是誰打我！”

    慕容秋荻抱頭，低聲呻吟道。

    “表姐，你就不要鬧了，我才不會相信你呢！”慕容仙隻以為慕容秋荻這是用套路讓自己上當，態度十分堅決的說道。

    “仙兒你看，我這額頭都紅了，是不是你偷襲我？”慕容秋荻抬起手，果然看到她的額頭上有一個紅紅的指甲印。

    “表姐，這屋裏隻有我們兩個人，這是不是你剛才不小心碰到了。”慕容仙看看四周，在這武當山下，還能鬧鬼不成。

    “我說了沒有，表妹你不聽話了，我不喜歡你了……”

    不想在看姐妹兩個念叨，陸誠轉身消失在夜空。

    如今他隻有一縷念頭，常人根本看不到他。

    ‘算了，看看張老頭，就回去吧！’

    來到武當後山，陸誠看到了在那裏盤膝坐著的張三豐，小心翼翼的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隨後陸誠便放心了，“我現在是念頭，怕什麽！”

    “年輕人，這麽晚不睡覺，來這裏打擾老夫做什麽！”張三豐忽然開口，眼神如電看向了旁邊的陸誠。

    “你能看到我？”陸誠驚訝道。

    “當然能，不過是陽神出竅而已。”張三豐擺擺手，一縷白雲憑空出現，籠罩著陸誠，之後陸誠便感覺自己好像多了一具身體。

    “不過是陽神出竅，拜托，我在俠客島都沒有被人發現，你這是怎麽做到的？”陸誠有些昏了頭，他都忘了當初張三豐神遊京城的事跡了。

    “俠客島那些人隻是練武，老道回到中原後，曾經有幸讀到了天師府的道經，在上麵感悟了修煉陽神的法門。”

    “陽神怎麽修煉？”陸誠好奇問了之後，才伸手捂嘴，不好意思的笑笑，“若是武當秘傳法門，那就當我沒說。”

    “什麽秘傳不秘傳，道傳萬古，老道也是從天師府學到的東西，如今傳給你，也沒有什麽不可的。”張三豐說完，一指隔空朝著陸誠點來。

    冥冥之中，陸誠感覺自己的腦海好像多了一些東西。

    ‘原來如此！’

    神遊外物，陽神境界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神奇。

    當前世界武道為根本，陽神也是依附武道存在，若是失去肉身，陽神也會隨之消散，頂多是比普通人存在的時間長了一些。

    不過陽神境界，精神可以影響物質，相比較普通人，多了一些神奇的手段。

    “真人，為何天上的神仙，會是這個樣子。”通過精神感知，陸誠把陽神修煉法門傳回本體，便在這裏好生和張三豐嘮嘮嗑。

    “也許上麵的世界比我們這個世界元氣更高一些，武道更強一些，不過消耗可能更大一些，所以他們迫切的需要新鮮的人來給他們提供營養。”

    精神強大如張三豐，透過天界破開的門戶，早就能察覺到另外一個世界的真相。

    “你在俠客島應該也看到了那些人，你認為那些人活著，有樂趣嗎？”張三豐笑眯眯的看著陸誠，如今陸誠能看到的東西，他在百年前就已經知道了。

    也就是知道了俠客島的事情，張三豐才會選擇回到中原來。

    “看起來這些人有些麻木了。”陸誠想到了那些人，就算是勉強活著，時間一長，他們的心也腐朽了。

    “是啊，這才幾百年的時間，他們的心就麻木了，若是上了天，那裏的環境要比現在更加殘酷，你覺得他們的心會變成什麽樣子？”

    人總是受到外物所影響的，常年的與世隔絕，聽起來很美好，可真當人堅持的時候，會發現其中的孤獨，簡直會讓人瘋狂。

    寂寞。

    孤寂。

    “你也不要想太多，天塌下來，有高個頂著，如今老道的實力比你高，要上前，也是老道，你這年輕人不要杞人憂天，下去看看你的夫人吧！”

    陸誠隻覺得眼一花，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來到了山下的村落。

    “真是一個不懂事的年輕人，這麽晚來打擾我這個老人家，不知道老人家睡眠都很淺的嗎！”嘴裏念叨著，張三豐眼神一轉，落在了紫霄宮的方向。

    既然老夫睡不成，找心愛的徒孫聊聊天，不是問題吧！

    ‘啪！’

    正處於夢鄉中的玉虛老道，感受到自己頭上遭到了熟悉的重擊，頓時從沉睡中驚醒，看著麵前的張三豐，玉虛老道有苦難言。

    天哪！

    我怎麽攤上這麽一個師祖，就不能讓我好好休息嗎！

    “師祖，您怎麽來了？”玉虛老道壓製住內心的憋屈，給他來個一個笑容。

    “我來看你，是想起來你白天和東方不敗交手的情況了，忘了問你，你和他交手，用了幾成功夫？”

    “用了七成吧！”玉虛警惕的看著張三豐，他覺得自己說出這話後，張三豐會教訓他。

    “還好，七成也還好。”

    令玉虛老道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張三豐就這麽瀟灑的離開，把他所有的疑問都憋回肚子裏。

    ‘不是，師祖他老人家就這麽閑的嗎？過來關心我的實力，不打我一頓，就這麽走了？’

    想想自己之前受的苦，玉虛老道警惕的看著四周，他覺得張三豐一定會回來的。

    嗯，一定會！

    ……

    山下。

    陸誠來到慕容仙旁邊，安靜的坐在旁邊，燭光早已熄滅，而陸誠的身體也在那裏忽明忽暗的閃爍著。

    “啊，鬼啊！”

    慕容秋荻半夜迷糊著醒來，準備去起夜，忽然看到月光下，一個身影在那裏閃爍著，直接一個怪叫，人已經鑽到了慕容仙的懷裏。

    “什麽鬼啊！”

    慕容仙本就沒有睡太深，聽到慕容秋荻的咋呼，頓時醒來，看著懷裏如同倉鼠一樣瑟瑟發抖的慕容秋荻，她沒好氣的笑笑。

    “發生什麽事了？”燕十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沒事，應該是表姐做噩夢了！”慕容仙安撫一句，然後她便聽到了燕十三離去的腳步聲。

    “仙兒，我剛才好像看到你床邊有個人影，不，是鬼影。”慕容秋荻在慕容仙的懷裏不敢抬頭。

    “姐，你再開玩笑，我就不讓你在這裏住著了。”慕容仙推開慕容秋荻，去旁邊把燭火點亮，看著屋內什麽都沒有，伸手拍了拍慕容秋荻的身體，“姐，你肯定是缺男人，作噩夢了，我覺得燕十三就不錯，你要不要考慮一下他。”

    “滾蛋，我們是純潔的上下級關係，讓你想的，我們兩個都不正經了。”慕容秋荻反駁一句，看著被子外邊的燭光，這才小心翼翼的探出腦袋。

    “真的沒人？”

    “外邊可是有燕十三這個天象境大高手，你覺得誰能瞞過他的感知來到這裏？”慕容仙話剛說完，就閉上了嘴。

    就在她的麵前，陸誠的身形從虛變實，笑著朝她打了一個招呼後，隨後消失不見。

    “仙兒，陸誠這家夥死了，要不你再找一個！”慕容秋荻也看到了陸誠，第一感覺，她以為陸誠已經壯烈犧牲，為了慕容仙的幸福，她要勸慕容仙盡快改嫁。

    “你才死了呢！”

    陸誠再次凝聚身形，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對著慕容秋荻扔了過去，“會說話就閉上嘴，沒人會把你當成啞巴！”

    “哎呀，還能扔東西，你這鬼怪膽敢在武當山下猖狂，吃我一招。”見到是熟人，慕容秋荻也不怕了，使出一招朝著陸誠拍打過去。

    “姐，不要傷了阿誠！”慕容仙著急伸手阻攔，可依舊沒有攔住慕容秋荻，眼睜睜的看著慕容秋荻從陸誠的身體中穿了過去。

    “還說你不是鬼？”差點摔了一個大馬趴，慕容秋荻轉過身，看著陸誠和慕容仙在那裏情意綿綿的對視，隻覺得心裏無比吃味。

    為什麽別人都能這麽幸福，而她就隻能獨守空閨。

    “我是不是鬼，和秋荻姐你沒有什麽關係，就算我是鬼，隻要仙兒吧嫌棄我就行了。”陸誠擺擺手，“非禮勿視，看別人親熱，容易長針眼。”

    “嗬嗬，我就笑了。”

    慕容秋荻索性抱著慕容仙坐下，翹首以盼的看著陸誠，“來來來，仙兒就在這裏，我看你們兩個怎麽親熱，你這身體都沒有，給你機會你也沒有用啊！”

    陸誠嘴硬道：“現在不行，不代表我以後不行。”

    “好了，你們兩個都閉嘴。”慕容仙大發雌威，直接鎮住了陸誠和慕容秋荻。

    “阿誠，你現在是什麽情況，還在俠客島嗎？”

    陸誠道：“夫人，我本體還在俠客島，不過已經到了最後階段，你們不要著急，很快我就會回來。”

    慕容仙道：“如今皇帝比妖僧蠱惑，神候帶著燕妃娘娘出宮暫避，你若是回來，我們就殺向京城，把所有的妖僧全部處決。”

    “這個以後再說，妖僧的事情我還需要和張真人商量一下，你們當前的任務是吃好睡好，保證自己的狀態。”妖僧實力強，陸誠在神遊的時候，也隱約有些察覺，慕容仙實力雖然不弱，可也不強，陸誠可不想讓她冒這麽大的風險。

    “好吧！”

    慕容仙沒有多想，陷入愛河的她，早就沒有了之前的聰明，隻想著能和陸誠待的時間再多一些。

    至於旁邊的慕容秋荻，除了撇撇嘴之外，並沒有拆穿陸誠的意思。

    事情就是這麽和諧。

    除了陸誠很想把慕容秋荻扔出去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