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是何以夢開學的日子，幾乎在李培風進入校門的同一時間，她也抵達了學校，不過心理部和文學院的位置不一樣，二人一個走的南門，一個走的東門，所以沒有碰見罷了。

    但同樣的，何以夢今天也沒有課程安排，上學隻是為了做心理督導。

    所謂‘督導’，大體可以理解為，心理谘詢師向另一個從業經驗更豐富的前輩心理谘詢師做心理谘詢。

    需要與不同的人打交道，並要進入人們內心世界的心理谘詢職業，它的從業人員麵臨著更大的壓力，心理督導也是谘詢師每個月必須要做的。

    目的是促進谘詢師的個人成長，在谘詢師本人出現心理問題時，幫助其恢複心理健康，其次也能有效幫助谘詢師的谘詢技能提高。

    何以夢的督導師就是她的導師林丹……

    “寒假過的怎麽樣？”

    林老太太的頭發已有如嚴冬初雪落地，像秋日的第一道霜，根根銀發梳得十分認真，沒有一絲淩亂，可那一根根銀絲一般的白發還是在黑發中清晰可見；微微下陷的眼窩裏，一雙深褐色的眼眸，悄悄訴說著歲月滄桑的同時，笑眯眯地看著自己的愛徒，眼中包含慈祥，說起話來不急不緩，自有一股讓人感到溫暖安定的力量。

    何以夢整個人放鬆地陷在沙發裏，長出了口氣“挺好的，現在谘詢室的生意不錯，每周平均能有二十個來訪者，我和玟麗勉強能應對得過來，自媒體方麵也有進展。”

    “我這個寒假接了兩個廣告，總共十五萬。還開始帶貨了，賣了一些書和文具用品，銷量不太好，畢竟剛起步不能要求太多……”

    林丹點點頭“那這個月你能賺多少？”

    何以夢算了算“直播打賞、帶貨、廣告…短視頻這部分扣掉稅再減去六成分賬，能有三十多萬吧，我自己的工作室目前是三萬的盈利……短視頻的分賬還是有點高，再過一段時間我打算和她們談談，把我的分成上提一些。”

    林丹欣慰地笑笑“沒想到…不管怎麽說，從此以後你就能在首都立足了。”隨後話音一轉“但你看起來不是很開心呐，因為工作太忙了？”

    “一般吧，這方麵因素不多。”

    “那就是碰到了棘手的來訪者？遇沒遇到什麽特別的案例需要我幫你處理的？”

    “……”

    何以夢有些別扭地看了看自己導師，心說你明知道是為什麽，還故意說其他的答案激我自己說？我偏不說！

    她不說，林老太太也不說，師生二人沉默了半分多鍾，林丹悠哉哉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熱水，笑眯眯道“鑒於你的收入大幅度上漲，我決定從以後對你的督導費也上漲到每小時一萬元……”

    “哈？”

    何以夢立刻破防了，坐直身子瞪大眼睛“每小時一萬？您認真的？我可是您學生啊！”

    林丹一副我也沒辦法的模樣“之前的三百一小時是友情價，實際我的督導收費一直是這個標準，夢夢，這你應該是了解的。實際上我很忙的，那麽多課題，還有企業找合作付費講課培訓，如果你不是我學生，就算你肯花兩萬，我也不會給你督導的……”

    “但您收我一萬，那玟麗、康梁這些我的師姐師弟，您也收一萬？”

    “隻針對你，因為你翅膀硬了。”

    林丹很淡定“什麽時候她們收入和你一樣了，我也收一萬。”

    何以夢喘了幾口粗氣，又露出一個討好的笑臉“導師~林媽~媽~稍微降低點吧，別一萬了，三千行不行？要是一小時一萬，我以後每個月至少給您掏五萬呢？您忍心嗎？”

    “我給您打過工，我為您流過汗，我幫您寫過教案，我對are項目還有傑出貢獻，您不能這麽對我……”

    “這次的督導也是一萬。”

    麵對何以夢的哀求，林丹毫不動搖，看了眼何以夢手腕處的卡地亞藍氣球機械腕表，再低頭看看自己老舊到有些褪色的海鷗表，提醒道“十分鍾過去了，你已經消費了一千六百六，我建議你不要在價格上浪費時間，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麽不開心呢？”

    “因為您把我的督導費漲到了一萬！！”

    林丹抿嘴笑“十一分鍾，你已經消費一千八了。”

    何以夢沉默兩秒，終於忍不住回歸正題，語氣略帶埋怨“因為他，我之前跟您說過的。”

    林丹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嘴角克製著笑意“所以你中意的男孩還在另外幾個女生身邊打轉，對你卻若即若離？”

    “寒假期間他居然已經帶著那幾個人見家長了，這一點我是真沒想到，他太不要臉了！”

    “他帶三個女孩同時見家長？”

    “確切地說應該是四個！”

    “嗯？你之前說除你之外他有三個女友……”

    “是四個，算我是第五個，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哦？”

    林丹皺眉眯眼嫌棄由困惑，三四秒後忍住心中興致盎然的外露，正色道“所以你打算怎麽辦？還要繼續和他維持情人關係嗎？”

    “我不清楚。”

    何以夢不確定地說道“您的建議……”

    話還沒說完，看到林丹挑眉，立刻改口道“幫我做個梳理分析吧。”

    林丹嗯了一聲，拿起了筆和紙，一副正要記錄的樣子“說。”

    真正專業的心理谘詢師，絕不會給出所謂的建議，並幫助來訪者做出是或否的選擇。除非對方正要進行的是涉嫌犯罪和違法行為，她們才會進行緊急幹預。

    否則麵對一些正常的生活困境，她們隻是讓來訪者在迷茫困惑中看到自己內心的想法，糾正錯誤的邏輯，最後的任何判斷都需對方自己做出。因為人生是來訪者自己的，他們才是自己生活主人，谘詢師隻是個鏡子而已。

    所以何以夢剛才向林丹索要建議後又立刻改口，是因為她知道問了也白問，對方不會給她答案的，還顯得自己特別不專業！

    而所謂的梳理分析就沒問題了，這是在林丹的幫助記錄下，引導何以夢自己對這段感情開展絕對理智的辯證分析，分析完，她心中的答案自然浮現了。

    一、那個男人的優點是什麽，這段感情給何以夢帶來了什麽好處。二、那個男人的缺點是什麽，這段感情給何以夢帶來了什麽壞處。

    二十多分鍾過去，林丹看著眼前的這張紙陷入沉思。

    【優點；長得帥，特別帥。身材好，特別好。有錢，未來應該會更有錢。有力量，有激情，在一起很開心，很快樂，很放鬆，頻率想通，對自己的事業有幫助。】

    【缺點；花心，特別花心，非常花心。維持這段關係就要忍受他的花心，即便他分手了選擇和我一起，未來說不定也會出軌。】

    誒呀，現在這年輕人！

    林丹暗自咋舌，其實通過和何以夢的幾次督導，即便對方沒有說出名字，她也能通過其中信息猜出那個‘他’是誰。

    何以夢的交際圈不複雜，那個小男孩在校內又很有名氣……沒想到私下居然這麽亂？那除了以夢外的四個女孩都是誰呢？

    “咳咳。”

    林丹幹咳一聲，強迫自己清空思緒，將這張紙遞給何以夢，待對方閱讀完畢後才道“現在有答案了麽？看起來優點比缺點要多一些。”

    “……”

    何以夢沒有回答。

    林丹平靜道“不必急於一時，你的自我係統很完善了，早晚有一天會清楚的，那我現在要給一點提醒。”

    “愛情等於，等於缺失。一旦被滿足，也就不再愛了，幸福隻是的暫時停擺……但倘若愛情建立在自我富足，心境平靜無需外求的基礎上。人則會感到滿足和幸福，也就自然而然少了和缺失感。”

    “不過自我層麵的富足是一件非常矛盾的事情，顯然屬於說得好聽卻難以尋找到路的，但不是沒有路，隻是需要無數次試錯，抵禦誘惑、知足常樂是一個非常難的人生課題……”

    何以夢若有所思“我大概懂了。”

    “哦？那你想怎麽做？”

    “協調自己的，想繼續就繼續，覺得實在太累了就放棄。”

    林丹微微頜首，一副你真棒的誇讚表情“對，現階段沒必要想太遠，你的事業剛剛起步，感情上可以放一放。而且你也意識到了，反正無論如何，你都不會獲得自己想要的結果，那就可以更鬆弛的麵對這段感情……而且，你還可以將自己的要求跟他提一提，看看對方給你何種回應。”

    何以夢長呼出一口氣“人對他人的需求越少，就會活的越如意安詳，沒有人能完全滿足另一個人的需要，唯一的辦法就是令自己適可而止！”

    ……

    “夢夢，你跟我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李培風一邊顛勺炒菜，一邊小心翼翼地發問了，他有點搞不清自打一到何以夢家裏，對方便如竹筒倒豆子般，將自己做督導的全過程給他複述一邊欲意何為。

    “我是在告訴你，我花了這麽多時間和精力，又付出了一萬每小時的高昂督導費培養出來的個性和原則非常堅定，我的自我不會因為你而做出絲毫改變！”

    何以夢伸出手指戳了戳李培風的胸口，笑道“所以現階段你還是我的小玩具，不要以為我主動用微信跟你說話，你就以為是我在想你，我隻是在對你的忘恩負義表達不滿，懂了嗎？”

    李培風忍俊不禁“你說是就是吧，不用刻意強調。不過我有點不太理解，你都那麽說了，林院長為什麽還不勸你和我分手呢？按理說換作常人早就……”

    何以夢搖頭打斷“做谘詢不是和朋友聊天，憑借共情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它是讓來訪者認識到內心深處的自己，這樣才能解決根本問題…對了，我導師強烈建議你也去那做一做谘詢，她會給你打半價。”

    “五千？”

    “四千，她督導收費一萬每小時，谘詢每小時八千。”

    李培風不在意“算了，有時間再說吧。”

    李某人倒不是擔心會因此泄露自己難以啟齒的感情，林丹在心理學界德高望重，職業操守很可靠，他隻是覺得沒那個必要。

    “ok，開飯。”

    何以夢家裏食材不多，李培風做了一個番茄炒蛋，一個回鍋肉充當二人的午餐。

    他廚藝穩中有進，何以夢又有驚喜，甚至提出了‘以後每天都來給我做飯’的過分要求。

    李培風以你這人多嘴雜為借口回絕，事實上要不是因為今天開學，何以夢的拍攝團隊和樓下車庫的那位谘詢師一般都會在她家裏工作的，李某人經常出現容易引起非議。

    “你說這個我想起件事，你們冷戰這段時間，武問月招了幾個新演員，其中一個還挺好看的，應該會符合你的審美。”

    何以夢右手持筷恰飯，左手掏出手機點開了一張照片，還遞給了對方讓他看。

    起初李培風沒當回事，這一瞧卻有些意外，因為照片上的人他見過。

    就是早上在校門口跟他搭訕的那個蛇蠍美女！

    “是她啊，叫什麽名字？”

    “李夕漫，你見過？”

    “早上碰見了。”

    李培風心裏隱約覺得有點不太對，何以夢也問怎麽見的，於是他便把二人見麵的經曆說清了。

    “她應該知道我是三位一體的老板，那個態度就有點奇怪。”

    李培風皺眉道“不過我當時連微信都沒給，下次見麵……這搞得挺尷尬。”

    何以夢啞然失笑“幸虧你沒給，要我看這沒準是個考驗。”

    “考驗？”

    李培風腦中靈機一閃“你是說問月故意讓她找我……”

    “我不知道。”

    何以夢嘴角微翹“你自己分析吧。”

    說完話，一放碗筷“我吃飽了，去刷牙，你快點吃，吃完幹好正事。”

    李夕漫算什麽考驗？你這白毛才是我最大的考驗！

    李培風沒有回應，但吃飯的速度也加快了些。

    從衛生間出來後，何以夢轉身進了臥室，等李培風吃完飯正收拾殘局的時候，她換了一身冰藍色的長裙，踩著高跟鞋走了出來。

    裙子後擺很長，幾乎拖地，但兩腿間有一處及腰的開叉，隨著雙腿的邁動若隱若現。整體神似《冰雪奇緣》艾莎那套服裝，但更暴露些，這是拍攝《劍與法》預告片時，何以夢出演基托·艾薇的那套戲服。

    可謂；攘袖見素手，皓腕約金環，頭上三爵釵，腰佩翠琅玕……

    “你幹嘛？”

    李培風心中一動，明知故問，再看何以夢那張臉蛋，居然也化了基托·艾薇的仿妝，青色的美瞳深邃迷幻，紅唇嬌豔，眼影魅惑，眼瞼下的臉頰點綴了幾朵淺藍色的鶯尾花……

    好驚豔，好高級，好想玷汙她！！

    “看著你洗碗啊。”

    何以夢神色自若“你繼續洗。”

    “我先洗洗你！”

    李培風把盤啊碟啊往水槽裏一扔，攬著何以夢直奔臥室……

    一陣不可描述之後，何以夢衣衫淩亂，妝都花了，躺在床上雙目無神，嘴裏念念有詞“眾生被困厄，無量苦逼身，培風妙身，能救世間苦。”

    李培風調侃“你算從我身上取得真經了。”

    何以夢嬌哼“抬我起來去洗漱！”

    沒等把人整起來，李培風手機響起鈴聲，一看來電人，他立刻坐起身，對何以夢做噤聲手勢……

    “喂？”

    武問月的語氣平靜“收拾東西吧，我馬上到你家樓下了，準備搬家。”

    “搬哪？”

    “除了錦天城還有哪？你是不想跟我和曼凝住了，還是買新房了？”

    李培風輕吸了口氣，看著滾到自己懷裏幹壞事的何以夢盡量保持鎮定“好吧，但能不能明天搬？我東西挺多的，得收拾一陣子……”

    “我開車來的，馬上到。”武問月打斷道“你收拾不完我幫你，實在不行讓何以夢過來也幫你收拾。”

    何以夢皺起鼻子，眼神不滿，鼓著嘴巴也更用力了……

    嗯，現在她就在收拾我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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