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城西終戰,酒鋪朝議(兩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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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房裏暗中觀察的趙國細作們睚眥欲裂,卻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首領被亂矛捅穿,最終栽倒同伴的血泊之中,嘴裏還在不停地念著城外,有,伏兵……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細作們流著淚,咬著牙,緩緩地退出了民房,他們需要將首領用命換來的情報,盡快地傳遞到副首領那裏。

    而當他們一進院子,就發現氣氛越發的沉重了。不對啊,雖然大家都知曉首領一行大概率有去無回,但自己不是才剛回來,首領身死的消息應該還沒有傳開才是啊!怎麽一個個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毫無生氣?

    拉過一個平日裏有過交情的同伴,一打聽才知道王副首領那邊也在午時三刻後發起了對狗洞的襲擊,卻更塊地被城內的兵馬所絞殺——無一生還。

    幾人輕歎了口氣,隨即不再言語,到唯一剩下的副首領門口報名而進。

    弟弟副首領依舊在磨礪他的刀刃以及手弩的箭矢,見是城南之觀察人員歸來,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計,急切地問道“如何了?首領可曾突圍而出!”

    幾人相視一眼,不知如何回答,你說突圍了嘛,也沒有,已經全軍盡墨了;要說沒突圍嘛,又確實把城門下守軍殺敗,還打開了城門瞅了一眼。

    時間緊迫,來不及糾結怎麽回答了,為首之人雙手一拱,就向副首領說道“首領誘騙守軍之屯長出麵而誅之,其後率領二十五員細作殺敗燕君城樓下一屯之敵,更是占領了城南的城門口!然,燕軍在城門之外仍有伏兵!”

    細作頓了頓,繼續說道“首領不得已,隻得折返回來!同袍皆大喊城外有伏兵,以期告知吾等,最後首領等人皆力戰而亡。”

    聽罷最後一個字,副首領一屁股坐在了榻上……哥哥這次真的走了!

    幾人默默退出了房間。

    時間漸漸過去,房外的眾人已經按照計劃,穿戴整齊,而武器、馬匹等都已準備完畢,就等副首領這位新郎出來,便可前去“迎親”。

    可是副首領的房門依舊關著,裏麵一點動靜都沒有!

    眾人靜靜地等著,時間慢慢流逝,終於幾個細作裏的老人忍不住,想要前去敲門提醒,門卻突然從內裏打了開來,而迎麵走出來的正是已經穿戴好新郎服飾的副首領。

    副首領見到諸位已經等在門外,或神情悲愴,或略顯焦急,卻都無半點自信可言。

    副首領知道,離開前還需一番動員,於是開口說道“諸君都已知曉了吧,王副首領已經殉國,而吾之兄長,汝等之首領也已與王副首領地下相見!然吾兄死前,僅憑二十人眾便殺敗了一屯之燕軍,更為吾等探得城外伏兵之情形。”

    “如今吾等聚百人之勢,更是以有心算無心,以有備攻無備,知己知彼豈有不勝之理?二三子,可願隨我殺敵為首領報仇耶?!”

    “願意!願意!願意!”陣陣嘶吼聲從民房中發出……軍心士氣一下子被提高了不少。

    隨即,副首領說道“如今吾等已是最後之希望也,不可不慎也。今已知城外之埋伏,故吾需要死士兩名,與某在出城後主動迎上箭失,以己之性命換取後續之人的安全,為二三子的突圍,吸引出一條道路來。可有人願往?”

    “副首領,我願意!”

    “我願意!”

    “我願意!”

    ……眾人紛紛請纓!副首領也沒有猶豫,點了兩個騎術較好的細作,隨即宣布出發!

    未被選中之人,皆沮喪不已,而被選中的兩人相視一笑,似乎已經達成了某項默契。

    ……

    吹吹打打中,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了城西的城門前。

    城西的屯長顯然吸取了城南的教訓,不再親自上前問話,而是拍出了一名什長前去勸退。

    副首領見最高指揮官屯長沒法給騙出來,當下也不再猶豫,一個眼神示意手下結果了燕軍的什長,同時掏出手弩對著剛剛喊話的屯長便射!

    隻聽得“啊……啊……”的幾乎不分先後的兩聲慘叫,什長和屯長瞬間結伴於地下。燕軍又是一陣的慌亂,而趙國的細作沒給燕軍喘息的機會,紛紛抽出武器便向燕軍殺去。

    燕軍從一開始便失去了指揮,又是在城南發生奪門之戰後,大家都已放鬆了警惕,甚至不少燕軍相互倚靠著在休息,於是一時半會之間無法結成軍陣對敵。

    而趙國又兼有人數優勢,很快便將守在城門的一屯燕軍斬殺殆盡。而城牆之上,街道之上,數不清的燕軍正合圍而來,若是不能在短時間內完成突圍,則又是一個全軍覆沒的結局。

    事到如今也別無他法了。副首領指揮著騎馬的細作稍稍後撤,以留出足夠的衝刺距離,也為躲避第一輪的箭雨,同時又令幾名步行的細作,前去打開城門,其餘眾人邊防禦後方便尾隨騎軍前進。

    很快,沉重的大門發出“吱呀呀”的聲響,隨即便是一陣的破空之聲,數十枚箭矢或是叮叮當當地紮在城門之上,或是通過逐漸張開的大門釘在門洞的地麵之上。

    不待副首領下令,被他點將的兩人便一鞭子狠狠抽在馬屁上,戰馬吃痛之下,嘶叫一聲,瘋也似的衝獎出去,兩人更是一左一右將副首領牢牢護在身後。

    情況危急,副首領來不及痛斥他們,隻得大喊一聲“衝!”隨即駕馬朝著城外奔去,而身旁的其他細作聽到命令後,也紛紛往城門外衝刺而去。

    領頭兩騎剛剛衝出了城門,燕軍第二輪的箭雨便已經襲來……鋒利而勁道的箭矢無情地破開了兩人略顯單薄的甲胄,肆意洞穿著兩人的身體。不多時,兩人身上已經插滿了羽箭……

    然而他們並沒有倒下,因為他們早已用繩索將自己與馬兒牢牢固定,為了防止自己倒下不能最大麵積地抵擋箭雨,前後還都用了木板進行支撐。

    而他們座下的馬兒因為主要部位被鐵皮包裹,眼睛也被蒙上,除了受驚倒也沒有怎麽受傷,於是馬兒馱著他們已經死去的主人繼續向著前方——燕軍陣營狂奔!

    由於兩人幾乎將敞開的門洞給堵住,所以第二輪的箭雨卻也沒有給他們身後的趙國細作們造成多大的傷亡。

    隻是,燕軍的準備顯然也是相當的充分!

    兩員“死騎”就要靠近燕軍軍陣之時,燕軍的第三輪箭雨也向著趙國細作襲來,這次燕軍不再直射,而是采取拋射,繞過兩員“死騎”,直抵細作最為密集的步卒隊伍。

    一陣密集的箭雨過後細作的步卒損失慘重,幾乎去了一半的戰力。

    好在,兩員“死騎”不負眾望,憑借著強有力的身軀,硬生生給燕軍的軍陣撞出了一個口子,隨後被燕軍攔下,亂刀分屍。

    隨之而來的副首領和幾員騎卒則靠著“死騎”造成的短時混亂,順利地衝過了燕軍的盾陣。

    然而後續的步卒就沒有那麽幸運了,由於箭雨的侵襲,加之兩條腿速度有限,等他們來到燕軍陣前,盾陣幾乎已經合攏。沒法,隻得再行破開,隻是燕軍豈能再給機會?

    已經闖入敵陣的副首領諸人回頭一望,正看到步卒受阻於陣前的情形。副首領心中歎了口氣,他明白回頭去救隻能是全軍盡沒,唯今之計隻有趁步卒拖住了大量燕軍,盡快衝破阻攔,好讓他們不至於白死。

    想及此處,副首領不再猶豫,大喝一聲“衝!”隨即左手持鞭猛抽馬屁,同時伏低身形,右手揮舞長刀,砍殺敢於攔路之敵。身後諸人隨即跟隨其向前衝去。

    燕軍人數遠不止百人,或是城南奪門之戰後期,趙國細作死命也要傳出城門外有埋伏的訊息,給了燕軍提示,於是增加了城門外的兵力。

    副首領和麾下十騎靠著“死騎”衝破了盾陣,又用三人的代價闖過了矛陣,接著又是燕軍手持長刀的士卒,繼續付出兩人的代價後,剩餘的人員已經是個個帶傷,好在後陣應該隻是些弓弩兵,應該不難闖過。

    果不其然,幾乎沒有什麽損傷,細作們便已衝入燕軍後陣,一步之遙便是魚入大海,龍出升天!

    就在趙國細作們感到生的希望之時,噠噠的馬蹄聲將這一切幻想碾壓破碎,燕軍的騎兵出現在了戰場的邊緣。

    以逸待勞,更有兵力之優勢,兵種之配合。

    “大事去矣!”副首領心中哀歎道。但身為指揮的他不能露怯,更不能放棄,強自振作精神,下令道“繼續衝!”鹽罷又是一馬當先衝將出去。

    而身後幾人相視一眼,皆已經讀懂了互相的心意。隨即護送著副首領衝出後陣,卻隨即調轉了馬頭,揮舞長刀向著燕軍騎兵衝去。

    他們要用自己的生命阻擊燕軍騎兵,以換得副首領片刻之時間。

    “你快走!莫回頭!”這是這群不知姓名的趙國細作留給副首領的最後一句話。

    副首領聞言,馬不停蹄,隻是轉過頭回望過去,正見到麾下與燕國騎兵碰撞到一起的畫麵。

    若是在平地上徒手搏擊,細作們憑借多年的刺殺技巧或許還有一拚之力。但在馬背之上,細作們如何能是久經戰陣的騎軍的對手。

    無奈之下,細作們似乎早已商量好一般,待靠近燕軍後,紛紛從馬上一個猛撲,欲將燕軍的騎兵撲下馬來。

    或成功撲下,卻在與被撲下的燕軍搏鬥中被另外的騎兵斬殺;或沒有成功撲下,失落下馬的細作更是很快被燕軍絞殺。

    但無論如何,突如其來的撲殺之舉還是打亂了燕軍的節奏,使得燕軍騎兵不得不住馬絞殺之。這一停之下,再要提起馬速便又要一番時間。而此時縱馬飛奔的副首領已經跑得不見了蹤影。

    副首領見手下自殺式的襲擊,自然也明白他們的用意,隻是這千鈞重擔為何要我來扛啊!

    來不及悲傷,不存在猶豫,副首領緊咬牙關,將一切悲傷一切委屈都拋諸腦後,心中隻剩下一個信念——邯鄲!

    “駕!”

    ……

    而在邯鄲城中,被耍了好幾日的趙國忠臣們終於意識到事情的不對頭了,幾個頭麵人物在下朝後紛紛來到了酒鋪的暖閣之中。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這不明顯在逗著咱們玩嗎?”一名老臣不忿地說道。

    “是極!選能用人乃國之大事也,豈可如此遷延罔顧?”另一位老臣幫腔道。

    “平原君,汝乃王上叔父,又素來德高望重,此事應該勸諫一番才是啊!三郡之地,郡守之位不可久懸啊!”眾人見隻是吐槽也毫無作用,便將火引到了平原君的身上,試圖從平原君身上打開缺口。

    但老而成精的平原君又豈會引火燒身,本就不願摻和此事的他是被幾個老家夥硬架過來的,見有人往自己身上拱火,這還了得!

    當即不悅道“某若真是德高望重,當不至於令馬服君受鞭笞之苦也!若是馬服君在朝,三郡之選官,當不至於如此艱難。”

    叫你們在朝堂上不幫我和馬服君,現在好了吧,王上的脾氣給養起來了,而打下三郡的馬服君又臥床休息,其他人一無奪地之功,二無朝堂激辯維護馬服君之義,三無壓服群臣之威,哪還有什麽話語權呢?

    言畢,便老神栽栽地飲起酒來。他可是從上黨郡回來的,又經曆了軍民送別的那一幕,很是知道趙括在當地民間乃至各地屬官間的威望。上黨如此,估計河內河東兩郡也相差不遠。

    而當地的駐軍更都是經曆過長平大戰的,將校士卒無不把趙括奉為神明,再加上軍隊主官不是趙括的家將,就是趙括一直帶著身邊培養的嫡係。

    可以說三郡之地的軍政大權全數掌握在了趙括的手中,沒有他的點頭,就是去做個泥雕木塑的傀儡都有風險。還選官,選個屁!

    所以朝堂之上,雖有自家一係的官員出麵爭取官位,他自己卻始終一言不發,旁人以為他是因為趙括被鞭笞,趙王駁了他的諫言新生不滿,是故不願言語。隻有他自己知道,因為爭了也沒用,還不如不爭。

    而站著旁觀者的角度,平原君看得比重大臣更加的清楚。一早就發現趙王在兩邊拱火,剛開始還為趙王深諳平朝堂的王者心術而感到欣喜,但很快他就失望了。因為他發現,趙王根本就不是在平衡朝堂,而是單純的為了看大臣們互相揭短、互相攀咬,甚至不惜為此耽擱國事。

    發現趙王的小心思後,平原君越發地對趙王失望了,也越發地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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