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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安念塵死了。
漫天的大火,那麽近距離的爆炸,他怎麽可能還活著。
可是蕭笑不信,一點都不信。
四年前,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會死,就連她自己也那麽以為,可是她跟安念塵都活了下來,那麽這一次,是不是上天會再次垂憐,讓他活著呢?
大火過後,是一片焦土,空氣中還浮動著鮮血,炸藥,死亡的味道,可她仿佛沒有看到那漫天的大火,看不到那烈焰般的顏色,她隻看到了生與死的距離。
撲過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她張了張嘴,想喊那個熟悉的名字,可是喉嚨裏仿佛被刀割斷了一樣,她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安念塵,誰允許你死的,誰允許你這個時候死的,誰給你權利了,心中的悲傷像是泡沫一般在心底爆炸開來,她感覺喉嚨裏躥出一股子腥甜的味道,身子狠狠一晃,狼狽的跌倒在地上,似乎,有一雙溫暖的手抱住了她。
又似乎,她聽到有人在喊她,笑笑。
她想,是不是安念塵呢?如果不是安念塵,誰會有那樣輕柔的低喚,如果不是安念塵,這個世界上誰還會再叫自己一聲笑笑。
可是她的眼皮好重,好沉,她感覺像是被人下了巫蠱一般,雙眼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蕭笑醒來之後人是在容家,睜開眼睛,是她以前慣住的房間裏,她跌跌撞撞的下床,剛推開門,就看到了容玥,容玥依舊是由阿寂推著,隻是那清冷如雪的女子眼底仿佛覆蓋了厚厚的悲傷和沉沉的絕望。
一段時間不見,容玥似乎更加清瘦了。
可她這個時候根本沒有心思管這些,急忙的問:“安念塵呢,他在哪兒?”
那聲音急得快要哭了,那一天的場景在她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她腦子裏炸開了花,她不願意相信他就那麽死了,從小到大,就數他最牛逼,怎麽可能會被炸彈炸死!
她不信!
死都不信!
“死了!”容玥冷冷的回道。
蕭笑的身子晃了晃,勉強讓自己站穩:“你說什麽?”
“我說他死了!”容玥又重複了一句,依舊冷的沒有一點兒感情。
“不可能,你是不是在騙我,他不會死的,他答應我,會回來的,他沒有死,容玥,你以為他死了,我就會……”說到這裏,她的聲音突然嘎然而止,隻剩下一雙眼睛大大的,執拗的瞪得大大的,她深吸了一口氣,搖頭:“他不會死的,你說的話我不信!”
容玥看著她的樣子,反倒笑了,那一笑精美絕倫,宛若聖潔的天使,冷寂千年的眼睛裏仿佛寫了一些溫暖的柔意:“蕭笑,你比我更清楚,他是死了還是活著!”
蕭笑像是被人戳穿了最深的傷痕,疼得她咬緊牙關,她渾身一抖,她討厭容玥,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討厭他,明明安念塵沒有死,為什麽他要說他死了?
她明明想瞞著自己,哪怕是做一個夢,在夢中當他還活著,可是他殘忍的連一個做夢的機會都不給她,她站在一片陽光下,卻覺得全身冷的發抖,那麽溫暖的陽光卻溫暖不了她冷寂絕望的心,一雙眼睛漆黑濃墨的嚇人:“我說過,他沒死!”
“他死了,蕭笑,你醒醒吧,我們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天我們趕到的時候安念塵已經炸的灰飛煙滅,連骨頭渣都沒有剩下!”容玥知道蕭笑喜歡安念塵,卻沒有想過她對安念塵的感情這麽深這麽重。
蕭笑突然大笑,笑到落淚,好不容易止住笑的時候:“他哪怕是死了,終歸是我喜歡的那個人。”說完這句話,她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容玥看著那道冷漠的身影,仿佛安念塵死了之後,她也跟著死了一樣,而她現在這麽決絕的樣子,讓他心裏有一種感覺,仿佛蕭笑走出這一道門之後,再也不會回來了:“蕭笑,如果你走出容家的大門,就永遠不再是我容家人。”
她的步子微微頓了一下,最終停了下來,陽光幹淨的近乎冷洌,她卻仿佛聞到了鮮血的味道,沒有人看到她是怎麽出手的。
等阿寂發現的時候,她的左臂已經血流如柱,她竟然硬生生的給自己開了一槍。
她的聲音遠遠的傳過來,如同遠古飄來的冰棱:“爺,這一槍,是報你對千鳶的養育之恩,從此以後,千鳶跟容家再無任何瓜葛!”
說完這句話然後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鮮血在容家的青石板上留下一串長長的痕跡。
阿寂看著這一幕,眼底難得有了點兒情緒:“爺,您真讓她走了嗎?”
那一槍,雖然沒有打在自己身上,阿寂一樣覺得心疼,離開容家的殺手從來沒有善終,隻是她沒有想過,蕭笑為了一個男人竟然不惜自毀一臂,離開容家。
她望著麵前的男人,如果他願意……如果他願意的話,如果能跟他在一起,哪怕是一天,她的兩條胳膊都可以不要,可是他從來都不稀罕。
容玥無所謂的勾了勾唇,眼底噙著自信滿滿的光,十分篤定的開口說道:“隻要那塊玉在我手上,她遲早會回來的。”
蕭笑從來沒有覺得找一個人那麽困難,那個人仿佛人間蒸發了,也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
他似乎化成了一粒灰塵消失在世間,這個世間,再也沒有安念塵這個人了。
那一天,容玥的人趕到的時候,安念塵已經引爆了炸彈跟安翼同歸於盡,容玥隨後趕到,可是已經晚了,安念塵已經死了,而蕭笑也暈了過去。
他抱著蕭笑,在警察來之前帶走了她。
隻是蕭笑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接到南蕭的電話,南蕭說她在容家做客,隨後掛了電話。
蕭笑哪怕再不喜歡,卻不得不重新回到了容家,她離開容家已經有三個月,整個人瘦了一圈兒,又黑又瘦,人卻精神很多,一雙大眼睛裏精神奕奕,卻有著難以訴說的悲傷。
她跟南蕭見麵,互相問好,聽著南蕭的幸福,她竟然覺得微微羨慕,甚至嫉妒,是啊,她嫉妒南蕭,她愛的人還能陪在他身邊,陪她一起白頭。
而她喜歡的那個人卻永遠回不來了。
她認識安念塵時,是在年幼,十一歲的時候,蕭家突生變故,她被容玥帶回容家,當時,蕭家的大火在她心底造成了難以磨滅的陰影,以至於她對任何人的態度都是恐懼戒備的。
她覺得每個人都是壞人,甚至連容玥都是。
哪怕如安念塵,這個島上最年輕的教官,對她的主動示好,她都覺得是有預謀的。
童年的記憶在她的人生中造成了不可磨滅的痛,她慢慢長大,卻已經被容家訓練成一個冷血冷情的殺手。
而殺手的世界裏是不可以有愛情的。
她一直告訴自己不能愛上任何人,可是在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越是壓抑,越會瘋狂生長,比如愛情,她不準自己愛上安念塵,卻偏偏喜歡上了他。
可是再知道安念塵的媽媽葉楚是害得蕭家家破人亡的凶手時,她第一次跟安念塵真正的動作,以前他當自己教官的時候,她跟他動過手,卻次次落敗於他。
但是那一次,她卻第一次將安念塵打傷,隻是在動手殺他的時候選擇了退步。
她警告自己,這個人是自己的仇人,是殺害爸爸媽媽的凶手,哪怕再喜歡,她都要把感情全部斬斷,甚至當年安念塵抱著她跳崖,在懸崖底下,她對他的態度依舊是冰冰涼涼。
比陌生人還陌生。
可現在,在她知道他死了之後,她後悔了,如果早知道會有這麽一幕,她一定加倍珍惜當初的時光,可是人生從來沒有什麽後悔,也從來沒有什麽回頭。
他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當南蕭的一句你現在怎麽樣,徹底引發了她的情緒,這三個月,自從知道安念塵沒了之後,她一滴眼淚都沒有流,這一刻卻突然淚如雨下。
哭泣,並不是因為太悲傷,而是因為被戳到了傷痛的地方。
這個世界上沒有了那個人,她活著,仿佛死了,如今存在的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
南蕭不知所措,她卻在收拾情緒之後說自己沒有關係,可是她眼底卻蒙上了一層灰。
“放了南蕭!”她對容玥說得第一句話就是這個,容玥看著蕭笑,倒是從容點頭:“可以,隻要你把那塊玉的秘密告訴我,我放你們離開。”
蕭笑饒是不在乎,還是被他的話語傷到,不是她多疑,而是容玥說的話的意思就是你走可以,不過蕭家的玉裏麵的秘密你得說出來。
不然,你跟南蕭一個都跑不掉。
她問他:“你當年救我是為了什麽?”
“因為蕭家傳說的那塊玉,別人想得到,我也一樣。”容玥說的話如同誅心,她一直覺得容玥是她的恩人,卻在這一刻,讓她覺得這恩情的背後有何樣的陰謀詭異。
她大吸了一口氣,生怕自己會克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那些火苗子在她心底點成了煙花,快要一束一束炸開,可是她得冷靜,她平靜的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但是蕭笑卻在離開容玥書房的時候,突然看到他桌子上麵攤了一張報紙,報紙壓了大半,而上麵有一個影子,一身筆挺的警服,帥氣逼人。
蕭笑的腦子轟的一聲全炸了。
報紙是c市的,正是她當初所在的那個城市,容玥掃了她一眼:“看什麽?”
理直氣壯的語氣,讓她好一陣心虛,她隨便應了一聲:“沒什麽。”
慌慌張張的出了門,她一個字沒有多問,腦子裏反反複複是那張照片,哪怕隻有一角,那個人露了一個側顏,她卻是認識他的。
一夜輾轉未眠,蕭笑第二天盡量提了精神跟南蕭,南蕭的老公勒景琛,還有容玥,阿寂一行去了c市,私人飛機,不吵。
南蕭有勒景琛陪著,她這會兒算是得了安靜,幹脆蒙了頭睡覺。
腦子裏又做了一個夢,仿佛夢到了安念塵,可是那張臉始終是不真切的,她喊著他的名字,他卻跟陌生人一般,不認識她,反而扭頭走了。
蕭笑很著急,站起來要追過去,卻差點摔在地上,她半跪在地毯裏,方才竟然是一場夢。
事隔多年之後,在蕭家的老宅外,那一塊玉再一次的拚湊在了一起,玉的本身,其實是一把鑰匙,可惜形狀不太像鑰匙,反倒讓人覺得那隻是普通的一塊佩飾。
玉是極為罕見的紫色,魅惑的仿佛一隻妖精。
費了一翻功夫才打開蕭家的地下室,蕭笑才知道蕭家原來還有這樣的一層秘密,那塊玉裏麵確實有著讓無數國畫大師瘋狂的蕭氏手法。
連南蕭這個這幾年一直呆在國畫界見多識廣的人也忍不住驚歎蕭氏一派的畫功傳奇。
她想,若是將這些東西推廣出去,中國的國畫山水會有一個了不起的成就。
甚至,會驚豔世界。
蕭笑卻把這個交給了她,讓她把這些東西公開,這樣可以絕了那些人的幻想。
至於另一個秘密,則是一些密密麻麻的交易記錄,具體如何怕是隻有當事人知曉,因為上麵隻有廖廖幾句,說得含糊不清,大概是說當年永夜跟蕭家其實是有些關係的。
而那些圖裏麵是永夜這些年一些犯.罪證據。
怪不得當年安翼會那麽執著這件事情。
他一邊不想讓人知道永夜的秘密,另一方麵隻能派葉楚去拿到這塊玉,但是又不敢聲張,再加上警方也在調查這件事情,所以他隻能偷偷摸摸暗裏進行。
這時,卻有人進來,神色嚴肅:“容先生,我們被警察包圍了!”
容玥神色看不出喜怒,倒是阿寂緊張的看著他:“爺,我帶您先走。”
“不必。”他抬了抬手,望向了勒景琛,勒景琛依舊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但是摟著南蕭的時候神色卻透了幾分鄭重:“有我在,不怕。”
容玥的目光最終落在了蕭笑身上:“蕭笑,你去引開警察。”
“不行!”第一個反對的是南蕭。
容玥望了她一眼,南蕭隻覺得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可怕的眼神,不由一顫,而勒景琛見了,當即將南蕭護在身後,不動聲色之間跟容玥鬥了幾個來回。
哪知蕭笑卻應承下來:“我去。”
“笑笑,不可以!”南蕭開口了,她覺得她就是一普通百姓,一沒犯罪,二沒殺人,為什麽怕警察,所以她當即要阻止。
“沒事,蕭蕭,我去去就回,你放心,我保證會平安無事的回來。”她眼底還有雲淡風輕的笑,隻是當蕭笑把警察引走之後,看到了那個熟悉的人影,終於明白了容玥的意思。
怪不得他桌子上麵會放那樣一份報紙,看來他早已經知道安念塵還活著的事情,隻是他卻用這種方式讓她明白,她跟他的立場。
蕭笑做夢也想不到,安念塵會是一個警察,他穿著警察製服,長身如玉,握槍的樣子嚴肅正直,仿佛從前的形象不過是一場假像。
而現在這個,卻是有血有肉真實的他。
她也總算明白,若是安念塵是警察,而她是一個殺手,她跟他沒有辦法在一起。
哪怕她不在乎,可是他會在乎,怪不得他曾經說過那樣的話,原來是因為這樣,因為他是警察,所以才會說,他們之間沒有未來。
一正,一邪,怎麽可能會有未來呢。
蕭笑下了車,她一生沒有開過紅色的車,車子的顏色囂張,漂亮,無比好看,她從車上下來,就看到那個人影,唇角勾了一個笑:“你竟然還活著。”
那語氣裏有慶幸,也有遺憾,也有悵然。
海風吹起,帶來微涼的鹹意,又似乎卷起了她的衣角,喃喃說著什麽。
“放下槍,跟我回去!”安念塵麵無表情的說道,第一次拿槍瞄準了蕭笑,他眼底是奕奕光芒,帶著前所未有的正義和責任。
蕭笑手中帶挾製了一個人質,陽光很烈,她竟然需要微微眯了眯眼睛,才能看清楚安念塵的模樣:“若是我不放呢?”
“那就休怪我無情了!”安念塵冷冷的說道,他的眼睛裏仿佛沒有情緒,涼薄的像一朵密密的雲,就那樣豪不留情的壓了下來。
蕭笑把玩著手中的槍,漫不經的心把玩著,而她手中的那個人嘴巴貼著膠布,吱吱唔唔的,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拿著槍敲了敲對方的腦門,示意讓他安靜下來。
黑如珠玉的眼眸卻望著安念塵:“我想,你在殺了我之前,這個人一定先沒命!”
她漫不經心的態度仿佛跟國際上那個駭人聽聞的殺手重合了一般,仿佛她手中不是人命,而隻是一個螻蟻一樣,而她眼睛裏並沒有任何的憐憫。
安念塵也是殺手,如果是以前,他不會覺得這有什麽,可是現在,他是警察,他身上的製服在告訴他,蕭笑的做法是錯誤的,她不應該去傷害無辜的人。
三個月前,就連安念塵以為自己必死無疑,醒來的時候人卻在醫院裏,是阿永最後的關頭救了他,不過兩個人都是重傷,大大小小的手術經曆了無數次,又是無數次在死亡邊緣跟魔鬼征戰,才勉強撿回了一條命。
醒來就有很多警察來看他,他們說,他是喬勳和蘇蘇的兒子。
蘇蘇是永夜的大小姐,可是她喜歡的人卻是一個臥底警察,後來蘇蘇知道喬勳的真正身份時,一度想要把他交給自己的父親,但是因為太喜歡喬勳反倒選擇了跟他私奔。
當時喬勳的任務進行到一半,他不打算離開永夜,卻礙於蘇蘇已經懷孕了不得已帶她離開安置,卻沒有想到,他們一走永夜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安翼叛變,殺了當年的老宮主,自己取而代之。
當時喬勳打算放棄警察的生涯,隱姓埋名過一輩子,卻沒有想到安翼竟然殺了蘇蘇的父親,更甚至,他們在一個夜裏找到了兩人的藏身之處,並在混亂中殺死了為了保護村民的喬勳,蘇蘇當時痛心至極,迫於無奈跟喬勳回了永夜。
她表麵裝作跟安翼和平共處,私下卻一直在尋找機會給喬勳和爸爸複仇,可惜安翼這個人,素來生性多疑,哪怕如蘇蘇也一直沒有找到殺他的機會。
最後蘇蘇生下安念塵之後,安翼逼蘇蘇嫁給自己,蘇蘇當時孤注一擲,打算跟安翼同歸於盡,卻沒有想到,安翼福大命大,最終逃過一劫,而蘇蘇卻慘死當場。
後來葉楚知道安翼要殺了蘇蘇的孩子,把自己的孩子跟葉楚的孩子調包,這才讓蘇蘇的孩子活了下來,這個事情當時阿永也是知道的,隻是因為他臥底的身份一直沒說。
而這次任務結束之後,他跟安念塵從永夜活著回來,就告訴了大家安念塵的真實身份。
喬勳出身於一個警察世家,幾乎每一個喬家人都是警察,喬家幾乎是一個神話一般的家族,而安念塵的身份曝光之後,永叔為了讓他有一個好的前程,竟然說他這麽多年一直在臥底,而所有的榮耀和光榮都讓安念塵一個人承擔。
這個過程中安念塵一直在經曆各種各樣的手術,甚至有好幾次情況危險到醫生都要宣布他死亡的消息,可最後,他還是贏了,他戰勝了一切,活了過來。
可是他醒過來的時候,自己是喬家人的身份已經不容更改,他想不顧一切的離開這裏,可是喬家人對他的愛讓他最終同意等身體好了再說。
哪知他剛剛出院,永叔再一次把他推向了媒體的風口浪尖,他從一個殺手變成了一個警察,而他要做的第一個案子,就是緝拿國際知名女殺手千鳶歸案。
安念塵怎麽可能去抓自己喜歡的人,哪怕他是死,他也不願意讓蕭笑有事,所以他拒絕了這個提議,卻沒有想到自己出的第一個案子就碰到了蕭笑。
這大概就叫做命運。
命運之手讓他們用這種方式重逢,命運之手讓蕭笑還沒有聽他解釋一句,已經將他劃成了正義一路,他看著她眼底的震驚,不可置信,他看到了她眼底的淒楚,落落寡歡。
“聽著,蕭笑,隻要你放下槍,我可以保證你還有活著的機會!”他發誓,比起世界上任何人,他希望蕭笑能活下來,她曾經是他的命,現在依然是。
“你所謂的機會就是把我關到監獄裏嗎?安念塵,你知道的,我並不喜歡那種地方,如果是去那種地方,我寧願去死!”蕭笑冷冷的笑了一下,順帶著將那個不老實的人質狠狠的揍了一拳,強迫他冷靜一些。
人質被揍了之後,果然冷靜了很多。
安念塵的眉頭蹙的緊緊的,握緊槍柄,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總會因為蕭笑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讓自己失態:“你到底想怎麽樣?”
“放我離開!”她無所謂的說道。
“可以!”他說。
蕭笑似乎怔了一下,仿佛不可置信,安念塵會同意一樣,他一定是瘋了,這麽多警察,他卻明目張膽的放自己離開,果然,下一秒,聽到永叔怒不可抑的吼聲:“安念塵,你瘋了嗎?那是千鳶,國際上出名的心狠手辣的女殺手,今天一定不能讓她這麽走了!”
蕭笑果然擺出一副,聽聽,你的同事怎麽說的表情:“看來,你的同事跟你的想法完全不一樣,安念塵,咱們今天果然要決一死戰!”
安念塵的眼神怔了一下。
她卻笑了起來,像個孩子一樣天真,卻又帶著惡魔一般的味道:“這麽多年沒有跟你交手了,不知道你現在實力怎麽樣,不過安念塵,在我們開始之前,我先把這個麻煩解決掉!”
“不要!”安念塵突然大喝了一聲,可是空氣中卻爆發出一聲槍響,他看著蕭笑的槍口對準了那個人,他看到了那個人胸口迸出的鮮血。
她開槍了,當著這麽多人的麵。
安念塵的心一緊,下意識的要去攔在蕭笑的前麵,可是有人更快,呯的一聲又是一聲槍響,是永叔開的槍,他絕對不會允許安念塵喜歡一個女殺手,進而毀了家族的名聲。
他腦子裏一片空白,突然大吼一聲:“誰允許你們開槍的!”
可是,現場一片寂靜,他渾身顫抖的撲過去,試圖將蕭笑摟在懷裏,可是她的身子卻往後退了一步,手中的人質脫離了她的鉗製,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笑笑——”他要過去。
她卻作了一個製止的手勢,眼底含了一點兒笑,語氣有些遺憾:“安念塵,沒有死在你手裏是一個遺憾,隻是我沒有想到,我們兩個這一生到了最後還是做了敵人。”
說到這裏的時候,她頓了一下,神色蒼白的如同一張紙一般,她想,一定是傷口太疼了,不然她怎麽會覺得心口痛的快要死掉呢。
黑色的衣服上已經浸染了一層濕意,並看不出來那是血色的痕跡。
這就是她們殺手,哪怕受傷了,也不會讓人知道自己其實受了很重的傷,她輕輕的吐了一口氣,看著麵前狼狽不堪的男人,他說:“笑笑,你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她卻搖頭,望了他一眼,似乎有些留戀,但又似乎帶了一點兒絕然:“好好活下去,你穿警服的樣子很帥……再見,安念塵!”
然後毅然決然的往後一退,風揚起來,吹起了她額前一縷黑發,她的眼睛清幽如墨,散著淡淡的光澤,而她留戀似的看他最後一眼。
他是一個警察,人民的好公仆,如果她的死能成全他今後的人生,她不介意一死,也好過讓他現在左右為難,她看著他撲過來,卻在下一秒決絕的跳進了大海中。
“笑笑!”他撲過去,卻隻碰到了蕭笑的一個衣角。
有風吹過來,他撲通一聲跪在海岸邊,那一瞬間,嚐到了萬念俱灰的滋味,倘若蕭笑沒了,他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直到他被一聲驚叫嚇到:“你沒事!”
“我能有什麽事,那個臭女人就會嚇唬人,我胸口填的是血包。”那人被鬆了綁,大大咧咧的將自己的衣服脫下來,而安念塵的目光突然投過來,清幽如電:“你沒有受傷!”
人質被他突如其來的神情嚇到:“沒有!”
安念塵站起來將他提了起來,卻隻摸到那個人身上的血跡,原來她從始至終都沒有開槍,方才開槍的時候,槍裏麵並沒有任何子彈。
而她這麽做不過是引他出槍,幸好他沒有為了一個陌生人對她開槍。
而永叔卻是以為她開槍了,這一刻,安念塵心頭大痛,蕭笑,你以為這樣就是成全我嗎?
如果沒有你,這個世界上有什麽值得我念念不忘的地方,他望了一眼永叔,那個男人似乎也注意到了這個事實:“念塵,你跟她正邪不兩立!”
“可是蕭笑起初也是一個善良的姑娘,她隻不過是被生活所迫,如果當年蕭家沒有出事,她不會走到這一步,永叔,謝謝你這一槍,打醒了我!”安念塵這麽說道,他不應該在醒了之後沒有第一時間去找蕭笑,他不應該顧念這些所謂的親人。
他這一生,浮浮沉沉,猶如浮萍,若是蕭笑有什麽萬一,他還怎麽活下去。
“念塵,我是為你好,我不能看著你為了一個殺手毀了自己的一生!”永叔還想再說什麽,安念塵卻已經站了起來,他的目光望著幽藍如水的海麵。
沉聲說道:“從今以後,你就當世界上沒有我安念塵這個人!”然後撲通一聲也跳進了大海裏,蕭笑,若你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永不相離。
安念塵閉上眼睛沉入了大海之中,他想,蕭笑若是葬身於這片大海,他死在裏麵,也算是跟她同一歸宿,生不能同衾,死要能在一起。
正當他快要絕望的時候,突然有人抱住了他,他睜開眼睛一看,竟然是方才墜海的蕭笑,他眼底有震驚,張了張嘴,卻一口海水衝了進來,嗆的他差點把肺咳出來了。
等他摟著蕭笑好不容易爬上岸的時候,兩人差不多已經筋疲力盡,而蕭笑的情況理更差一點兒,蒼白著一張臉,隻剩下喘氣了,他心神俱亂,比她的樣子還要蒼白可怕:“笑笑,你要堅持住,我帶你去找醫生。”
蕭笑卻拽住了他的胳膊,一雙眼睛執拗的看著他:“為什麽要跟著跳下來?”
“如果你死了,我一個人活著沒什麽意思。”安念塵如是說著,將蕭笑抱了起來,朝最近的醫院衝去,而蕭笑握住他的手,幹澀的吐了口氣:“我也是!”
安念塵俯下身,親了親她的臉,壓低聲音鄭重提醒:“為了我,一定要活著。”
“好。”她點頭。
似乎太累了,蕭笑輕輕的闔上眼睛,好半天之後,她又突然睜開眼睛問道:“安念塵,跟我在一起會不會後悔?”
“不悔!”他認真的說道,對於能不能當警察一事他並沒有太多的感想,如果能跟這個人在一起,他當什麽都無所謂,抱著她走路的步伐卻加快了很多。
似乎,在朝他們的幸福走去。
遠處,有一輛黑色的車子一直在跟著他們,阿寂不解的望著身邊俊美如月的男人:“爺,您為什麽要這麽做?”
容玥似乎被這個問題問住:“千鳶死了,安念塵為她殉情,這樣不好嗎?”
“好是好,可是爺,你不是……”她望著他,似乎不明白,為什麽他明明說他喜歡的人是蕭笑,卻偏偏成全了蕭笑和安念塵。
其實爺確實早就知道安念塵還活著的消息,隻是他一直沒有說,甚至讓南蕭來港城都是他計劃好的,甚至那一通讓警察來的電話也是他知會的。
不知道從哪兒灌入了一口涼風,容玥突然不可抑製的咳嗽起來,阿寂的手落在他背後,抬起手替他順氣,等他緩了一些之後,她的指腹仿佛還有他後背上的溫度,卻戀戀不舍的選擇了鬆開。
能撫摸他的機會隻有他咳嗽的時候,可她偏偏卻不希望他咳嗽,她希望他健康無虞,可是他偏偏病體纏綿,久不下床。
容玥看著手絹上那一抹暗色的血跡,目光清悠:“阿寂,你早晚會明白的。”
在很久很久以後,阿寂成了容家島上最鐵血無情的女教官,她才明白當年容玥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可是,一切已晚。
同年九月,容玥因病去世,阿寂為他守靈百天,孤老終身。
——全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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