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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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等拜見陛下!”謹身殿裏,朱允熥用過早飯來到殿前,就看到值守的瞿陶和張輔就立即向自己行禮。“起來吧,裏麵說話。”說著就帶頭進殿。來到偏殿坐定之後,朱允熥朝著張輔望去,此時張輔趕緊低難為情的下了頭,尷尬的一直在搓著衣袖,可即便是這樣,朱允熥還是能夠看到他有一隻眼睛帶著青紫色,顯然被重拳襲擊過所產生的印記。便笑道:“朕不是讓你在家裏閉門思過嗎,什麽又到街市上鬼混,與人廝打去了?”“屬下不敢!”張輔急忙說道:“回稟陛下,陛下讓屬下閉門思過,就是給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出門啊,而且我早就和那些紈絝子弟一刀兩斷了……”“哦,是真的嗎?那這是被誰打的?誰還有這膽量?”為了逗陛下開心,瞿陶精準補刀!“這個……呃,這是我爹……我爹打的……”話還沒有說完,人就已經滿麵通紅,害臊的不行了。無論自己在外麵多麽威風,別人對自己多麽客套、多麽恭敬,可到了家裏還是得被老爹打呀!隻能挨打,還不能還手!最多就是多想逃避,真逃不了那就隻能抱著腦袋硬挺了……老子打兒子天經地義,這上哪說理去?“嗬嗬嗬,你倒是實誠!”朱允熥道:“你爹回來了,怎麽沒帶著他入宮見朕?他再打你你就說不帶他進宮了,看他還敢不敢動手!”張輔一愣,欣賞自己的老爹什麽時候有這待遇了?居然還能進宮麵聖?不過他隨即就反應過來了,這是陛下對自己父親的恩賜啊!趕緊躬身行禮道:“屬下代家父,多謝陛下隆恩!”朱允熥點點頭道,“改天帶他進宮來,朕剛好想了解一下韃靼的情況,也想知道邊軍的部署和戰力。”“是,屬下遵命,一定讓父親準備好,一共陛下垂詢!”“對了,朕隻知道你爹回京,還沒有看兵部和五軍都督府的公文,他這次回來可有什麽事?”“呃,我爹說他有段日子沒回京了,身體也需要調養幾日,索所以……所以……”這是張玉對他所說的回京理由,當時張輔還因為自己的事怕被父親知道了,所以並沒有在意,現在想想,這樣的借口簡直漏洞百出啊!張玉也算是久經沙場,鎮守邊關多年,又不是一個兒女情長的花花公子,怎麽會因為想家就回來呢!而且他所說的身體需要調養,也根本就是借口而已!身體真要不行,能把自己揍的鼻青臉腫?朱允熥眉頭微皺,轉向一旁的瞿陶道:“在北平府那邊的邊軍裏是不是有個叫朱能的?”瞿陶行禮答道“回稟陛下,是有朱能這個人,他的父親朱亮是燕山中衛護衛副千戶,他父親在洪武二十七年去世,他承襲父職做了副千戶,隸屬於燕王麾下。”“嗯……”朱允熥輕嗯了一聲道:“過完年講武堂就開課了吧,讓五軍都督府告知燕王,副千戶朱能來講武堂學習,至於副千戶之職……讓大將軍藍玉推舉一位。”“是,微臣遵命!”張輔炸了眨眼睛,此時他有點兒迷湖,怎麽說著自己老爹的事,一下子就跳到了朱能的身上?朱能張輔是知道的,也照過麵,不過並不熟悉,隻知道他是自己父親的同僚,至於他們中間的關係如何,因為張玉回來的次數少,書信裏麵也從不談公事,所以張輔並不知情。不過陛下讓他來講武堂“學習”,看這樣子,這是要對朱能有所敲打啊,莫非……想到這裏,張輔都有點眉頭緊皺……此時李福前來稟報,說是幾位朝臣奉命前來,已經在謹身殿外等候。朱允熥便讓他們進來,開始議事。找了個空隙的機會,張輔湊到瞿陶麵前,低聲詢問道:“朱能是怎麽回事?陛下怎麽讓他到講武堂裏來啊?”瞿陶看了他一眼,並沒有答話。事關自己的父親,張輔自然心裏焦急,詢問說道:“這又不是什麽犯忌諱的話,你就告訴我一聲吧,是不是與我爹有關?”也難怪張輔不這樣想,陛下先是恩帶了自己的父親,讓他進宮麵聖,轉頭就敲打朱能,這一揚一抑,就很說明問題了!要說其中與自己的父親沒有關係,張輔說什麽都不相信!而他之所以問瞿陶,是因為前段時間自己並不在陛下身邊,肯定錯過了某些事。而且瞿陶可是陛下的心腹,多時候那些私密的事陛下都讓他在場,都不用回避,所以張輔確信他肯定知道!瞿陶皺眉道:“朝廷讓各地將領陸續進講武堂,這是陛下和五軍都督府的決議,這次應該隻是輪到了朱能而已,你不要多想。”“這話你信嗎?”張輔反問道。瞿陶轉過頭去目視前方,顯然不願再搭理他了。“瞿將軍,瞿大哥,你就告訴我一聲吧,等下了值我請你喝酒可好?你說喜歡哪座酒樓的菜?要不我去秦淮河上包一條花船,讓你樂嗬樂嗬?”“滾!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見他不開口,張輔就一直纏著他,最後瞿陶實在沒有辦法了,隻得說道:“我隻告訴你一句,錦衣衛稟報,你爹前些日子在北邊受了排擠……”一句話,立刻就讓張輔握緊了拳頭,咬緊了牙關!他明白,肯定是因為自己的父親拒絕了燕王給自己提的親事,所以才會受人白眼,被人排擠!可能表麵上燕王朱棣也不會說什麽,畢竟人家是藩王,身份尊貴,許多時候根本不會親自下場……可底下的人一定會揣摩上麵的意思,一定會成為狗腿子,做些事以討主人歡心!任何時候,任何人受到了嚴厲貶斥,失去聖心,那麽肯定會有些人落井下石,像獵狗一樣進行撕咬!朱能雖然沒有自己父親的官職高,可是二人並不統屬,再加上他是燕王朱棣的心腹,所以就算他說一些瘋言瘋語,話語當中有些頂撞,諷刺挖苦,自己的父親還真拿他沒辦法!可是身為人子,知道自己的父親受此屈辱,又怎麽會咽得下這口氣!士可忍孰不可忍!所以在他腦海當中立即就產生一個想法……從那以後,他就十分關心講武堂的事……謹身殿裏,朱允熥與幾位朝臣正在議事。隻不過此時的禮部尚書任亨泰,多多少少感覺到有些不自在。因為偏殿裏麵坐著的有吏部侍郎齊泰,商貿司鐵鉉,戶部郎中暴昭,都察院景清和練子寧,還有通政司的蹇義……也就是說,這裏麵除了自己,都是陛下親自提拔上來的人!這,莫非又是一場鴻門宴?當然了,自己這個尚書也是陛下從侍郎擢升的……朱允熥很閑散的靠在椅子上,對於眾人說道:“前些時日朕到文源閣翻看宮裏的藏書,察覺到一個問題,後來又去了京城裏賣書的鋪子,有一件事百思不得其解。”“陛下,不知是何事?”齊泰問道。“嗯,這麽說吧,假設在座的諸位要去購買書籍,可是你們怎麽分辨書籍的好壞呢。”齊泰回答道:“回稟陛下,微臣購買書籍的時候可以看印刷和紙張的好壞,自己是不是清楚,紙張是不是耐用,有些時候還的是哪裏,通過這些一般來說是可以判定好壞的……”對於這樣的回答,朱允熥顯然並不滿意,接著問道:“這些都是稍加辨別就看得出來的,可有些東西不仔細看是無法知曉的,外貌易辨,內容難解呀,諸位怎麽分辨裏麵有沒有加藏個人私貨,怎麽就知道你所買的書,裏麵有沒有誹謗朝廷的謀反之言呢?”“這……”這一問,立刻就把眾人給震住了!誰真要是在書裏麵發表這些言論,而自己一時不慎賣到了,若是被人告發,那還真是一樁麻煩事!真要遇到朝廷大桉,甚至都可能會掉腦袋!朱允熥轉向任亨泰問道,“任部堂,你是禮部尚書,對於大明的讀書人所讀的書籍你應該是最了解的,你說說吧。”任亨泰臉上明顯帶著凝重之色,回了一禮道:“是,微臣遵命……對於書籍一事,我大明並未多做限製,當年太上皇當年主持編訂的《大明律》,在很多方麵借鑒了宋元時期的刑罰,不過卻把有關文字創作和書籍印刷限製的內容全部刪去,讓天下百姓都可以著書立說。”緊接著他有說道,“不過百姓也並非什麽都都可以寫,洪武六年頒發的《大明律》規定:“凡私家收藏玄象器物、天文圖讖、應禁之書及曆代帝王圖像、金玉符璽等物者,杖一百;若私習天文者,罪亦如之,並於犯人名下追銀一十兩,給付告人充賞。”所以朝廷對於對於撰寫、刊行、銷售或使用“妖書”的處罰更加嚴厲,同時“造讖諱、妖書妖言及傳用惑眾者,皆斬。若私有妖書隱藏不送官者杖一百,徒三年。”“王忠,拿來。”朱允熥招了招手,王忠會意,立刻就把那本厚厚的大明律抱來放在桌麵上,翻到他所標注的地方。接著就把任亨泰所說的指給他看。“任部堂繼續說吧。”見任亨泰停下了,朱允熥便吩咐他繼續。“是,微臣遵命,不僅是文人所讀的書籍,還有戲曲、詞曲、小說、紀聞等,都嚴禁褻瀆帝王聖賢,對雜劇創作禁令甚嚴。”“在《大明律》中就有“禁止搬做雜傳律令”其中記載到:凡樂人搬做雜劇戲文,不許妝扮帝王後妃、忠臣節烈、先聖先賢神像,違者杖一百。官民之家容扮者與同罪。”“此外還有嚴禁民間私刻曆書,嚴禁非議程朱理學的書籍,禁八股文選本,禁官頒教材違製改製,對“五經四書”和一些重要的圖書,采用“欽頒官本”作為樣式,規定隻能“依樣翻刻,禁止私自改編。”聽完了他的講說,朱允熥問道:“那任部堂覺得,如大明律所說,能禁止邪術言論嗎?”“或者說,妖書一經出現,就能被廣大百姓所警惕、被官府所查之嗎?”“這個……”任亨泰頓時語塞。當然不能了,這些隻是朝廷所做的限製手段。可是人家印製妖書的時候,誰會在書皮上直勾勾的寫自己是禁書?誰會大大方方的承認自己是在詆毀君王?朱允熥也並沒有為難他,而是接著說道:“齊泰,宋元時期對於書籍刊印,是如何規定的?”“回稟陛下,”齊泰行禮道:“元朝對於刊印書籍最為嚴格,想要印書,須先把書稿交給本地的士紳,委托士紳代為轉交給地方官員審查。地方審查通過了,再交給朝廷審查,之後才能刻版刊行,所以有記載“元人刻書,必經中書省看過,下所司,乃許刻印。”朱允熥點點頭,然後看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蔣瓛。蔣瓛立刻明白,從懷裏掏出一本書道:“諸位大人,這是錦衣衛在蘇州府在街市上所買到的書,名字叫做……”說到這裏他停住了,把目光轉向了朱允熥。“直說無妨!”“是,微臣遵命,這本書叫做《皇明紀事錄》,據稱是早年跟隨太上皇打江山一位部將,名字叫俞本的人寫的,而他的官職是禁軍騎士……”聽到這裏,幾位朝臣頓時麵麵相覷。如果說他們都是文官,對於一些低級武將不太熟悉的話,那麽也有情可原。可讓他們疑惑的是朝廷什麽時候有“禁軍騎士”這個官職了?朱允熥道:“齊泰,你管著吏部,你來說說這個叫俞本的是何人?暴昭,你是戶部郎中,管著天下官員俸祿發放,你們說說,朝廷裏麵有沒有這個人?”“回稟陛下,吏部所在冊之官員從無此人!”“戶部所發俸祿之官員,也無此人!”朱允熥又把眼睛轉向了瞿陶,瞿陶立即行禮道:“陛下,朝廷之中並無禁軍騎士這個官職,也無俞本這人,這本書的著作之人肯定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