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仙人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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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公化作的水碧綠一灘,在地上緩緩凝固。

    “巫公啊,您快活過來。”

    “巫公,我的巫公大人”

    “您不要死啊不要離開我等”

    之前逃回各個屋子裏的老人們此刻哭爹喊娘的跑了回來,也不畏懼顧曜,一個接一個哀嚎著撲到這一灘綠色麵前,甚至趴在地上伸出舌頭拚命的舔著綠液,雙手不斷沾著液體往自己臉上、嘴裏送。

    顧曜看著他們的醜態,心知他們哭嚎的不是巫公,而是即將麵臨的死亡。

    失去了巫公,他們再也不能長生不死了,很快,他們的生命就會永遠的熄滅。

    顧曜感知到龍鈕白玉印也在震動,一道光芒從它體內湧出,卻並不是龍蛋蛋,或是開啟天人合一,而是直接湧入了丹田處的金色蛋蛋。

    “這是在孵化它?”

    那道光芒融入到金蛋之中,金蛋晃了兩下,又散發出汩汩金光,反補顧曜的身體。

    全身像是泡在熱水裏一樣舒適。

    “難不成,要孵化這蛋,需要的是殺死巫師?或者,是類似於他變成的九鳳鬼車這樣的神獸?還是神靈?”

    於六也抓住顧曜閉目感受身體的時間,緩緩從冰凍中恢複,偷偷摸摸,像是一團翻滾的淤泥一樣,向著村口滑動。

    顧曜感覺到老道出現在於六逃跑的方向上,也就沒管於六,而是輕輕一跳,躍入屋內,找到了那個女人。

    她昏迷在地,渾身卻是很幹燥。

    這讓顧曜很是驚訝。

    在鼎內,顧曜雖然渡給了她金光之炁,護住她不被那水侵入體內,溶化髒腑,可衣服確實是濕的。

    即便是現在,顧曜的衣服也是潮濕的,穿在身上,很不舒服。

    “她的衣服是怎麽回事?”

    顧曜握住她的胳膊,把了下脈,脈象平穩有力,又輸入一絲炁在體內周轉一圈,身體也沒什麽異常,甚至比常人還要健康一點,不出意外,估計以後不會生病,能健康活個百歲。

    “難不成鼎裏的那些水,都融入了她的體內,因為量不足,所以隻強化了她的身體,沒能進入到後麵的步驟?”

    顧曜隻能這般猜測。

    就在這時,外麵又是一片嘈雜聲,那群哭喪的老人像是被捂住了嘴,一下就安靜了。

    老道提著於六,走了過來。

    “老頭,這巫公的巫術,好像真有些門道,這女人因禍得福,如今出去,可真是長命百歲了。”

    顧曜興衝衝道“看起來,他的長生之法,前麵是正確的,但後麵走錯了。”

    老道把於六往地上一扔,走了過來看了兩眼“不止長命百歲,修煉的資質也好了許多,現在開始修行,或許也能勉強踏上修行之道。”

    “是嗎?看起來還是挺神奇的,若是把這法子賣給靖夜司,估摸大賺特賺。”

    說著他一拍腦袋“老頭,你的後手呢?我都差點被煮了,怎麽都沒看見?”

    老道伸手一撚,地上泛起一片金光,一張符籙緩緩升起“你又沒危險,當然沒起效。”

    隨即又將符籙重新散去“這個地方,居然和他們也有關係,真是出乎意料。”

    “你已經查過他的魂魄了?”

    老道點點頭:“順便查了下,他是我的故人下屬,和你已經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

    “啊?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什麽意思?”

    老道指著門外道“外麵是一群什麽人?”

    “過去王朝皇室的餘孽。”

    “你忘了竊國鬼嗎?”

    “竊國鬼!”

    顧曜驚呼出聲“那個竊國鬼,是用這兒的人練的?”

    他立刻想起了,當初宗源襲擊清水縣靖夜司時,曾經放出一隻竊國鬼。

    老道冷笑道“不然,他為什麽要幫助這麽一群肮髒惡臭的人呢?不止竊國鬼,還有衝到道觀裏的文魁鬼,也和這裏息息相關。”

    “我的那個故人,費了大功夫幫助他們,目的可是很明確呢。”

    顧曜站起身“這麽一想,我倒是明白為什麽會有空屋子了。”

    “這個村子本來就是幾十年前建立的,這裏的人又都是老而不死,屋子應該是不多不少才是,可現在卻多出了不少,應該就是被他們帶走,拿去製造魑魅魍魎二十四鬼了吧?”

    老道頷首“對,這個家夥,平時從外麵買女子回來當作巫術材料,一旦接到命令,就會開始挑選合適的人,開始製作,幾十年來,竊國鬼兩隻,其他鬼怪也有幾十隻了。”

    顧曜咋舌“這麽多。”

    他看向於六,這家夥滿臉驚慌,身上一道道金色的印記閃爍,封印了他的法術。

    “你的那個故人就是他的主子吧,究竟是什麽人啊?”

    老道沉思道“不是,我看了他的記憶,感覺我的故人和他一樣,都是另一人的下屬,隻是地位高一些。”

    “他是個野茅,天資斐然,修行的是水法與土法,當初奉命來到這裏,幫助建立了這個村子。”

    說著歎了口氣“若不是親眼看到,我都不敢相信,當時他是何等的氣宇軒昂,可是如今,居然甘居人下。”

    顧曜將地上的女人放到了桌子上,問道“那你看到幕後的了嗎?認識嗎?”

    老道疑惑“大波絲是什麽?”

    “就是躲在最後麵策劃一切陰謀的壞蛋。”

    老道搖頭“我看到了,可是不能確定,因為在他的記憶力,那個人是一片空白,這隻能證明那家夥不比我弱,樣貌聲音根本不存在於記憶之中。”

    顧曜喃喃道“又一個近仙之人嗎?”

    老道打起精神“不管那個了,我在他的記憶中,發現了個大秘密。”

    顧曜眼睛一轉“大秘密?藏在地下的金籙道場?”

    老道頷首“對,那個地方被他偷偷摸摸清理了出來,連那個巫公都不知道。”

    他轉過身,一揮手,示意顧曜跟著。

    顧曜看了看那女人,隨手畫了兩張符融入她體內,就跟著老道走了出去。

    屋外,一堆老人互相扭打在一起,互相爭搶舔舐著僅剩的綠色汁液,他們麵容猙獰,齜牙咧嘴,但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聲音是被你掐掉了?”

    老道點點頭“一群人性都沒了的家夥,早就該死了,哭嚎的也太難聽了。”

    兩人穿過他們,走向旁邊的一個黑屋子。

    “這屋子就是那於六的住所,往那金籙道場的密道就在水缸下麵。”

    “他在這挖地道,那巫公不會發覺嗎?”

    兩人推開那大缸,露出個小小的洞口,顧曜有些好奇。

    老道向下麵扔了一團火花“巫術很神奇,優點很突出,比如修煉的門檻比我們低,威力也很難估測,往往會很驚人,手段也很隱秘,很難被發現並且打斷。”

    “但同樣的,缺點也很多,比如他們本人,大部分時候隻是個稍微靈敏、強壯些的普通人。”

    看到下麵是一條微微有些弧度的陡坡,老道一躍而下。

    顧曜跟著,這斜坡極陡,光滑無比,若是普通人,怕是會直接咕嚕咕嚕滾到底摔死。

    老道隻是比他早下一瞬,可已經看不到身影了。

    他穩住身形,不知滑了多久,直到感覺到了坡度變緩,水汽逐漸厚重,才伸出手插入兩側石壁,控製自己的身形。

    在兩側土壁上留下了長長的痕跡後,他停下了。

    兩盞昏暗的油燈放在遠處,眼前一團團彩氣繚繞,清脆的水流聲不絕於耳。

    他站起身,打量四周。

    眼前居然是個地宮,一座座雕像擺列在各個角落,麵麵相對,老道此刻手上捧著一團金光,正在打量著一座雕像。

    一共十八座雕像。

    顧曜數了下雕像數量,慢慢走向老道。

    這地宮很大,腳下是青石布置的廣場,上麵被挖出了一道道縱橫交錯的溝渠,水流悠悠流過。

    在這裏,每一口呼吸都是純粹的五行之炁,而且,那化人五髒六腑的瘴氣也是消失不見了。

    這兒,才是真正修行的寶地。

    “老頭,這是什麽雕像?你怎麽看的這麽入神?”

    小心的越過一道道水溝,顧曜來到老道身邊,發覺老道抬著頭注視著雕像,好似入了神。

    他也抬起頭看了看,這雕像是個道人的,看著有些臉熟,但想不起是誰,在哪見過。

    老道又看了會才低下頭“是我的師弟。”

    “你師弟?”

    顧曜又看了看“就是那個一品天資,死在閣皂山的那位?他的雕像為什麽會在這兒?他也是聖人盜的成員?”

    “可我記得,那一群人裏,隻有你一個天師府的啊。”

    顧曜想起了侯家地底的畫像,疑惑不解。

    老道輕聲笑了笑“我不是和你說過,他做壞事都是用的我的臉嗎?”

    “你是說那個畫像裏的是他,不是你,那你不是聖人盜?”

    顧曜大吃一驚。

    老道沒去看其他雕像,而是慢慢走向一處漆黑的角落“不,我也是,但我用的也是其他人的臉。而那張臉,我們所有人都沒敢留下,因此,其實是十八位聖人盜,不是十七位,這裏的十八座雕像,才是正確的。”

    “啊?”

    老道慢慢來到那角落,金光照亮了那處。

    是個石門。

    石門上刻畫著三官大帝的畫像。

    看起來,裏麵才是金籙道場,而外麵這個,隻是於六彰顯地盤的儀式感。

    “老頭,你用的是誰的臉?為什麽沒敢留下?”

    顧曜看著老道伸手放在石門上,三官大帝的身形慢慢放光,好似活過來一般,繼續問道。

    三官大帝活動了起來,他們的雙眼亮起兩點光芒,似乎在打量兩人。

    老道昂首挺身,任由它們掃視“我的師父,當時的天師。”

    感覺到水汽慢慢聚攏過來,在身上有如無數隻手撫摸著一樣,顧曜也挺直身子“你用你師父的臉造反?敢做還不敢當?”

    “我師弟當初用我的臉造反,因此我就用師傅的臉揍他,但萬萬沒想到,我居然被他說服了,所幸將錯就錯了。”老道解釋道,“但師父的實力太強了,若是以他的形象留下圖畫或是雕塑,可能被他感知到。”

    “如今他已經羽化了,他們才敢在這兒留下師父的雕像。”

    水汽慢慢散去了。

    三官大帝也慢慢恢複成刻畫,緊閉的石門慢慢打開。

    一股暖氣從石門內流出,這幽暗的地宮,一下子明亮了起來。

    “老頭,這石門是什麽鬼?”

    跟著老道一同走進,顧曜一邊打量裏麵,一邊問道。

    “這石門上的法術,其實就是在感應炁,確定是不是本門之人。”

    “而三官大帝不是什麽道派的前輩,而是我道教的正神,你修行的也是正經的道教功法,金光咒純粹光明,又沒修行什麽邪術,自然可以打開。”

    老道淡淡說道“至於那於六或是其他野茅,估計就進不來了。”

    兩人慢慢走到道場正中,四周忽然亮起。

    金色的光芒從邊緣的水中升起,有如發光的絲綢緞帶,在空中嬌柔的扭曲盤旋。

    頭頂上,無數個光點亮起,好似日月星辰。

    腳下水流突然掠過,地麵上浮出山河大川的圖案。

    頭頂與腳下的圖案相互呼應間,那金色的光芒緞帶也慢慢飄來,融合在一起。

    恍惚間,一切都在變換。

    日月星辰,山川河嶽都在身旁出現,海枯石爛,鬥轉星移,都在眼前展現。

    三尊漆黑的巍峨人形有如泰山般,出現在不遠處。

    一道道聲音響在耳旁,似乎是在講道。

    “水之為物,行乎地中”

    “善養生者,因炁以運之而已,且以水能載舟,亦能沈舟,血脈之用,亦可以生,亦可以死”

    “而觀水之妙宜,有曲有折聚而為淵,蒸以為雲,澤以為雨”

    “火者,元炁也,水者,血也”

    顧曜眼前,天圓地方,溪河,流轉不息,江河湖海,一體化之,最終化作一滴小小的汗水,落入地上。

    隨即,一個人形出現,周身之炁湧動,人身的汗血津液,也是一應而動。

    這感覺,像極了天人合一。

    隻是效力差了許多。

    過了不知多久,那三道巍峨的身形消失,諸多異象也是一同消散,地宮恢複了黑暗。

    顧曜長吐一口氣“師父,剛剛那是水官大帝傳法嗎?”

    老道不知何時站在了最遠端,他似乎沒被影響到。

    “不是水官大帝,是個禦水有道的仙人。”

    顧曜向他走去,此刻才恍然發現自己一身都是汗液。

    “這水法傳承,在此地留了不知多久,如今倒是便宜你了。”

    顧曜走過去,才發現盡頭處立著一塊石碑,石碑上放著一顆珠子,珠子之上,一把木劍插在岩壁上。

    老道示意他先看石碑。

    “孤人觀海,觀澤,觀江,觀雲,觀雨,悟水行大道,人間枯燥,欲飛升,可歎無人傳承,巧遇金籙道場,留傳承於有緣人,孤名素清子,吾道水行三千文。”

    水行三千文

    看到這個名字的瞬間,之前所見到的江河湖海浮現在他的腦海中,匯聚成一抹經書。

    隻是稍一感應,便有一句狂妄之聲“得吾傳承,天下水行,盡在掌中,水行三千文,三千字道盡天下之水。”

    之後,又有一道丹方浮現。

    “水玉,修行水道,需輔食水玉,水玉又名水精、冰玉散,需求”

    顧曜感應一番後,回過神來“師父,是個名為素清子的”

    老道擺手“這是你的傳承,不用與我說,你把這珠子拿起來瞧瞧。”

    顧曜照做,這珠子看著大,卻輕飄飄的好似沒有重量,握在手裏,溫潤怡人,水汽自然匯聚而來,讓他想起了丹方。

    “這就是一塊水玉。”

    老道看著也滿意的點頭“果然,這東西就是給傳承人準備的。”

    顧曜將水玉收好“那這木劍也是?”

    說著他伸手去拿。

    手剛剛握住木劍,木劍便是變的通紅,一股熾熱的陽氣衝出,將他打飛了出去。

    這感覺十分熟悉。

    顧曜看著手掌上的燒痕,從地上一下躍起“這是那個木劍仙人的純陽之劍!”

    麻姑山上,封印山神的木劍仙人,他也來過此處。

    看上去,他隻想與素清子一戰,並沒有拿走傳承。

    老道看著顧曜被打飛,也不奇怪,笑嗬嗬的揮手讓顧曜過來“你看這兒的字。”

    木劍一旁,有一行豎字“人生迷茫三十年,一日觀火悟道,自此無敵世間,誤入此地,可恨晚生百年,不能一戰。”

    老道伸手握住木劍,金光與火光碰撞,最終金光壓倒火光,木劍被老道抽出。

    “這倒是也不錯,有了這東西,把握也大了些。”

    說著將劍收起“這插木劍的人,當時的修為便是與我相差不多,但他這木劍,我做不出來,如今倒是恰好給我做武器。”

    顧曜笑著道“那看起來,這兒是我們師徒兩人的福地,我得到了仙人傳承,你得到了前輩兵刃。”

    老道滿意的點頭“確實,這兒與你有緣,我也是沾了你的光。”

    “那是,我的運氣,可是好極了。”

    “哈哈。”

    兩人笑了幾聲,突然老道麵色一愣。

    顧曜看著老道的麵色“怎麽了?”

    老道抬頭看了看上麵“雷,下來了。”

    顧曜取走水玉,老道拔出木劍的瞬間,滾滾天雷便是傾斜而下。

    雷霆翻轉,清洗了炁淵村的大地。

    隻有一道金光浮出,護住了巫公的屋子。

    屋子內血跡斑斑,白骨、肉塊遍地。

    幾個渾身是血的老人抱著頭,縮著身子,無聲的尖嚎著,躲在角落裏發抖。

    於六隻剩個殘缺的腦袋,瞪大了雙眼,麵容扭曲猙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