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軟軟微張著唇瓣，有些愕然地看著情緒失控的霍栩。

    他像是在語無倫次。

    可是，虞軟軟又很清楚地知道，他在說什麽。

    虞程程，從來不是不可替代的……

    這是從這個世界的男主角霍栩的口中說出來的話？

    那個在書中癡情專一的病嬌男主，那個對虞程程一往深情，將她視為光和救贖的霍栩，現在居然在和惡毒女配說，女主角在他心裏並非不可被替代的。

    虞軟軟被他的這番話，震撼得久久無法動彈。

    其實這段時間的接觸，她早就意識到，霍栩和她印象中是完全不同的。

    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假的。

    卻沒想到，連他對虞程程的感情，也是假的？

    她突然覺得有些迷茫，整個人一下子從當初那種熾熱狂戀的狀態中，完全剝離出來。

    前世今生，這麽多年，她喜歡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是那本書中設定單一的癡情男主角霍栩，還是眼前這個有血有肉的男人？

    虞軟軟的臉色白了白，她攥緊了拳，微低著頭。

    霍栩此刻離她很近，近到兩人的呼吸都糾纏在一起，近到能聽見彼此之間鮮活的心跳聲。

    良久以後，虞軟軟忽然勾起了唇角，揚起頭，沉靜如水的杏眸對視上男人那雙殷切的眼睛，“那在你心裏，有誰是不可被替代的麽？”

    霍栩身形一僵，女孩這句疑問，就像是一根尖銳的針，紮在膨脹的氣球上。

    他剛剛所有的理直氣壯，所有的委屈不甘，這一瞬都全部泄了氣。

    臉上血色褪盡。

    “我……”

    霍栩張了張口，答不上來這個問題。

    一瞬間，他腦子裏想到了糖糖。

    他很清醒地認知到，自己當初之所以接近虞程程，是因為救命之恩，但更多的原因是，她替他找回了糖糖的發卡。

    在他深陷泥濘中，掙紮著找不到出路的時候。

    虞程程的出現，讓他像是陷進泥沙裏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根樹枝。

    抓住她，是求生的本能。

    他明明知道她喜歡的是沈默，可他不在意，他不在意她喜歡誰。

    又或者說，他不在意她。

    換成任何人也沒差。

    而現在，他拚了命地想要抓住虞軟軟呢？

    又是因為什麽呢？

    是因為她曾經毫無保留地愛他，還是因為她和糖糖很像？

    在他心裏，有不可替代的人麽？

    他不知道……

    看到男人猶豫的模樣，虞軟軟本來應該覺得諷刺可笑，但她笑不出來，她甚至連難聽的話都說不出口。

    隻是委婉道，“霍栩，我覺得，你還不懂如何去愛一個人，不管你和程程最後能否走到一起，我都祝福你，希望你能找到那個在你心裏不可替代的人。”

    虞軟軟說完這些話，壓低身子，從男人身側擦肩而過。

    霍栩高大的身形晃了晃，有種衝動，想要一把將她拉到懷裏，禁錮住。

    以他從前的個性，想要的東西，從來不容許逃離自己的掌控。

    可不知道是什麽在作祟。

    他竟然不舍得。

    不舍得讓她有任何不適的感受。

    她說，他還不懂如何去愛一個人。

    愛，又是什麽呢？

    ……

    虞軟軟從帳篷出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臉濕了，她確定自己當著霍栩麵的時候表現得很鎮定。

    應該是從帳篷出來的時候，被風吹到了眼睛，迎風淚。

    她雙手捂住臉，將眼淚擦幹。

    這時候顧顏端著一個搪瓷杯子，興衝衝跑來，“軟軟，加餐了！今天中午有老母雞湯喝！快去搶！趁他們訓練沒結束，咱們多舀點肉。”

    這兩天的訓練生活很辛苦，夥食也不是特別好，廚房難得燉了一大鍋老母雞湯。

    虞軟軟和顧顏一人兩隻大海碗。

    “軟軟，你那份兒怎麽這麽多肉啊？”

    “要你管！”

    虞軟軟把雞翅根、雞大腿，都舀進了一個碗裏，端著碗走了。

    等她回到帳篷門口，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

    她居然為了給霍栩送雞湯，和顧顏搶了半天雞腿？！

    不過，很快，她就在心裏安慰自己。

    這麽做是應該的。

    霍栩昨天為了救人受傷了，而且如果不是他拚死保護，她也不會毫發無損。

    事情一碼歸一碼，做人要講良心。

    想到這裏，虞軟軟放鬆了下來。

    帳篷裏。

    男人仰躺在太師椅上，抬手遮著前額，半張臉覆蓋在陰影下，隻露出高挺的鼻尖和薄細的唇。

    女孩剛靠近，他就從冥想中驚醒。

    睜開眼，看著去而複返的虞軟軟，他的臉上有一瞬欣喜。

    還以為她走了，就不會回來了。

    “食堂加餐了！快快快，趁熱喝。你頭破了，得好好補補。”

    雞湯濃鬱的鮮香鑽進鼻腔。

    霍栩本來是不餓的，可看到女孩眉飛色舞的模樣，肚子竟然咕嚕嚕響了起來。

    “謝謝。”

    他接過她手裏的碗，很給麵子地抿了一口。

    “好喝麽？”虞軟軟蹲在他椅子旁，歪著腦袋，一臉認真看著他的模樣就像是在等他試毒。

    “有點鹹。”

    霍栩誠實的回答。

    虞軟軟的臉色頓時垮了下來，“真的假的？聞著這麽香。”

    她趕緊喝了一口自己的那碗，被齁的五官扭曲，發出“噢”一聲感歎，“要不還是兌點開水吧。”

    霍栩忍俊不禁。

    這種短暫的快樂，令他著迷。

    可笑過之後，迎來的，卻是更深的迷茫。

    這樣的快樂又能持續多久？

    “虞軟軟。”

    霍栩看著她，“你恨我麽？”

    正彎腰給雞湯兌水的虞軟軟身體一僵。

    不明白霍栩怎麽會忽然問她這些。

    恨麽？

    答案是，恨過。

    可現在，她忽然很想弄明白一件事。

    重生前，她在主神空間裏看到的那本書，記錄的那些故事，究竟有多少是真的？

    那些浮於表麵的故事背後，是不是藏著更多不為人知的真相？

    在弄清楚這個答案之前，虞軟軟不想再去糾結自己惡毒女配這個身份了。

    與其把敵人想得過於強大可怕，倒不如把心思花在如何優化自己。

    “不恨。”

    她扭頭看向霍栩，微微一笑，“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們都要向前看。”

    聽到她的這個答案，霍栩神色一怔，就像是清晨的暖陽初升，驅散了所有霧霾，他的世界也開始變亮了。

    他聽見自己的心髒在狂亂地跳動著，遏製不住的狂喜湧上心頭。

    嗓子裏一陣幹啞，發出的聲音甚至有些奇怪，“那……我還能見你，和你說話麽？”

    “你不能見我，和我說話，你現在又是在做什麽？”

    虞軟軟無語了。

    這位大哥是被人打傻了麽？

    “不過。”

    她表情一冷，輕聲說，“我和虞程程注定是不能兩立的人，你要想清楚，繼續和我做朋友，就最好把虞程程安排妥當，我不喜歡再跟她分享自己的朋友和親人。選擇我，就隻能選我，否則，我不會選你。”

    說完這句話，虞軟軟自己也被自己給驚到了。

    但是同樣的話，她也對虞易生說過。

    隻不過，大哥也做不到她的要求罷了。

    所以，她終究是要走的。

    隻是時間問題。

    霍栩聽到她這番話，呼吸都變得暢通了，原來和她繼續見麵的前提是如此簡單。

    他正要回答，帳篷外傳來一陣汽笛聲。

    一輛轎車停在外麵，不多時，虞易生穿著駝色大衣，裹挾著外麵的寒氣，掀開帳篷門簾，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