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身處地獄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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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雲觀今日香客很多。

    都是衝著雲鶴道長,慕名而來。

    法事剛結束,一個小道士就走到石亭前,恭恭敬敬朝霍栩行了一禮,“霍先生,師祖要見您。”

    霍栩起身,跟著小道士進了道觀。

    “大師。”

    雲鶴道長一身青色道袍,道袍上繡著的仙鶴祥雲栩栩如生,“霍施主,要解心結?”

    霍栩眉心蹙緊,他尚未開口,道長卻似已將他看穿。

    其實這次來靈雲觀,除了為母親做法事,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想向雲鶴道長,討教讀心術有關的問題。

    霍栩以前不信這些怪力亂神的邪說。

    可這半年來經曆的事,讓他不得不把一切歸結為玄學。

    他的讀心術因何而來?

    又為什麽會因為軟軟對他死心,就消失?

    有沒有別的方法可以重新獲得讀心術?

    霍栩承認,自己有私心,他做不到徹底放手,也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女孩羽翼豐滿,徹底離開他,而束手無策。

    不去幹擾她,已經是他最大程度的退讓。

    但,他還是想重新拿回讀心術。

    想知道她心裏的所思所想。

    “大師,有解嗎?”

    霍栩抿了抿唇,看向雲鶴道長。

    聽爺爺說,這位道長幾十年前就已富盛名,如此推測,起碼也該是個耄耋之年的老人。

    可眼前的雲鶴道長,看上去卻隻有三十來歲。

    身姿挺拔,英姿勃發。

    爺爺說,這麽多年,道長的容顏一直沒變。

    “一切機緣皆是因果,霍施主不妨搖根靈簽,一看便知。”

    霍栩神色憂慮,拿起桌上的竹筒,搖了三下,掉出來一根竹簽。

    看到竹簽上,下下簽,三個字,霍栩眼神驟變,“大師……”

    雲鶴大師摸了摸拂塵上的鬃毛,似在斟酌。

    良久後,他抬起古井無波的眸子,“霍施主,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霍栩腦子裏一陣轟鳴,觸電般丟了那根靈簽,黑著臉道,“真正的雲鶴大師在哪裏?你根本不是本尊。”

    旁邊的小道士忙道,“霍先生,這位就是我師祖。請您放尊重!”

    雲鶴舉起手,製止了徒孫的呼嗬,甩著拂塵,淡聲道,“因果報應,前世種下惡因,今生收獲惡果,霍施主,不要執迷不悟,你心中所想,所求的,注定是一樁孽緣,我看到你在這段關係中,前途一片黑暗,這一世,她是來向你討債的。”

    “你若繼續糾纏,隻會被拉入阿鼻地獄。”

    霍栩高大的身影愈發佝僂,大師的這番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微斂著眸,眼底是無盡的漆黑。

    過了好久,他才指尖輕顫著重新拾起桌上那根下下簽。

    然後,麵無表情地,對折掰斷。

    “我不信命。”

    他抬眸看向雲鶴大師,“也不懼入地獄,大師若真有慈悲心腸,就告訴我,如何重新獲得讀心術?”

    “你……”

    雲鶴大師錯愕地看向他。

    眾生皆苦,趨利避害是人之本性。

    他看過這麽多人,卻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心甘情願下地獄。

    不,也不能算是第一次。

    在另一個維度,曾經也有人對他說過同樣的話。

    “唉,飲鴆止渴。”他搖頭歎氣,“值得嗎?”

    霍栩微怔,垂下眼睫,發出一聲自嘲的輕笑,“沒有值不值得,是我心甘情願的。”

    縱使眼前放著的是一杯毒酒,他也可以毫不猶豫地喝下去。

    地獄不可怕。

    可怕的是沒有她。

    霍栩不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情緒,他看不懂自己,也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定義軟軟在他心裏的地位。

    他隻知道,他不能失去她。

    他想重新獲得讀心術,並非出於單純的控製欲和占有欲,而是隻有這樣,他才能更好地去守護她。

    在這個前提下,即使前途一片黑暗,他為此付出的代價是下地獄,那對他而言,也是值得的。

    雲鶴大師搖了搖頭:“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來世果,今生作者是。”

    他從長袍的袖袋裏掏出一個護身符,遞給霍栩,“這道符名為有求必應符,隻贈有緣人,放下執念,它可護你一世平安,否則,滋生心魔,它可能會在不經意間幫你實現願望,也可能隨時給你帶來厄運。”

    “即使如此,你也願意試試嗎?”

    對上雲鶴大師的眼睛,霍栩沉默了幾秒,沒有再猶豫,伸手接過了那道護身符,“多謝道長。”

    霍栩接過護身符後,便沒有再繼續逗留。

    大師說,有求必應符可以幫他重新拿回讀心術,那麽便達到了他想要的目的,至於其他的,他不想聽,也不想再受任何幹擾。

    “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先行離開了。告辭。”

    霍栩朝雲鶴道長鞠了一躬,轉身離開了道觀。

    “師祖,這道符不是禁用嗎?”

    他剛離開,旁邊的小道士就忍不住發出驚呼。

    雲鶴道長看著霍栩背影消失的方向,摸了摸拂塵,搖頭,“非也,此符隻是在等一有緣人,曆完這道劫,它也算功德圓滿了。”

    ……

    其實給秦若蘭舉辦完這場法事後,是需要在山上沐浴齋戒三日的。

    但大約是受了那道下下簽的影響。

    霍栩滿身戾氣,也有點不想繼續在山上待下去,便驅車獨自下了山。

    盤山公路崎嶇陡峭,性能極好的邁巴赫在公路上飛馳。

    “前世因,今世果。”

    “這段關係注定是場孽緣。”

    “這一世,她是來討債的。”

    “前途一片黑暗,繼續糾纏,隻會墜入阿鼻地獄……”

    雲鶴大師的那番批注不時回蕩在耳邊,霍栩感覺眼前的視線出現了重影,他開始耳鳴,頭痛欲裂。

    腦子裏,像是走馬燈般閃過許多陌生的,不曾見過的畫麵。

    畫麵中的他,麵色冷漠,抱著程程走出廢棄的工廠,卻沒有看見被人藏在油罐桶裏滿手鮮血的軟軟。

    她嘴裏含著布條,脖子上抵著一把沾血的匕首。

    一個臉上帶疤的男人在她耳邊冷笑,“看見了沒有?你愛的那個人,心裏隻有別的女人,你為救他,破壞了我們的爆破裝置,可是他卻什麽都不知道呢。”

    女孩死死咬著布條,蓬頭垢麵,淚水一顆顆往下砸落,卻絲毫不敢發出聲音。

    因為但凡她驚動了他,那把抵在脖子上的匕首,就會刺破她的咽喉。

    “虞小姐,你輸了。”刀疤臉笑著說,“還記得你跟我們梟爺的賭注嗎?贏了放你走,輸了就廢掉你的雙手雙腳,這才隻廢了一隻手而已。”

    “唔……”女孩瞪大了雙眼,眼睛裏滿是害怕和抗拒,拚命搖頭祈求。

    可是刀疤男卻根本不顧她的害怕,捂住她的嘴,捉住她另一隻手。

    “刺啦——”

    鮮血噴濺。

    霍栩仿佛被這道鮮血濺到了臉上,他驚叫一聲,回過神,車子還在盤山公路上行駛著。

    腦海裏,女孩像是一隻待宰羔羊,被人按在地上。

    她掙紮著,痙攣著,那種可怕的精神折磨,如此清晰地傳到霍栩腦子裏。

    這不是幻覺。

    他喘著粗氣,伸手摸到胸口的那隻護身符。

    有求必應符在發燙。

    這就是軟軟心中提到的前世嗎?

    她就是這樣,為了救他,而被人挑斷了雙手雙腳麽?

    縱使霍栩曾經通過讀心術,聽到了她心裏提及過此事,但感觸卻遠遠沒有這次這麽強烈。

    他張著嘴,像一隻離開水麵缺氧等死的魚,心髒絞痛,怒張的鳳眸布滿血絲。

    眼淚不受控製地,一顆顆砸落下來。

    怎麽辦?

    該怎麽辦?

    他不知道。

    他甚至不明白上輩子的自己,為什麽沒有發現角落裏的軟軟?

    霍栩終於明白,雲鶴大師所說的地獄是什麽?

    這裏就是地獄,有求必應符讓他看到前世的片段時,他已經身處地獄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