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

    嘴巴上纏著的膠布被人撕開，虞軟軟痛得皺眉。

    “虞小姐，別來無恙啊。”王虎桀桀冷笑地看著她，“見義勇為的英雄，終究要為多管閑事而付出代價。”

    他半蹲在女孩跟前，眼神戲謔，像是在欣賞女孩眼裏的恐懼。

    虞軟軟掙紮著從地上坐起來。

    藥效已經過去了一些，身體恢複了力氣，但在這杳無人煙的廢棄工廠，她想和虎爺這樣彪悍的犯罪分子硬剛，幾乎是螳臂當車，自不量力的事。

    可是，她也不能坐以待斃。

    必須想法子自救。

    虞軟軟大腦飛速運轉著，抬起澄澈犀利的眸，冷冷一笑，“那天破壞你計劃的人，可不止我，我隻是個無權無勢的女高中生，你以為抓走我，就能在組織裏將功補過嗎？”

    王虎一愣。

    撕開她嘴上的膠布，是想聽她求饒。

    可誰知，這個虞小姐竟然比想象中冷靜。

    “你什麽意思？”

    “意思還不明顯麽？你應該去抓的人，是那天和我一起的男的，而不是我。”

    虞軟軟微揚下巴，眼裏滿是嘲諷和冷意。

    王虎不敢置信，“你讓我去抓那個男的？”

    他忽然嗤笑道，“你在耍什麽詭計？那天晚上，你可不是這麽說的，你可比緊張自己還要緊張那姓霍的。”

    如果霍栩那麽好抓，他還會隻抓這黃毛丫頭麽？

    “你也說了，是那天晚上。”

    虞軟軟垂下長睫，蜷曲的睫毛落在眼瞼下方，形成一片扇形陰影。

    再次抬起眸，眼中鋪陳的是濃鬱到化不開的恨意和自嘲，她忽然發出哀戚的兩聲輕笑，“那你知道被深愛的人狠狠捅一刀是什麽滋味嗎？”

    前世，境外組織頭目梟喜歡虞程程，可是霍栩卻是他最大的障礙，為了除掉霍栩，梟設下陷阱，在霍栩參加的活動現場安裝了炸藥包。

    那時候，虞軟軟已經因為多次和程程作對，而眾叛親離，霍栩更是恨透了她。

    她被革職，趕出霍氏。

    無法再靠近霍栩一步。

    可她不甘心，越發神經質，像個瘋子似的跟蹤霍栩。

    也正是因此，讓她發現了梟的陰謀。

    所以，她黑進了梟的電腦裏，直接入侵了爆破程序。

    成功阻止了爆炸，卻因此得罪了梟。

    那次，梟是故意將她和虞程程一起抓走的。

    他笑著嘲諷她，“虞小姐，聽說，你是霍栩的未婚妻？可惜你對他一片癡心，他卻根本不屑於此。你上回救了他，他知道嗎？”

    “這次你被綁架，他又知道嗎？會擔心嗎？”

    虞軟軟至今記得梟那雙麵具下含笑的眼睛。

    他用最平淡的語氣，說最殘忍的話語，“不如我們打賭，霍栩來救程程的時候，如果發現你也在現場，那麽算你贏，今後，我會如你所願，不再與他作對。”

    “可假如他沒有發現你，那你就輸了，你得賠上你的雙手和雙腳。”

    強製賭局。

    沒有轉圜的餘地。

    而這場豪賭，注定是她輸得一敗塗地。

    當梟的手下，用森白的刀子挑斷她手腳上韌帶的時候，她的知覺是麻木的，因為一顆心早就在目睹霍栩帶走程程的那一刻，千瘡百孔。

    從回憶中醒過來，虞軟軟看向麵前的王虎，嬌媚容顏忽然展露笑靨，笑得扭曲又病態，“虎哥，我給你說個故事吧？這個故事很長……”

    “從前有個富家千金，她出生的時候，就被人和另一個女孩調換了身份，她本該豐衣足食，做一朵豪門中的溫室嬌花，卻因為這不公的命運，被迫成了流浪孤兒。”

    “她輾轉過好幾家孤兒院，吃過餿飯，搶過狗食，被毒打過，被陷害溺水過，被人販拐賣過。”

    “終於，上天垂憐，她的親生父母找來了。”

    “她以為自己終於擺脫了苦日子，終於有了自己的家，可是等待她的卻是一個陌生的世界，她血濃於水的家人，跟她生活習性相差巨大，她的言談舉止，隻會讓家人嫌棄輕視。她得不到認可。”

    “直到，假千金15歲生日的那天，所有人歡聚一堂，為假千金賀生祝壽。”

    “明明是同一天生日的她，卻隻能孤獨地縮在角落裏，看著本該圍繞自己的家人，眾星捧月的祝福假千金。”

    “看著假千金收到了一個又一個隆重的禮物，而她卻因為回家三個月來，活得像透明人，連一塊生日蛋糕，都沒有人想起遞給她。”

    “她那麽無助，那麽心寒，在她以為自己被全世界拋棄的時候，突然有人朝她遞來了一塊櫻桃蛋糕。”

    虞軟軟說到這裏，停頓住了。

    她抱著雙膝，安靜地坐在汙跡斑斑的地上，紅裙沾染了汙漬，潔白的手腕被麻繩勒出了血印子。

    但她娓娓道來的聲音，卻輕啞之中帶著詭異的魔力。

    王虎這樣的亡命之徒，已經被她的故事吸引，一直握著的匕首，也被他放到了地上，席地而坐，與她麵對麵。

    “然後呢？真千金吃到生日蛋糕了嗎？”

    王虎看著虞軟軟，眉頭緊蹙。

    女孩輕笑了一聲，笑聲中透著自嘲，“15歲，正是三觀形成，叛逆憤世嫉俗的年紀，她當時藏了一把匕首在袖中，心裏發誓，如果生日宴結束之前，還是沒人注意到她，那麽她就用自己的血來摧毀這些人虛偽的歡聲笑語，她要用自己的慘死，讓所有人永遠銘記這一天。”

    王虎聞言，臉上那道猙獰的刀疤抖了抖，瞳孔緊縮，“傻。”

    他冷哼一聲，“為什麽不直接上去，把蛋糕砸在假千金的臉上？”

    “傻麽？更傻的還在後麵。”

    虞軟軟繼續道，“在她鼓起勇氣自縊的這一刻，她沒有想到，上帝派來了救贖，那個從進場後，一直安安靜靜坐在角落沙發上不苟言笑的男人，竟然給她遞來了一塊蛋糕。”

    “他說：沒記錯的話，今天也是你生日，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虞軟軟眯了眯眼。

    那時蹲在角落的自己，看見一隻指骨分明的手朝自己伸過來，純白的奶油小蛋糕上點綴著一顆鮮紅的櫻桃。

    “沒記錯的話，今天也是你生日，生日快樂。”

    很清冷隨意的一句祝福。

    卻是虞軟軟回歸虞家這三個月來，聽到的天籟之音。

    這句祝福，令她心尖一暖，粉碎了她所有陰暗偏激的念頭。

    她抬眸看向男人，隻覺得水晶燈照在他身上，那樣耀眼。

    隻是一瞬，就像一道光，鋪滿了她整個黑暗的人生。

    他身上有一股久違的親切感，她為這一刻的他，瘋狂心動。

    虞軟軟嚐了一口霍栩遞來的蛋糕，蛋糕甜，心裏苦，她眼裏有淚光閃爍，幾乎是哀求地小聲說，“以後每年生日，你都能對我說句生日快樂嗎？”

    她看見男人俯視她的那雙鳳眸，在這一刻，產生了一絲名為惻隱之心的情愫。

    他薄唇輕抿，淡淡點頭，“可以。”

    可以。

    就是這句可以，讓虞軟軟認定了他。

    是他善意遞來的蛋糕，和一句“生日快樂”，讓她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是他照亮了她黑暗的人生，給了她一個活下去的明確目標。

    她的目標就是他。

    所以後來，她不顧一切地接近他，明知他心裏隻有程程，卻還是利用程家和霍家的關係，逼迫他和自己訂婚。

    她拚了命地想要抓住他，換來的卻是他的抵觸，排斥。

    他看她的眼神不再像初見時那般溫柔憐憫，隻剩下無盡的厭惡，“虞軟軟，你真讓人惡心！”

    虞家人最後是在一家夜店找到的她，梟將現場偽造成了一夜縱情後的模樣，她衣服襤褸，渾身都是青紫印記，躺在血泊之中。

    爸爸和哥哥們以為她是因為前一天和霍栩賭氣，跑出來鬼混，被人淩辱後弄傷了雙手雙腳。

    推門進來的瞬間，不知從哪裏湧入一群媒體。

    在無數鎂光燈下，她殘破不堪的模樣，暴露在了大眾媒體的眼前。

    一夕間。

    虞軟軟臭名昭著，人人喊打，背負上了蕩婦的名聲。

    所有人都覺得，她不知廉恥，罪有應得。

    就連霍栩也不例外。

    是不是很可笑？

    王虎見她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不禁出聲詢問，“所以，你就是你故事裏的主人翁？說了這麽多，你是想騙取我的同情心？”

    “同情心？”

    虞軟軟忽然抬眸，紅裙少女一抬眼，嘴角上挑，那股子黑化陰冷偏激的味道，瞬間讓王虎啞然失聲。

    虞軟軟扶著牆壁，搖搖晃晃站起來，雙手雙腳還綁著麻繩，她看著王虎，笑道，“虎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同情心是這個世上最要不得的東西，這個世上，除了自己，沒有任何人值得你同情。”

    “我恨霍栩，恨虞家所有人，我現在隻想讓他們替過去那個死掉的自己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