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是警方的初步推測。”

    霍栩眉眼中的神色諱莫如深，有些許的疲倦。

    虞軟軟吃不準，他是因為自己這層隱藏的身份情緒不高，還是因為剛剛在警局發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她知道，她坦白的這個時間點，不是時候。

    她選了一個霍栩最脆弱的時間，捅開了天大的秘密，她吃不準這麽做，會不會讓男人失望和退縮。

    可是，那畢竟是她的過去，而且，今天在執行蒼狼的任務之時，霍栩已經看出了苗頭。

    拖得越久，越不利。

    所以長痛不如短痛，即使他不願意接受，那也是她虞軟軟經曆的過往。

    想通了這一切，虞軟軟反倒坦然了，她看向霍栩的眸光變得堅韌決絕了許多，“我知道，這個結果，會讓你有些難以承受，但是不論你有多難受，你都必須配合我的工作，之於你而言，也許能找回曾經遺失的重要之人，而之於我，剿滅蒼狼，我才能完全接納從前的那個自己。”

    她說這番話的時候，是完全將自己的個人情感收起來了。

    沒有時間矯情。

    經曆了上一次替身梗事件之後，虞軟軟更清楚地看到了她和霍栩之間存在的問題。

    不論是糖糖這縷白月光，亦或是虞軟軟隱瞞的過去，這些問題，都需要擺到明麵上，一步步解決。

    在所有的矛盾都解開之前，她會更加理智地看待她和霍栩之間的這段關係。

    霍栩是個人，是一個有自己喜惡、情緒、追求，人格完整的人。

    她應該將他看作獨立的個體，允許他有自己的想法。

    她喜歡他，但是不代表有權利幹涉他。

    她隻能決定自己的思想和行為。

    女孩在心裏為自己上了一整套思想輔導課，說服自己不要難受，不要情緒化，要理智。

    可就在這時，高大的身影忽然朝她的方向靠近，身旁的沙發陷進去，男人挨著她坐下，然後，肩膀一沉，霍栩居然將腦袋輕輕靠在了她的肩上。

    虞軟軟身形一僵。

    男人起初的沉默，和此時的忽然親近，形成了強烈反差。

    讓她努力保持平靜的內心不由得七上八下。

    “軟軟。”霍栩發出一聲低沉的呢喃，接著雙臂環繞起她，將她緊緊摟在懷裏，換了個姿勢，將臉深埋進了她的肩窩。

    虞軟軟身體僵硬地維持著之前的坐姿，心跳如擂鼓。

    很多問號從頭頂飛過。

    發生了太多事，她一時間吃不準霍栩的心理。

    他是根本沒聽清楚她剛才的話，還是壓根不在意蒼狼？亦或是，他還處在遭遇秦家的打擊裏，沒走出來，所以有點懵？

    他冷著臉抱住她，依戀地埋在她頸窩裏的時候，腦子裏到底在想啥？

    虞軟軟屏住呼吸，等待霍栩的下一句話。

    男人氣息均勻，片刻後，他才在她耳邊喃喃道，“那時候的你，一定很無助吧？”

    虞軟軟表情怔住，他低沉的透著心疼的嗓音像是帶有電流，通過聽覺神經傳導進左心室，引起更為強烈的震顫。

    虞軟軟的眼眶，一瞬間就紅了。

    故作堅強，鼓起勇氣說出自己的秘密，她以為她從決心說出口的瞬間，就注定要扛得住任何風言風語。

    卻沒想到，還沒開始，就破功了。

    “霍栩，你真的是……”虞軟軟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就流下了眼淚，反手抱住了身旁的男人，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一刻，無聲相擁的兩人，卻是有史以來，心離得最近的一次。

    酒店的臥室裏，開著一盞小壁燈。

    暈黃的光線照在床上，虞軟軟和男人像兩個抱團取暖的小獸，靠在一起，腦袋挨著腦袋，大手扣著小手。

    淩晨一點了。

    可還是睡不著。

    “我很少聽你想起過去……”男人攥著她的手，把玩她的手指縫，頓了頓，他接著說，“會是陰影嗎？”

    他身上的浴袍鬆鬆垮垮，墨黑的頭發已經半幹，耷拉在臉上，顯得沒有一點攻擊性。

    懷裏的女孩也是如此，長發如瀑，披在肩膀上，靠在他的懷裏像個洋娃娃。

    虞軟軟想了想，點頭，“會。”

    何止是陰影？

    是噩夢才對。

    “不過，那些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好在，我平安長大了，還找到了自己的親生父母。”

    “還記得自己是怎麽被拐走的嗎？”

    “記得，那時候，我是為了逞英雄救人，結果卻把自己折了進去。”虞軟軟垂著眸子，壁燈照在她臉上，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方落下一片陰影。

    她回憶起了那個時候，被人販拐在身邊的小女孩。

    時間太久遠了。

    她已經不記得那個小女孩的臉，卻還記得對方當時臉上的恐懼和絕望。

    虞軟軟也不清楚自己是怎麽回事。

    明明當時的自己還發著高燒沒錢看病，明明都自身難保了。

    卻在那一瞬，接收到了小女孩眼睛裏的求救信號。

    她從小到大在孤兒院吃盡了苦頭，她懂一個人恐懼和絕望時的感受。

    那一刻，自身難保的虞軟軟卻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搭救一下那個女孩。

    她覺得自己是經曆過苦難的，反正到哪兒都是流浪，她被人販帶走，總好過女孩被人販帶走。

    所以，她想都沒想，就做了這個大膽的決定。

    霍栩收緊臂彎，將她摟得更緊了幾分。

    這一刻，他心裏沒來由生出一絲不為人知的陰暗。

    如果她當年不救人，是不是就不會遭遇這麽多苦難了？

    如果她再冷漠惡毒一點，自私冷血一點，她是不是會活得更好？

    他想不通，她為什麽不能冷血一點？

    為什麽不能隻為自己考慮？

    伴隨而來的，還有一股後怕的情愫。

    霍栩難以想象，軟軟當年在“蒼狼”那個魔窟裏，是如何度過的？他也難以想象，楊翠花作為蒼狼餘孽，這些年是如何虐待軟軟的。

    他更難以想象，為什麽女孩這一生遭遇了這麽多的苦難，卻還可以繼續保持初心不變？

    她8歲那年，就能為了救人，犧牲自己，經曆了現實那麽多的殘酷折磨，卻依然沒有變。

    還是會向往著人世間的美好與愛。

    還是會努力向陽而生。

    她也許不完美，也許曾經在追愛的過程中笨拙又跌跌撞撞，可是那樣的她，卻有著一顆水晶般透明的心。

    如果不是上天垂憐，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她這顆水晶的心，隻會粉身碎骨，化為塵埃，消失在虛空中。

    多麽可悲……

    霍栩的心不由地抽疼了起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