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誰呀…”
    商羽扭頭看向胡猛問道。
    一身土黃色僧人袍，上麵占滿了泥土…
    皮膚略黑，胡子長短不一的掛在下巴上。
    步伐和木魚一樣平穩，每走一步，木魚便響一下…
    隻不過，這僧人的眼睛上麵卻有著兩道猙獰的疤痕，交叉於兩隻眼皮上。
    是個看不見的僧人。
    商羽看著這出手果斷，麵無表情的僧人最終在心裏給了如此一個中肯的決定。
    “法碩。”
    胡猛看著商羽回答說道：“這家夥聽說不是我們南荒的人，也不知道是怎麽來到我們當陽學府的…”
    “總之…”
    胡猛附耳過去，輕聲說道：“他很厲害…”
    “確實很厲害。”
    商羽認真的點了點頭說道。
    僅憑著木魚聲，就破掉了他和午良的招數。
    很顯然，這僧人比商羽強的不止一點…
    “可他怎麽不在內院？難道是下來玩的？”
    “噓。”
    胡猛趕緊小聲說道：“別說話太大聲，他這裏可厲害了…”
    指著自己耳朵的胡猛再次說道：“他不屬於任何一個院子，準確的說，我也不知道他屬於內院還是外院…”
    “當陽學府的事情他一點不參與，每日隻是圍繞著舊淩山一步一木魚的走著…誰也不理…沒想到今天居然出手了…”
    “這不是和你一樣嘛！”商羽拍了拍胡猛的肩膀說道：
    “你不是也不參與廖院的事情嘛！”
    “其實…我除了聽奶奶的話，還有也是受他指點，他說我多幫助別人，就會得到佛帝的降福。”
    “……”
    商羽皺緊眉頭，仔細的想了想問道：
    “佛帝是什麽？”
    “佛帝無處不在！”
    不知道何時，這僧人已經站到了幾人的麵前。
    著實被嚇了一跳的商羽有些忌憚的看著僧人手中的木魚…
    “小僧法碩。”
    這僧人雖看不見，卻也是準確的朝商羽行了禮。
    商羽一時間不知道抱拳好還是學著他的模樣雙手合十，隻能拱了拱手說道：
    “見過大師，我叫商羽。”
    “我知道。”
    僧人抬起臉對著商羽。
    奇怪的是，這法碩並沒有雙目，卻讓商羽感覺自己被看透了一般。
    “商羽，你小子不好呀…”
    “額…”
    商羽有意的躲著僧人手中的木魚。
    離開了一些距離後才放寬了心。
    畢竟他自己都拿不準看不透，這法碩的實力到底到了哪裏…
    “請大師指點。”
    商羽畢恭畢敬的說道。
    人家實力深不可測，還是老實一點吧！
    “看似商羽你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可你比誰都懂得如何利用旁人的看法…”
    僧人法碩娓娓道來。
    “一開始你不救這少女，便是打算好了用他的死，讓這午良最後收到眾人的譴責…”
    “你究竟是不是真的不在意呐？”
    僧人法碩邊說，邊朝商羽湊近了些…
    鼻孔使勁的嗅了嗅，隨後搖了搖頭回到了原來的位置，繼續衝著商羽說道：
    “我看不出來。”
    “自然沒有大師說的如此玄乎，我隻不過是臉皮厚了些罷了…”
    商羽隻好賠笑說道。
    至於這僧人說的商羽是不是利用這少女創造午良的口實，隨後殺了他這件事…
    恐怕隻有商羽自己知道了…
    “按理說，我也該殺你的。”法碩緩緩說道。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麵色緊張，將商羽圍在了中間。
    “因為你沒有救這個少女，便是殺了他。”
    “這是什麽道理？”商羽有些不解。
    “這就是佛帝的道理。”
    法碩再一次說出了商羽並不知道的佛帝二字。
    “荒唐，不救便是殺，是個什麽道理？”商羽反問道。
    莫不是自己成為了那聖母，自身才是無罪的？
    那少女，不是自己的咎由自取嘛？
    “看，又多了一條我殺你理由。”
    法碩依舊不緊不慢的說道：“不尊重佛帝，該殺。”
    “不過不用緊張。”
    法碩掃了一圈商羽周身圍著的人笑了。
    “你還有如此多的朋友呀…”
    “我又不想殺你了…”
    “為何？”
    商羽眼神緊盯著法碩反問道。
    身邊的月晴蘭緊張的抓住了商羽的手臂。
    別人不殺你還不是一件好事？
    你居然還敢問為什麽？
    那法碩顯然也是沒想到商羽會問出這麽一句話，愣了好久才緩緩開口說道：
    “雖然你處理方式不對，但目的和結果是對的。”
    “可那午良是你殺的。”
    “嗬嗬…是的…”
    法碩說著，並換了一隻手拿木魚。
    這一舉動，頓時又讓眾人緊張了起來，唯有商羽，隻是淡淡的看著。
    “所以我得不到佛帝的降福…”
    “我看了那午良好長時間了，他該死。”
    “可你也沒阻止他傷害別人。”
    “我錯了嘛？”法碩被問住了。
    “人皆有錯，何必在乎許多…”
    “不！”
    法碩突然大聲喊道：“佛帝就一點錯都沒有！他降福這天下眾人，他就一點錯都沒有！”
    “可我們，都有錯。”
    商羽目光灼灼看著眼前的法碩。
    “那我該如何？”
    “若是想管，便從一開始阻止惡人行惡，任何人都有自己活著的權利。”
    “若是不管，便不要插手別人的事，好壞都可，那是別人的選擇，任何人都有選擇的權利。”
    “有人受傷了才行善，那不叫善。”
    法碩被商羽說愣住了。
    “可你也不是這樣做的！”
    想了好久，法碩終於找出了商羽話裏的漏洞。
    他不也是因為那歐黎受傷的結果，才要去教訓這午良的嘛！
    “對呀。”
    商羽點了點頭說道：“所以我不是僧人。”
    “我所做的任何事，都跟隨著我的心。”
    “你要是說我不對…”
    商羽衝著法碩笑了。
    “那你就是對的，我承認呀，我不要臉罷了…”
    “你不殺那午良，他今天也活不了。”
    “……”
    “你，和佛帝的理念全然不同。”
    “所以我不認識他。”
    “你知道我為何要每日繞著這舊淩山轉嘛？”
    “不想知道。”
    “…我這是在靜心修行，隻有將自己腳下的步子走好，才能不出任何差錯…”
    法碩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記住了商羽，別作惡，到時候我會替佛帝解決你的。”
    “替？”
    商羽快走兩步，擋在了法碩的身前。
    咚…
    法碩放下隻敲了兩下的木魚，停住腳步。
    “你要殺我，何必替別人殺我？”
    商羽在法碩麵前張開雙臂說道：“我就在這裏，你不需要替任何人。”
    “商羽哥哥！”
    月晴蘭在身後大聲喊道。
    商羽哥哥這是怎麽了？
    這舉動就好像…一心求死？！
    還是說商羽拿準了這僧人不會出手殺害自己？
    可是剛剛就憑他殺午良那雷厲風行的手段，他又何不會出手？
    “她是誰？”
    法碩並未扭頭，扭了頭也看不見。
    可商羽知道，他在問月晴蘭。
    “我媳婦。”
    商羽咧嘴笑道：“你們僧人，沒有這貼心的媳婦吧！”
    他不僅找死，他還嘲笑僧人！
    溫瞳也是看不下去了…
    這家夥腦子究竟是怎麽長的？
    “你死了她會傷心嘛？”
    “我不會死在她的麵前。”
    “可你現在就在她的麵前。”
    “所以我覺得你不可能殺我。”
    “你…”
    法碩嘴巴張了又張，良久之後才從齒縫裏麵擠出一句話來。
    “你在和我論佛意？”
    “你老說些我聽不懂的詞匯。”商羽聳了聳肩說道：
    “我隻是跟隨著我的心走。”
    “那你為何擋我？”
    “因為你看見了我身邊的人。”
    “原來商公子打的是這個算盤。”
    這法碩改口了，第一次不直呼商羽的名字，反倒是尊稱了公子。
    “所以呐？”
    商羽反問道。
    二人之間的交談讓身後眾人臉色各異。
    根本就是聽不懂呀！
    那法碩卻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商公子多慮了，佛帝也不會允許我這般做的。”
    “有緣再見？”
    商羽讓開了路。
    “緣本身就是錯的，若下次見了，恐怕我會替佛帝殺了你。”
    “因為你，有一顆惡的種子。”
    法碩指了指商羽心口的方向說道。
    “有又如何，我讓這裏的善生根發芽，壓過他不就好了。”
    懸在商羽心口的手指頓了頓。
    法碩點了點頭說道：“這話，我倒是第一次聽見。”
    “我一直以為，善惡不能並存…”
    “那你可真是個奇怪的僧人。”
    商羽拍了拍法碩的肩膀說道：“舊淩山的路還很長，今天還是快些去靜心修行吧。”
    “知道我怎麽瞎的嘛？”
    商羽搖了搖頭。
    “我看不透佛意，所以自己弄瞎的。”
    “我一生都在追尋善和惡的關係…在你這裏，我好像得到了答案。”
    法碩敲著木魚離開了。
    依舊是一步一木魚。
    隻不過離開之時，留給了商羽一句話。
    “若是我沒有瞎的話就好了，我就能好好看看你商羽的模樣了…”
    “現在你不也看到了嗎？”
    商羽反指著法碩的心口。
    對呀…
    敲著木魚的法碩摸了摸心口的方向。
    在那裏，已經勾勒出了一個人的迷糊形象。
    看不清臉，可在法碩心裏，這一半紅色一半黑的的人影，便是商羽吧…
    “真是個有意思的家夥…”
    “商羽…”
    “希望真如你所說的，善會壓住惡的吧…”
    “否則，我真的會殺了你喔…”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