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爹！”
    “爹，你別死！”
    孟南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在喊，有人在哭，有人在晃他。
    他睜開眼。
    就見孟三壇頭正拽著他嚎哭不止，孟行者、孟戩也在哭嚎。趙小霜尚顯年輕，一手拉著孟三壇，忍淚低聲道：“別晃你爹。”
    話音剛落下。
    這一邊——
    “誒？”
    “爹？！”
    老三孟三壇看著孟南居然睜眼，嚇得一個彈射跳開，媽耶媽耶的花容失色。
    老二孟戩也被嚇得不輕，屁股騰騰騰往後挪了不少。
    老大孟行者正拽著孟南，一時間也頓住，一雙手鬆開也不是不鬆也不是，訕訕一笑，有些尷尬。
    依舊是趙小霜反應更快，撲上前一把抱住孟南：“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哭著笑著。
    笑著哭著。
    淚水打濕孟南肩膀，涼涼的。
    一切是那麽的熟悉。
    “我又死了？”
    “怎麽死的？”
    孟南心念一動，一麵伸手熟門熟路的攬住趙小霜肩膀，一邊默默喚出麵板打開【死亡日誌】。
    【姓名：孟南】
    【享年：30歲】
    【死因：鬥法重創，心肺俱損】
    【死前修為：內氣期行氣境】
    【回溯：兩個月】
    ……
    “我又死了！”
    孟南掃一眼【死亡日誌】，目光落在最後多出來的那一項，接著就有畫麵浮現——
    他還是在這房間。
    腦袋低垂。
    再無氣息。
    趙小霜在身旁，臉色慘白，失魂落魄。
    孟三壇湊在跟前，癱坐地上，哇哇哇仰天嚎哭不止。
    孟行者、孟戩跪在地上，各在嚎哭。
    畫麵至此，戛然而止。
    “兩個月後我因傷重而死，但我來到這處時空，然後直接出現在真正斷氣的兩個月前。”
    孟南觸碰【死亡日誌】，逐漸厘清。
    這是因為他現實中修為不同，已經是‘胎息觀想’，因此才有兩個月富裕時間。
    “這倒挺好。”
    有這個時間，哪怕僅兩個月，但作為緩衝，至少不會麵臨一過來就死的情況。
    常規死亡，例如‘走火入魔’、‘壽終正寢’、‘重傷垂死’這種都還好。
    但就怕他是被人當場拍死，那時候過來，再活過來，妥妥還要再死一次。
    一個月兩個月，至少是種緩衝。
    “一個小境多出一個月？”
    孟南不大確定，還得今後再行印證。
    但眼下當務之急，是要弄清楚這十二年間發生了什麽。
    以及他為何被重創。
    ……
    “我沒事。”
    “就是岔了口氣，緩過來就好了。”
    整理思緒後，孟南衝趙小霜笑，這一次就更從容更熟稔。
    現實中幾個月朝夕相處。
    前一世八年間相濡以沫。
    孟南對趙小霜已經很熟悉很了解。
    包括這三個孩子。
    隻是沒想到——
    “老二老三還是出生了。”
    孟南看了一眼樣貌清秀的老二孟戩，再看一眼虎頭虎腦的老三孟三壇，心裏猜測，自己當初應該是沒能在年底之間晉升內氣期。
    “有‘娑羅子’都沒能突破？”
    孟南暗下搖頭，‘觀想境’有這麽難麽？
    但這一次無須再去猜想。
    “看看就知道了。”
    孟南坐起身來。
    “爹！”
    “你把我們都嚇壞了！剛沒氣了都！”
    孟三壇今年七歲，見她爹不是詐屍，就又湊上前來。
    孟南摸了摸她的腦袋，然後衝兄妹三人笑道：“你們先出去玩，小霜你留一下。”
    “哦哦！”
    “那爹你好好的！”
    孟三壇乖巧懂事，跟著大哥孟行者、二哥孟戩一步三回頭最終還是出去了。
    ……
    小屋中。
    孟南看看屋子布置。
    比現實中當然更好，比第一世剛來的時候、臨走的時候也要更好。
    再回想【死亡日誌】。
    “我晉升‘內氣期行氣境’，有一定實力，在銀鏈寨中小有地位，家中布置、規格都可以往上提一提。”
    孟南是個謹慎性子，有什麽樣的實力就擺什麽樣的譜，不超前，但也不會過分委屈自己跟家人。
    其實不用看【死亡日誌】，隻看一眼這房子規格，孟南就能猜出自己臨死前大略是什麽修為層次。
    整個銀鏈寨達到內氣期的最多不超過兩百人，這還是按著十二年後的現在來算。
    在十二年前，最多隻有一百出頭。
    內氣護體，有一定修為，在寨子裏算是可以的。
    再往上。
    例如錢雨那種真氣期，數量更少，而且在銀鏈寨能有一定話語權，差不多算得上高層。
    不要小看兩三千口人的高層。
    這是落後的蠻荒峒寨，權力可比什麽村幹部大得多。
    “內氣期。”
    “也算小有成就。”
    大略看一圈。
    孟南又看向趙小霜。
    該跟她解釋了。
    不過說辭都是老一套，雖然過去八年有餘，但依舊章口就來：“大概是心肺遭創燒壞腦子，這十幾年好多事情我都記不清，好像，好像最多隻能記起從小到大再到婚後兩三個月的事情，再多就全都不記得。”
    孟南說著，苦惱的用手輕輕的磕自己的太陽穴，作失憶狀。
    該演的戲還得演，免得趙小霜覺得他太淡定，心中泛起疑竇胡思亂想破壞家庭和諧夫妻感情。
    “失憶了？”
    趙小霜沒想到心肺受損居然還有這種情況，但以他的狀況，最多一兩個月的時日，失不失憶又有什麽區別呢。
    她握住孟南的手，臉上扯出一絲笑：“記不起就記不起，我說給你聽。”
    “行。”
    “我日記還在麽？邊看邊聽你說，我好回憶。”
    孟南總覺得趙小霜這時的笑有些古怪，應著說著，才猛地想起一陣好笑：“你該不會以為我要死了吧？！”
    他自己知道自己不會死，身體狀況已經從之前的心肺俱損的瀕死狀態，對標到現實世界——
    十八芳齡。
    龍馬精神。
    唯獨修為再次倒退，跟現實中一樣，隻是‘胎息觀想’，不複‘內氣行氣’。
    但趙小霜不知道啊！
    孟南笑著，將手攤開手腕朝上：“你把個脈。”
    “你——”
    趙小霜懵懵懂懂，上手把脈。
    砰！
    砰！
    砰！
    當時就感受到孟南脈搏強健有力，哪裏是心肺俱損要死的樣子，簡直健康的不能再健康。
    “這——”
    趙小霜兩眼瞪大，一時愣住。
    孟南知道這種事情常人一時難接受，但趙小霜接受應該不難，他想到自己在現實中的鋪墊，當即就問：“我重傷要死這件事你沒往外說吧？”
    “沒。”
    “你前些年還有這一次都跟我說，不到真正人埋土裏就不要對外說。”
    趙小霜想到成親後沒多久，孟南莫名其妙的那一番話，又想到這一次孟南被重創遲早要死之後給她說的，再跟孟南現在這種變化一聯係，忽然就意識到：“你早就知道？！”
    為什麽不讓她對外說？
    答案很明顯！
    比如這一次，以孟南的傷勢，最多苟延殘喘一兩個月，然後就要死翹翹。
    如果傳出去，再到現在，見孟南又活蹦亂跳，難免招惹生疑。
    而如果沒人知道，那當然任憑他們夫妻倆怎麽對外說。
    想到這些。
    想到這裏。
    趙小霜臉上愁容眼中擔憂一時間全都消散，她緊緊抓著孟南的手，顧不上好奇，心底已經滿被驚喜充斥，嘴上還在埋怨：“死不了你不早說！故意嚇我！讓你嚇我！”
    趙小霜上手打孟南，下了不少力氣。
    這次是真把她嚇壞了，還以為孟南真的就要這樣走了。她忍著悲傷驚懼，將孟南從大雁穀帶回來，也不過是想著讓孟南在臨死前能再見見兒女，再回到銀鏈寨而已。
    卻沒想到驚喜在後，來的這麽突然。
    “真好！”
    趙小霜打了兩下，埋怨兩句，又哭又笑，情緒徹底釋放。
    孟南這時也無顧忌，就衝趙小霜指了指床底下：“把箱子拿出來，我看看日記。”
    “日記！”
    “恢複的代價就是失憶？”
    “所以你才會每天寫日記？！”
    趙小霜這時全都明白過來。
    的確。
    正經人誰寫日記啊！
    就他丈夫跟人不同，每天晚上修煉完、泡腳前，都會掏一個本子把一天裏發生的事情大略記下。
    當時隻覺得這是孟南的習慣，沒往深處去想。
    直到今天。
    跟孟南當初的提醒囑咐以及這一次的失憶等等聯係起來，一切就都清楚了。
    孟南分明是知道自己能垂死重生，但會失憶，所以不讓她往外傳，還要每天堅持寫日記。
    現在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這能力古怪，我其實也沒把握能不能成。”
    “而且隻能用一次。”
    孟南給趙小霜解釋，後者臉上嗔怒散去：“我知道你性子，能活著就好！就很好！”
    孟南是死而複生。
    趙小霜是失而複得。
    驚喜歡喜慶幸不下孟南，甚至情緒更濃，更甚。
    其他的，都是細枝末節，她都不在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