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七年過去。
    仙曆八十九年。
    “我重修回到大周天已有四年，但遲遲突破不了，大概是始終待在坊市中缺乏曆練的緣故。”
    “過幾日我想啟程，重走當年路，回昂明城跟銀鏈寨看看。”
    這一日。
    孟南跟趙小霜說起一件事。
    這段時間細細回想，孟南發現自己自修煉以來，還從未外出曆練過。
    不是在銀鏈寨，就是在這青田坊市。
    始終不出門，一味苦修。
    前期進度確實還行，但現在似乎已經到了極限。
    第二世的時候，孟南跟著趙小霜、馮瑛出去過一次，但那一次僅一個多月就喪了命，什麽都還沒感受到。
    這一世他想真正出去走一走，曆練一番。
    “回昂明城？”
    趙小霜一愣。
    她知道孟南對修行的執著。
    孟南自七年前失憶，修為倒退，這七年間就一直在苦修，除了必要的放鬆外，多一刻也不敢停歇。
    這時遭遇瓶頸，終於想要出去。
    隻不過要重走五萬裏路，這倒是她沒想到的。
    趙小霜稍微一愣，就立馬出聲：“我陪你一起。”
    孟南回光返照七年之久，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故去。
    因此他想做什麽，趙小霜都依著他。
    例如修行。
    例如煉藥。
    按理說，孟南命不久矣，此時再從頭修煉，又有何用？
    餘生不多。
    白白浪費時間、浪費金錢！
    但趙小霜隻是默默支持。
    這一次也一樣。
    “我也沒多少時間可活，不想跟你分開，帶我一起吧。”
    趙小霜衝孟南笑著。
    這是實話。
    她雖已晉升真元，銘感一次就能再多活幾年。但前麵這些年也曾多次使用過‘大丹’，壽命也曾受損。
    隻不過是仗著修為比孟南深厚才比他多活幾年而已。
    然而到了這時，接近九十歲，趙小霜也自覺大限將至。
    最後這些時光，她不想跟孟南分開。
    聽孟南提起，她忽然也想回昂明城、會銀鏈寨看看。
    “好。”
    “一起。”
    孟南笑著。
    ……
    仙曆89年4月。
    青田坊市。
    “唉！”
    錢雨站在坊市外，目送孟南、趙小霜夫婦離去，忍不住歎息一聲。
    她知道，這一次離別興許就是永別。
    回想當初，孟南才僅18歲，僅是胎息期就在自己麵前侃侃而談，要合作。一開始沒成，後來孟南拿出‘娑羅子’，成就兩人一段緣分，讓她才能晉升真元，看到昂明城、天霖洞、青田山等等數萬裏天地。
    甚至現在，還有望去窺探一番練氣仙境。
    一回想，仿佛都在昨日。
    但是再回頭，才發現已經過去近百年。
    “老友遠走。”
    “這青田坊市也沒什麽值得留戀的了。”
    錢雨回想過往。
    這些年留在‘青田坊市’，一方麵是為修行。
    修行需要資源，坊市就是財源。
    但在她成就銘感五重後，坊市產出對她已經沒太大作用。
    繼續留下來隻不過是因為當初舊識，就隻剩孟南、趙小霜。她留下，隻為給孟南護法，希冀他能晉升真元，再多些壽元。
    可惜終究沒能等到。
    其他的。
    包括三個孩子，都已經死的死、散的散。
    青田山中再無留戀。
    “仙道！”
    “修仙何其難！”
    錢雨感慨，身邊人一個個離去，或是生死，或是離別。哪怕是她，數十年來心間也早就落滿塵埃，越積越深，不知如何才能掃去。
    此時凡根斬斷，再無交深故友。
    “走吧。”
    錢雨轉身。
    ……
    第二日，錢雨就獨自一人離開青田坊市，深入鬼母山中。
    再出來之日，興許就已是練氣仙師。
    倘若沒能出來——
    ……
    時日一晃，又是數月。
    仙道難。
    南疆道路也難。
    孟南跟趙小霜89年4月出發，直到年底，行程才剛剛走過兩萬裏，進入到當初天霖洞的範圍內。
    看這樣子，孟南想趕在這一世結束前去看看昂明城的計劃恐難完成。
    但他也不急。
    享受這一路。
    山水。
    叢林。
    妖獸。
    鬥法。
    孟南第一次在真正的南疆蠻荒行走，見識過妖獸，見識過毒蟲，遇見過瘴氣，也看到了巍峨壯麗的莽荒大地。
    聽再多描述，看再多文字，都遠比不上真正出來走一走，親眼看一看來的震撼。
    孟南沉浸，不再執著要回到昂明城，更多的精力放在見識這一路上沿途中的風景。
    但是在進入原天霖洞的疆域後，氣氛似乎有些古怪。
    ……
    “前後一個月，連著遇到三批人往我們反方向走，這不正常。”
    南疆蒼茫，地廣人稀。
    他們兩個走的又不是什麽康莊大道，翻山越嶺，根本無路可循。但就是這樣，居然也能在一個月裏遇到三批人，十多人。
    太不正常。
    上一次這麽大動靜還是仙曆50年，天霖洞易主的時候。
    現在時隔四十年，難道天霖洞又出現了什麽變故？
    “走！”
    “看看去！”
    趙小霜臉上有興奮。
    孟南心下也有期待。
    二人時日無多，都不在乎前方凶險，反而勾起興趣。
    當即繼續前行。
    不過數日，就又碰見人。
    但這一次不再是擦肩而過，而是持一羅盤直奔過來——
    “是衝著我們來的！”
    趙小霜衝孟南提醒一聲，繼而‘鏘’的一聲長劍清鳴，衝來人朗聲喝道：“道友止步，免得誤會。”
    “哈哈！”
    “誤會不了，殺的就是你！”
    那人中年模樣，腳程極快。掠身之時，身周枝葉綠草搖曳，似在助威。
    腳下輕點。
    身如鬼魅。
    鏘！
    孟南尚未來得及反應，就見自己左側一陣火星四濺。再一看，一道身影一閃而過，趙小霜持劍在手，劍身輕顫，顯然是那人偷襲孟南被趙小霜擋下。
    一劍退敵。
    趙小霜右手持劍，左手掐訣——
    刺拉拉！
    掌心電閃，淩空雷鳴。
    下一瞬，一道驚雷落下，直將虛空炸響。
    轟！
    方才那人頓時就被炸出形跡。
    “嘿！”
    “掌心雷！果然是查山餘孽！”
    衛耘聰嘿笑一聲，隻覺運氣大好。天大地大，如今查山餘孽四散逃奔，想尋見可不容易。
    教他碰見，合該他發財。
    當即。
    衛耘聰真元湧動，身形再次消失，但人還在，他在伺機出手。
    “這是摩天崖功法《長春功》中的法術‘匿身術’，借助草木，能藏匿身形遮掩氣機，偷襲最好用。”
    趙小霜持劍戒備，又在給孟南講述。
    “摩天崖。”
    “長春功。”
    “匿身術。”
    孟南看過自己的記錄，知道‘長春功’跟‘匿身術’的來曆。
    這其中，《長春功》跟查山的《雷照經》、《龍山經》一樣，都是未入仙道的準修士之流修行功法。
    若能拜入仙師門下，又或立下大功，方才能得傳真功。
    而在這功法中，一般又有幾門匹配術法，輕易不傳，比如‘匿身術’，比如‘掌心雷’。
    這是各門各派特征之一。
    見著《長春功》，就定是摩天崖麾下。再見‘匿身術’，就有很大可能是仙師門下記名弟子。
    不容小覷。
    趙小霜全神戒備，她修的也是‘狂風驚雷劍法’與‘百變千幻雲霧身法’，但此時要護著孟南，身法不好施展。
    單憑‘狂風驚雷劍法’，想擋住這人不大容易。
    逐漸顯露不支。
    “一個老家夥帶著一個老廢物，也跑出來學年輕人闖蕩？”
    “二位還真是人老心不老。”
    衛耘聰試探少時，很快就看出，這二人中，那老嫗實力更強勁，怕是得有銘感兩次、三次的水準，眼耳都已經完成定感，視力、聽力遠超常人，實力不弱，一時半會兒想拿下不容易。
    但她又想對敵，又想護住那廢物老者，就憑空多出一重破綻。
    衛耘聰大笑著，一麵佯攻老者但遲遲不殺，隻是以此威脅老嫗持劍來救。
    三番五次。
    破綻立顯。
    “來了！”
    衛耘聰身形時隱時現，忽前忽後。這時驟然從一側殺出，手中持劍攻的是那老嫗萬難變招回防之處。
    這一劍必定建功。
    然而——
    衛耘聰一劍出，就見那老嫗不及掐訣，不及揮劍，卻隻扭頭將口一張，頓有血光一閃突臉而來。
    血光極快。
    根本來不及躲閃。
    “吾命休矣！”
    衛耘聰大喜大悲，如墮地獄，麵目全非轟然倒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