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 陰虛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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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勝男的事情,對杜衡來說隻能算是一個插曲,他並不認為這件事情能成行,他甚至認為這就是武勝男的一次想當然。

    所以在周六周天的值班中,他再也沒有想起過這件事情,而是非常舒服的度過了兩天的值班。

    星期一,所有的例行工作做完,杜衡就給吳不畏和小李放了假,讓他們專心複習,專心考試,直到這周的考試結束了,再回來上班。

    送走兩人之後,杜衡準備開始今天的治療,不過剛出門,就被王麗麗給堵了回來。

    “有事?”

    “簽個字。”

    “幹嘛的?”

    杜衡一邊問王麗麗,一邊已經拿起筆準備簽字了。

    但是猛然間看到要簽字的內容,卻不由得停下了手,眉頭也皺了起來,轉頭問王麗麗,“怎麽回事?”

    王麗麗也是略顯無奈的說道,“有人投訴李娜婷,說給病人輸液輸的是營養快線。投訴信是今天早上看到的,我已經附在後麵了。”

    有病吧,輸液會輸營養快線?

    “具體情況。”

    “星期五臨下班的時候,餘醫生收治了一名77歲腸蠕動力不足的患者,就給開了脂肪乳補充一下營養。昨天,患者的女兒來看望父親,聽完父親敘述,就遞了投訴信,說李娜婷給患者輸的營養快線,便宜,騙老頭錢的。”

    杜衡非常的無語,忍不住雙手抱住臉使勁的搓了一下。

    這t要是個智商在線的,腦回路正常的人,絕對說不出這種話來。

    輸營養快線,她怎麽想出來的?

    營養快線的廠家要是知道自己的產品還能靜脈注射,還能輪到我們騙你錢?

    “你怎麽處理的?”

    “剛才開完會,我立馬就去找了病人家屬解釋。但是投訴的家屬已經離開去上班了,隻有病人自己在,我給病人做了解釋,也拿了一袋未拆封的脂肪乳讓病人看,還用手機在網上搜了一些脂肪乳的東西。”

    “病人理解了嗎?”

    “已經明白了。”

    杜衡伸手指著手裏的單子問道,“既然病人已經明白了,那怎麽還給李娜婷記了一次有效投訴?”

    “李娜婷給病人輸液的時候,沒有解釋清楚,才有了這一次的投訴,所以記為有效投訴。”

    “你問過李娜婷了嗎,她到底有沒有給病人解釋清楚?”

    “問了,不過李娜婷說當時解釋清楚了,病人也說自己聽明白了。”

    杜衡沒有再問王麗麗,稍微停頓一下說道,“你把李娜婷叫過來,我問一下。”

    不怪杜衡較真,主要記為有效投訴,那麽李娜婷的績效獎金都會受影響,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能冤枉人家,這會打擊工作積極性的。

    王麗麗打了個電話,李娜婷就從二樓來到了中醫科診室,進門的時候,那是滿臉的委屈。

    杜衡把投訴單往前一推,對李娜婷說道,“這有一份你的投訴,想必你已經知道了。現在我就核實一下,你當時有沒有給病人解釋,病人又是怎麽答複你的。”

    李娜婷委屈巴巴的說道,“當時給病人輸液之前,我就給病人說明了餘醫生開的什麽藥,是幹什麽的,當時他說他知道了。隨後在拿出藥的時候,他又問這液體為什麽像牛奶,我又給他解釋了一遍,還給他看了輸液袋上的字,說脂肪乳就是這個樣子,然後他又說他明白了,我才給他輸的液。”

    杜衡臉色緩和了一點,“也就是說你給病人解釋過,而且他也表示自己清楚了?”

    “對,當時病房的另一個病人也在呢,他還開玩笑說這東西像營養快線,讓老頭直接喝呢,他可以給我作證。”

    “患者身邊沒有其他家屬陪同嗎?”

    “沒有,我還問了。他說家裏就他一個人,兒子兒媳在外地,孫子還在念書,就女兒在金州,會時不時的過來看看他。”

    聽李娜婷說完,杜衡不好下決定了。

    簽字容易。

    如果成為一次有效投訴,那麽李娜婷除了扣這個月的績效獎金,年底評優也就沒她什麽事了,全年獎金肯定也是縮水的。

    但是不簽字,萬一真是她工作疏忽怎麽辦?其他幾個護士怎麽看?醫生怎麽看?

    做醫護,不可能沒有投訴,而且在病人多的情況下,投訴更多。

    杜衡很謹慎。

    這是他上任一來,甚至算上李青德時代,這都是第一份投訴,不由得他不謹慎。

    “去病房看看。”

    杜衡起身往樓上的病房走去,王麗麗和李娜婷也迅速跟上。

    找到那位大爺之後,正好看到他又在輸脂肪乳,杜衡便問患者,“大爺,這輸的什麽藥,幹什麽用的,你知道嗎?”

    輸液的大爺有點瞌睡,迷迷瞪瞪的說道,“不知道,說是腸胃吸收不好,補充營養的。”

    杜衡轉頭看了王麗麗一眼,很明顯,剛才王麗麗的解釋,老人家隻聽進去一半。

    問題出在老頭身上!

    結合剛才李娜婷的話,這事就不應該對李娜婷做處罰了,錯誤不在李娜婷。

    不過杜衡沒立馬說什麽,而是繼續問患者,“大爺,就你一個人啊,沒有家裏人陪著嗎?”

    連續的發問,老頭有點清醒了,“兒子兒媳婦打工去了,孫子上研究生呢,老伴兒走的早,就我一個人,沒人陪,也不需要陪。”

    “年齡這麽大,又一個人住院,有什麽不方便的你就叫我們護士,讓她們幫幫你。”

    “謝謝大夫啊,不過我怎麽看著你不像給我看病的那個大夫,換人了嗎?”

    杜衡笑了一下,“我是衛生院的院長,就是來問問你有什麽要幫助的沒?”

    “院長啊,真年輕。不過沒什麽要幫助的,我還精神著呢,自己能動能上廁所,不麻煩你們。”

    “那你休息,有需要按鈴就行。”

    出了病房,杜衡便對二人說道,“行了,你們忙自己的事情去吧。”對於投訴的事情,他是隻字不提。

    王麗麗兩人也不是笨人,立馬就明白了杜衡的處理態度,這件事情應該就這麽過去了。

    杜衡回到診室,把剛才的投訴單團成一疙瘩扔進了垃圾桶,拿上自己的針具包,去了病房。

    今天的治療中,其他人都不是重點,主要是那個麵癱被誤治的患者。

    經過幾天的治療,患者以前的病情已經有了很大的改善,尤其是目不能閉,嘴巴歪斜,舌頭發硬的症狀大為改善。

    但是病人現在的主要問題,其實不是麵癱,而是被風藥所傷,引起的其他問題,這個才是最關鍵的。

    首先就是心髒,不過經過幾天的治療,原本五十跳止歇七八次的情況得到了改善,現在雙手一百動內,偶爾止歇一兩次,算是有了很大的改善。

    “大夫,我現在臉已經恢複了,也能說話了,我能不能回家?”患者說話雖然還有些許的大舌頭發音,但是已經能讓人清晰的聽清楚他在說什麽。

    杜衡鬆開號脈的手,又看了下病人的舌苔,隨口問道,“這才剛有起色,怎麽就著急回家了?”

    患者沒有意思被治療好的開心,反而是滿臉的愁容,“杜醫生,你不知道,我是跑大車的,車是貸款買的,每個月都要還貸款,而且兩個孩子在上學,老娘又要一直吃藥,這幾年根本就沒攢下什麽錢。

    現在我住院了,家裏僅有的幾千塊錢,也全部給我治病了。而我已經歇了三個月了,我這愁下個月的車貸怎麽還呢。現在每多住一天,我心裏的石頭就多重一分,現在都快壓的我喘不過氣來了。”

    家家有本難念經,都過的不容易。

    對於大哥說的情況,杜衡很理解,他也希望大哥今天就能出院,明天就繼續開車去掙錢。

    但是不行啊。

    剛才號脈,脈仍細澀無力,而且問患者感受的時候,他說肚子那裏老感覺有氣來回竄動,兩處一結合,再與剛開始的病症做對比,這就是陰虛於下,衝脈不安其位。

    病在衝脈,其他的就不說,隻說其中一點,杜衡就不敢放患者出院。

    那就是衝脈與生殖功能關係密切。

    男子衝脈有恙,不論先天還是後天,均會導致生殖功能問題。

    就患者現在的情況,陰虛於下格陽於上,衝脈不固,長此以往,這大哥可就失去作為男人的快樂和尊嚴了。

    而看患者登記的年齡,才41歲,還是非常年輕的。

    杜衡當下就給患者說了可能出現的後果,然後接著說,“賺錢什麽時候都可以,就算遲一個月,也要不了命。但是身體可不行啊,要是造成永久性的傷害,那可是要後悔終身的。”

    聽杜衡說完,這位大哥的臉色就變得煞白,他一直以為自己的病隻在臉上,就是個麵癱,沒想到最麻煩的反而是下麵。

    當即不再說要出院的話,老老實實的聽杜衡的安排。

    杜衡見狀,也不和大哥聊天了,怕自己再聊一會,能把大哥直接嚇痿了。

    回到診室,回想了一下這位大哥的病症,打開電腦寫下了三甲複脈湯,用來大滋真陰,潛陽熄風寧絡。然後在方子裏又添上了紅參,用來助長元氣,再加紫石英、活磁石用來鎮衝脈、協調上下。

    再次審查方子沒有問題後,杜衡又出了辦公室,到樓上找到王麗麗,“我剛給16床新開了一個方子,你看著給煎出來。”

    “有什麽要求嗎?”

    “沒有,正常煎就行,中午就換這個藥了。”

    “那行,我知道了。”

    見到王麗麗點頭,杜衡再一次進了病房,來到大哥的跟前,“我給你新換了藥,中午就換,現在我給你做針灸。”

    患者比以前更加配合,當杜衡說完,他就已經按照標準姿勢躺好。

    但是隨著杜衡的施針,他又忍不住了,“杜醫生,以前不是隻紮三個地方嗎,怎麽我覺得,你這會已經紮了很多了?”

    杜衡手底下不停,提插撚轉之際輕聲說道,“為了你好的更快一點,這次我增加了牽正、頰車、地倉、承漿等九處穴位。”

    這邊剛說完,患者又要說話,杜衡卻提前說道,“別說話了,保持麵部肌肉穩定,不要亂動。”

    隨著杜衡的話音落下,杜衡的手就放到了患者的眼睛上方,嚇得患者趕緊閉上了眼睛,然後覺得眼睛周圍涼了一下。

    杜衡不再和患者說話,開始專心致誌的施針。

    在魚腰穴和魚尾穴紮完之後,又拿過了梅花針,在左頭角麻本處輕扣。

    一下,兩下,三下。。。。。。

    這個患者的問題,就是前麵一個大夫錯把內風當外風,然後用外風藥治內風,把人給治成了氣陰兩傷。

    現代醫學裏的腦神經係統病變,大部分都可以歸結到中醫“內風”的範疇裏,隻需要滋水涵木,潛鎮熄風就可以。

    所以說,學西醫對中醫的幫助還是很大的,就看學的紮實不紮實了,有沒有相互印證理解過。

    治風先治血,血行風自滅,這就是杜衡現在對治療風症的理念,然後遵循養正邪自退的路子,開益氣養血活血的方子。

    而這個思路和治療方法,現在已經在住院治療癱瘓和半身不遂的這些病人身上得到了驗證。

    但是因為個人體質的問題,還有具體病因的辯證,在用藥上必須要有所區別,不能一概而論。

    而這一點,又成了限製杜衡想推廣治療中風的最大的阻力。

    一邊思索總結,一邊給患者做治療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了對麵病床的聊天聲。

    “護士,你給我輸的什麽藥?”

    “餘醫生早上說了,你有點炎症,所以加開了一瓶消炎藥。”

    “哦,那這藥是怎麽來的?”

    “你花錢買來的啊。”

    被問的護士是從鄉政府回來的三位中,最為年輕的那位,叫鄭燕,19歲,市衛校中專畢業。

    平時愛笑,不鬧騰,這會的回答也是很輕鬆,有點隨心所欲。

    但是杜衡聽的卻是眉毛抖動了一下。

    治療結束,杜衡收拾好東西之後,他出去就把王麗麗給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裏。

    剛才的事情,加上前麵李娜婷的事情,他覺得有必要給王麗麗這個護理部的實際負責人開個會,上上緊箍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