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9 把這口氣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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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這事不光對杜衡影響很多。

    當他晚上回家,被大哥追問出結果後,大哥也沉默了,然後什麽都沒說,抽完煙就直接去睡覺了。

    到了第二天,杜衡心情依舊不佳,尤其是給武勝男做治療,武勝男問了一句,“你昨天相親相的咋樣?”,而杜衡陰著臉不說話,招來武勝男哈哈大笑的時候,他心情更加鬱悶。

    而且也就是從這天起,杜衡除了換藥的時候去一趟武勝男的病房,然後幹脆就不去了。

    至於做治療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給省一的大夫。

    不管怎麽說,省一中醫科,那也是三甲大醫院的科室,單拿出來,軟實力照樣能甩衛生院兩條街。

    所以,做個正常的針灸推拿治療,對他們來說根本不是什麽太為難的事情。

    而且,也不是杜衡故意要躲著武勝男,就不去省一了。

    雖然有那麽些意思在,但這並不是主要原因,主要是衛健委組織的第一輪考評要來了,杜衡再也不能像前幾天那麽當甩手掌櫃。

    考評這東西可是關係著去年一年勞動的成果,還有後麵三年的工作方向,馬虎不得。

    而隨著考評組的進駐,杜衡就知道自己的準備沒有錯誤。

    相比較年前市衛生局,那種走馬觀花的檢查,衛健委組織的考評可就要細致太多了。

    整整三天的時間,從病人病例的記錄,到病例的檔案的保管,從病房衛生的清潔,到病房基礎設備的使用情況,從軟件到硬件,從清潔工到杜衡,就沒有落下來一樣。

    不過好在杜衡他們準備的充分,區局的支持也很到位,基本上沒有出現什麽太大的問紕漏。

    需要整改調整的地方,主要還是集中在科室的構成,還有設備的補充上,但這並不是什麽大問題,花點錢基本也就解決了。

    但是這些人臨走的時候,卻說了一個讓杜衡和區局都頭疼的問題,那就是想要升級二級醫院,醫院醫生構成上,主任、副主任的數量也是硬性條件。

    可問題是,衛生院現在就杜衡一個副主任,從哪找其他副主任和主任去?

    又有哪個主任醫師願意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現階段,除了自己培養,其他的可能性真的都不高。

    不過好在還有區局兜底,而且還有三年的時間,杜衡倒不是很著急,他現在是一心的撲在了工作上。

    而且有了崔光海的存在,杜衡被徹底的解放,居然有閑心在門診部給自己開了一個診室。

    “大夫,我這膝蓋早上給碰了一下,這會有點疼。”剛剛送一走一個感冒的病人,又進來一個女的,坐下就開始吆喝自己腿不舒服。

    杜衡快速的整理完上一個病人的病例,然後有迅速的看向進來的女人。

    由於自己現在是隨心上門診,也就沒給自己配個助手,不能耽擱其他新醫生的學習,雖然這樣很不方便,但是杜衡卻自得其樂,找到了去年之前上班的那股子踏實勁兒。

    甚至他感覺到,自己這段時間有點飄,是時候踏踏實實的靜下心穩一穩了。

    “你把膝蓋露出來我看看。”

    女病人很嬌氣的往上拉著褲腿,但是穿的是那種緊身的加絨棉褲,還是修身的,拉的那叫一個費勁。

    這也就是女人,要是個男人,杜衡立馬就讓他把褲子脫下來看。

    忍牙等了好半天,杜衡終於看到了女人說疼的地方,就是膝蓋邊上有一個拇指大小的青斑,看起來是被什麽東西給撞的。

    “好了,把褲腿放下去吧。問題不大,就是磕了一下,我給你開點藥,你回去抹兩天就好了。”

    “哦。”女人又開始費勁巴拉的往下拉褲腿,“我這腳脖子也疼,這是咋回事?”

    杜衡剛剛拿起來的筆停了一下,“我看看。”

    再次彎腰看向了女人說的腳脖子,不過從外麵並沒有看到什麽異樣,伸出手指輕輕的搗了一下,就聽女人特別誇張的“啊”了一聲,嚇得杜衡趕緊收回了手指。

    “大夫,我這是什麽病。”

    “你這可能是肌腱撕裂,你把手給我,我幫你診一下脈。”

    女人把手放到了脈枕上,杜衡也開始診脈。好久沒這麽好好診脈了,杜衡很是懷念,三根手指不斷的輕輕跳動,不斷的感受著脈搏的變化。

    “大夫,肌腱是什麽東西?”

    “就是我們常說的筋。”杜衡收回了手指,“身體沒問題,應該就是肌腱的問題,還有就是最近吃的有點油膩了,腸胃不太好,稍微注意一下。”

    杜衡拉過鍵盤操作,“我給你開個檢查,你去檢查確認一下。”

    女人哦了一聲,“大夫,我這是什麽病啊,怎麽就要開檢查了?”

    再次聽到這個問題,杜衡都有點無奈了,隻能停下手裏的活接著解釋到,“肌腱撕裂,拍個片子確認一下,如果真的是撕裂,嚴重的話要去大醫院做手術,要是輕微的,咱們就保守治療,當然如果不是的話,那就最好了。”

    女人這次是聽明白了,嘴裏嘀咕到,“還要做手術啊。”說著又看向了杜衡,“大夫,你不是中醫嗎,你怎麽也用機器檢查?”

    杜衡歎口氣,隻能再次解釋道,“比如骨骼、筋脈之類的傷勢,都在皮膚下麵,被肌肉包裹著,我們能判斷你是哪裏受了傷,是什麽問題,但是傷的多嚴重我們可判斷不出來。

    就像你這種情況,一旦用藥用量和傷情不匹配,你就有可能落下殘疾。

    再說了,誰規定了中醫就不能用機器檢查了,尤其是骨傷科,機器檢查絕對比人要靠譜。”

    女人終於不在問話,杜衡也能好好的開檢查了。

    “院長,上莊有人叫救護車,你這邊有時間沒?”杜衡剛開好檢查單,辦公室的門被王麗麗一把推開,急吼吼的衝著杜衡喊了起來。

    杜衡眉頭皺了一下,把手裏的檢查單遞給了女人,“你去四樓做檢查,完了到隔壁去找吳醫生。”

    說完伸手拿過桌子上的包就往外走,“餘院長呢?”

    “剛才連著接了兩個電話,一個心髒病,一個高血壓,餘院長和急救科新來的宋醫生全都出去了。”王麗麗嘴裏就像是連珠炮一樣。

    杜衡腳步停了一下,“兩輛車全都出去了?”

    “對,全都出去了。我們現在拿了一套急救工具,就在院子裏等你,不過這次沒辦法帶擔架。”

    “不拿了,趕緊走。”

    杜衡到了後院,就看到一個護士手裏抱著一個大箱子。站在自己的車前等著,看來他們是早就準備用自己的車了。

    不過他也沒多說什麽,直接開門上車。

    “病人什麽情況?”

    “打電話的家屬交代,一個小時前病人出門,她也沒在意,以為男人是去串門或者是幹活了。

    一直到病人媳婦去廁所,才發現病人倒在廁所裏,然後趕緊給我們打了電話。”

    “多長時間?”杜衡心裏急跳。

    “一個小時。”

    這要是其他病還好說,如果是心髒病或者是腦溢血,一個小時啊,那可就完了。

    “上莊的誰?”

    “上莊16號,叫祁才。”

    “聯係村醫祁剛,問一下祁才有什麽基礎疾病沒?他如果在現場,那就抓緊急救,如果不在,讓他趕緊趕過去。”說著把自己的手機直接遞給了王麗麗,然後自己專心的開車。

    王麗麗也不墨跡,快速找到祁剛的電話撥了出去,但是一直沒有人接,再打還是沒接。

    就在王麗麗還要再撥的時候,杜衡冷著臉說道,“別打了,給衛生院,讓夏醫生趕緊去查。”

    王麗麗有立馬拿起電話,給衛生院保健科的夏醫生打了過去。

    過了五分鍾,夏醫生就回過來電話,“祁才,男,44歲,患有二級高血壓,現在幹的是環衛工作,負責車坪兩條馬路。”

    這就是去年杜衡被李青德指派出去做的工作,杜衡上任之後,每三個月就讓村醫更新一次。

    現在效果就出來了,杜衡這邊聯係不上村醫,人也還沒到病人家裏,但是大致情況基本就已經了解了。

    但是今天,這了解還不如不了解。

    二級高血壓,廁所暈倒一小時,想想都覺得心涼。

    “給病人家屬打電話,按著腦出血的預案,交代注意事項。”

    王麗麗立馬拿出登記好急救單子,從上麵找到登記的家屬電話趕緊的撥了過去,卻得到和祁剛一樣的結果,沒有人接聽。

    杜衡陰著臉沒說話,專心開車,王麗麗則是一遍遍的打著兩人的電話。

    二十分鍾後,杜衡三人終於趕到了地方,可是看到的一幕,卻讓杜衡等人心涼又急眼。

    男人已經被村裏人幫忙從廁所抬了出來,她的媳婦此時正忙著給男人擦洗,即便如此,男人身上還是有這樣一股濃鬱到令人作嘔的味道。

    但是急眼心涼的是,人已經抬出來也就算了,可是看著他們把人撥過來轉過去的給換衣服,杜衡的心是徹底的晾涼了。

    如果這人真的是腦出血,時間加上這會的撥弄,本來沒死的,這會也得被他們給整廢了。

    “別動,別動了。”杜衡大喊一聲,快步就往祁才身邊跑了過去。

    跑到身邊,緊緊地抓住了抱著病人腦袋的家屬,“別亂動,慢一點,輕一點,慢慢的放下來,把腦袋放平。”

    一邊抓著病人媳婦,一邊慢慢的控製著速度往下放。

    病人媳婦這會是六神無主的模樣,臉上全是驚恐之外,整個人還是止不住的輕微顫抖,但是此時她的關注點卻讓杜衡火大,“大夫,我男人頭上還有屎,我給他才幹淨。”

    擦個屁啊擦。

    杜衡惱怒不已。

    也不管有沒有穢物,腦袋剛剛放平,便直接上手撥開了病人的眼睛,看見的是兩個縮小如針尖的瞳孔。

    再看略顯僵硬的右側身子,杜衡可以確定病人是腦溢血,應該還是個腦幹出血。

    “麗麗,準備長針五根,我後座的箱子裏有藥,取至寶丹一枚,速度。”

    王麗麗和另一個護士趕緊開始準備,杜衡則是再次拿起了病人的手腕。

    可當自己的手指搭上去的時候,他直接就變了臉色。

    脈象直接浮與皮膚表麵,按之無根,跳速極快,這和那氣若遊絲的呼吸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且最關鍵的是,杜衡數不清楚脈搏的跳動次數。

    釜沸脈!

    整個人的氣已經散開了。

    七絕脈之一!

    臨死之前的脈象!

    杜衡重重的吐了一口氣,心裏開始不斷的給自己打氣,“穩住,穩住,病人還有呼吸,還有心跳,還有希望的,你能行的。”

    小護士拿著杜衡說的‘至寶丹’小跑了過來,趕緊的遞給了杜衡。

    至寶丹——化濁開竅,通絡散瘀。

    現在要做的就是給病人降壓,顱內壓必須降下去。

    抓點緊,降下去了,活。

    降不下去,或者稍微慢一點,死。

    所以光喂藥還不行,主要的、見效最快的,是針灸。

    喂完藥,杜衡直接伸手接過了王麗麗準備好的長針。

    第一針直接選擇了百會,沒有別的原因,隻因為百會有降壓的作用。

    隨後更是快速的接過王麗麗遞過來的長針,毫不猶豫的紮到上星、神庭等位置,而且每一次的入針,比之前任何一次用針都要深。

    全部紮完,杜衡查看病人瞳孔,剛剛還是縮小如針尖的瞳孔,現在卻已經慢慢的散開。

    但是這個散開,卻沒有給杜衡帶來任何開心的神色,反而讓讓他全身開始變的緊繃。

    這是要死亡時的散大!

    艸!

    “麗麗繼續拿針。”

    杜衡是豁出去了,就這情況,要是再輕微晃一下,別說去醫院,估計自己的車上都搬不上去,病人就得直接涼涼。

    再一次接過王麗麗手裏的針,他還是選擇了就近取穴。這次不光膽子大,如取了太陽穴,而且更是采用了透法,一針紮兩穴,如曲差透眉衝。

    撚轉提插更是被杜衡用到了極致,而且是兩隻手同時行動。

    如果此時不是就發生在大家的眼前,而眼前都是大家熟悉的人,大家一定會以為這是在看電視劇。

    可他們卻沒有注意到,這麽一會會的功夫,杜衡的額頭已經全是汗水。

    更不會有人注意到,杜衡的兩條胳膊現在已經開始發酸,發抖。

    他現在就一個目的,把這人的這口氣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