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4 虛熱必須溫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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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張德文臉上的苦澀笑容消失,歎息一聲說道,“現在治療精神疾病的方式,我們都是知道的,用藥物抑製神經元,達到一個短暫控製或者壓製的目的。
但是這隻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精神分裂的複發率有多高,你應該非常的清楚。而長時間服用精神類藥物,對大腦的損害有多重,你也是清楚的。
精神科主任還是不解張德文的決定,皺眉說道,“可是萬一。。。。”
而張德文那也是要臉的人,所以也沒有主動再問杜衡。
張德文直接搖頭打斷,“萬一?萬一什麽?”
隨即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即便我們現在同意,把小關轉入到市精神病院,那麽你能保證小關一定能治好嗎?
杜衡把自己的態度擺了出來。
而且在服藥期間,病人不能受刺激,必須處於一個相對‘潔淨’的環境當中。
但是這可能嗎?
人是社會性動物,是群居性生物,是要溝通的,是要交流的。
而人是有著自己的欲望、愛恨情仇、利益糾葛。
這個社會也不說你有病,你就有理,你就可以隨心所欲。
別人也不是你爹或者你媽,事事照顧你的情緒,處處讓著你。
另外,長時間服用精神類藥物,先不說對肝腎的損害,對大腦神經的損害,就說它對病情壓製,就是一顆定時炸彈。
它的原理就和河道中的攔河大壩一樣,能攔住的時候風平浪靜、一片祥和;可是當到了攔不住的那天,就如同大壩泄洪,積壓已久的心緒便會傾瀉而出,狂暴且凶殘。
到了那時,不光傷己還傷人。
最簡單的例子,那就是抑鬱症患者。
聽說過被治好的嗎?
很少。
而他們沒有被治好的時候,就像是一朵朵溫室裏的花朵,需要周圍的人時時嗬護。
可即便是這樣,也會因為身邊某人一個眼神,或者一個笑容,或者一句話,一個詞就會刺激到他們脆弱敏感的神經。
這樣的結果,不僅是讓病人痛苦,就是身邊的人也痛苦,長此以往,誰能受得了?誰能永遠為一個不相幹的人,小心翼翼的保持一個‘潔淨’‘溫暖’的環境?
精神科主任對於張德文的問題無言以對,整個人變的沉默了起來,良久之後緩緩說道,“那行,既然家屬也同意,那就按張老你的意思來辦。”
表明了自己的決定,精神科主任又看向了大家,“有任何的問題,及時和我聯係,我來聯係市精神病院,和他們溝通。”
隨著精神科主任的話說完,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
而張德文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就不在墨跡,當即聯係了中醫科的醫生,把關博轉到了中醫科的病房。
但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給關博安排了一間獨立病房,兩個男性家屬,還有兩個男醫生,並且把精神科的特製病床直接搬了過來,而且小皮扣也直接就給用上了。
中醫科的病房可是常規病房,與精神科那種特製病房是不一樣,像關博這種有暴力傾向的病人,犯病的時候可是非常容易傷到人、傷到自己的。
所以這樣的安排,並不過分。
安排妥當,張德文認真的看向了杜衡,“杜醫生,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杜衡點點頭,但是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就開方,而是拿出了那份交流協議書。
這東西必須要有個接收單位的,有了接收單位和科室,杜衡開方治病才算是沒有了後顧之憂。
要不然,一個金州的醫生,跑到千裏之外的泉城治病,那和找死沒什麽區別。
張德文看到那份文件的同時,便明白了杜衡意思,直接叫過了身邊的學弟,“你去幫杜醫生把手續辦了。”
學弟聞言便想接過杜衡手裏的文件,但是誰知杜衡卻躲了一下。
就在幾人都愣神的時候,杜衡對著張德文說道,“張老,換個人幫我辦吧。”
而這句話出口,學弟的臉瞬間就成了豬肝色。
但是杜衡毫不理會。
他雖然沒有揭穿學弟的作為,但是要他相信學弟,就像他自己說的,他們之間沒有那份信任基礎。
萬一這孫子又一次腦子不合適,陰自己一把,那自己可得哭死當場。
而杜衡的這個動作,讓張德文微微凝神,不由的多看了一眼自己的這個學生。
不過他沒有多問什麽,也沒有多說什麽,還是滿足了杜衡要求,伸手又叫過來一個剛才幫忙的醫生。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救治關博,其他的都適次要問題。
見到換人,杜衡也沒有在作妖,直接把交流書交給了身後的康誌榮,“小康,和這位醫生跑一趟,把手續辦完。”
康誌榮點點頭,伸手接過了文件。
隨後杜衡又看向了張德文,“張老,您看這個聲明的事情,是不是也可以辦理一下了,我的賬號後台,現在已經快被網友們吵翻天了。”
害怕張德文不相信,杜衡還特意的打開了手機,讓張德文看了一眼自己的各個社交賬號。
當看到社交賬號下的留言內容和數量,張德文眉頭微微一皺。
以萬為單位的數量,還有那些一掃而過的內容,張德文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想簡單了。
杜衡和關博的這場比試,好像要比自己認為的,要熱鬧好幾十倍。
那他剛開始準備隨意發布的聲明,就有點不合適了。
輕呼一口說道,“杜醫生,我現在就去和其他人商量一下聲明的內容,還有發布的時間。
這兩個人暫時留給你當助手,待會手續辦完,他們會帶你去見見參與此次比試的誌願者。
因為關博的原因,你們之間的比試是取消了,但是我們找來的這些誌願者,卻不能讓他們回去,我們要對他們負責。
如果杜醫生見完之後有興趣,我可以和杜醫生一起討論一下。”
杜衡眉頭立馬挑高。
前麵在精神病科,自己說討論,張德文其實是沒有正麵回應自己的。
而現在,張德文主動說起討論,那就是對自己的認可了。
和關博、學弟這樣的人比試,自己不認為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但是能和張德文有所平等交流,那就是對自己水平的認同。
自己說有點自豪也不為過。
畢竟張德文和關博等人相比,不管是醫術,還是行業地位,差距都太過巨大。
得到杜衡的回複,張德文再次看了一眼昏睡的關博,便在學弟的攙扶下,慢慢離去,留下關博的父母和醫院的醫生陪著杜衡。
留下的醫生看著張德文離去,便好奇的看向了杜衡。
杜衡,對於他們中醫科的醫生來說,絕對不陌生,甚至還很熟悉。
尤其連續兩天戲劇性的變化,更是讓他們把杜衡的履曆不知道翻看了多少遍。
而今天,張德文居然能如此的相信杜衡,把作為對手的關博交給杜衡,還是誰都沒什麽好辦法的精神分裂,這讓他的好奇心提升到了百分之百。
“杜醫生,下麵應該怎麽辦?”
杜衡對著留下來的醫生輕輕一笑,半開玩笑的說道,“當然是開方拿藥了。”
醫生也是笑了起來,“是我問的不對頭,我是想問杜醫生準備從何入手?”
杜衡自信一笑,“我們常把心火與精神聯係在一起,心火旺則精神飽滿,心火衰則精神萎靡。
而心火又與陽明胃火息息相關。
心火旺而胃火盛,是火生於土;心火衰而胃火盛,是土敗於火。火生土而胃安,土敗火而胃變。
而狂症皆是因熱導致,所以關醫生此病,便是以此而來,不過我認為關醫生的狂病是虛熱,而非實熱。”
留下的醫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接著問到,“那關醫生此狂症便可辨證為陽明虛熱?”
“沒錯。”
“那又該如果治療?”
“虛熱必須溫引,這一點學醫的都知道。但是陽明胃經之虛熱,又不可全用溫引。”
杜衡微微停頓,“因為陽明虛熱,是內傷而非外感,不同於邪入而生熱,必須於溫中而佐以微寒藥材,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那又該如何用藥?”
“方用平熱湯。”
“平熱湯?”醫生微微恍惚,“沒聽過啊。”
杜衡輕笑,“這個方子改自竹葉石膏湯,用甘溫以退大熱,複佐以甘寒,使陽明之火相順而不逆,轉能健土於火宅之中。土既有根,火亦自息,狂症自然消除。
倘若以為此症是實熱,而用了竹葉石膏湯,那可就錯的離譜了。”
醫生還是恍惚,想了一下便給杜衡找來了紙筆,“杜醫生,你還是寫下來,我看看具體的藥物搭配。”
“行,這是必須的。”
杜衡接過紙筆,幾下便寫好了方子。
而留下的醫生一邊看,一邊摸起了下巴,“這麽看我就能看得懂了。”
隨後便對杜衡說道,“杜醫生和我去辦公室吧,稍作片刻,我去安排煎藥的事情。”
“好。”
這位醫生並沒有把杜衡帶到他們醫生的辦公室,而是帶到了張德文的辦公室,還幫著杜衡和武勝男接了杯水,“杜醫生,這裏是張老的辦公室,不過他也不怎麽用,你就在這裏休息一下,等我忙完我過來找你。”
“謝謝。”杜衡很客氣的回道,“還沒請教,您怎麽稱呼?”
“王青鵬,魯齊中醫內科主治醫生。”
說完,兩人又寒暄了幾句,便轉身出了門。
這個王青鵬給杜衡的感受,就是關博的事情,對他並沒有什麽影響,甚至都不在意,這一點從他對杜衡的態度上,就能明確的感受到。
等到王青鵬的身影消失,武勝男方才小聲的說道,“老公,比試取消,他們也答應出聲明了,咱們走就行了唄,幹嘛還要摻和到這個關醫生的治療當中?”
杜衡輕輕一笑,“說了你別笑話我,也別看不起我啊。”
“你說什麽胡話呢,我是那樣的人嗎?”武勝男嬌嗔的瞪了杜衡一眼,“趕緊說。”
“救治關博,我呢主要出於三個原因。”杜衡緩緩說道,“第一個,是一個比較高大上的原因,那就是我是一個醫生,救死扶傷是我的工作本能,尤其是在我有救治辦法的情況下,我不願意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去接受病痛的折磨。
而這個折磨,不光是身體上的折磨,更是可以毀了一個人,一個有前途的中醫醫生,這一點讓我心有不忍。”
武勝男臉上綻放出明媚的笑容,“這是挺好的一個理由啊,你們做醫生的,要是心中沒中大愛,何談救死扶傷,怕是一個個要見死不救吧。”
他知道精神類疾病的治愈率嗎?
他知道精神類藥物的危害性嗎?
他知道,他全都知道。
這對一個從十幾歲就開始學習中醫的人來說,更是沒辦法接受的事情。
那這樣的後果,會不會再次影響到了小關的情緒?
如果影響到了,那麽以後的治療還有用嗎?
杜醫生剛剛說的後果,是不是就要被印證了?”
張德文一連串的問題,問的精神科醫生啞口無言。
而沒辦法徹底根治,也就意味著小關這輩子與醫生無緣,與中醫無緣。
就算是現在治好了,以後會不會再複發?”
到目前為止,所有精神類疾病所謂的治愈,都是一個短暫的控製和壓製,需要長時間、不間斷的服用藥物。
如果忘記服藥了,那麽病人就會出現病情反複,甚至反複後更加嚴重。
“張老,這事可不是開玩笑的,這會耽擱關醫生的病情的。”看到張德文宛如失智的決定,精神科醫生趕緊出言相勸。
而張德文此時也是下定了決心,輕輕擺手說道,“我幹了一輩子的中醫,但是對於腦疾而言,我隻能說是略懂,精通絕對算不上。
微微沉吟之後,便做出了一個決定,“既然精神科不方便,那就轉到我中醫科去吧。”
精神科主任直接就愣住了,他沒想到,張德文這樣一個功成名就的老前輩,會聽信一個,看起來才剛剛進入門檻的年輕人的話。
但是我對於一個診斷的正確與否,卻還是能判斷的。
以我從業六十年的經驗判斷,杜醫生的診斷思路是正確的,也是符合醫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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