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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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 了斷
原一峰微笑不語,心裏卻開始極力回想,何時見過板正雄夫?他沒有與板正雄夫打交道了記憶。
既來之,何懼之有?原一峰倒要看看板正雄夫的葫蘆裏在賣什麽藥。
他們在服務生的引領下,一腳踏進小包房。小包房確實很小,榻榻米上擺了一張小方桌,一左一右擺著兩個絨墊。隻夠容納兩人對飲的小包房,這時卻有了四個人,更顯得有些擁擠了。
已行日本傳統飲酒跪禮,雙膝跪在絨墊上的板正雄夫立即站了起來,深深彎腰迎接,說:“久仰原副站長威名,今日得見,在下實屬三生有幸。”他伸手一請,“您請坐!”
板正雄夫的中國話說得比中國人還字正腔圓,原一峰見他深諳禮儀之道,當即謙卑地拱手道:“板正雄夫先生客氣了。您也請!”說罷,他盤膝坐在了板正雄夫的對麵。
葛健和莊昳秋見沒有自己的位置,相互對視了一眼,也就站在了移門旁,靠近原一峰的一側。莊昳秋站在外側,他拉上移門,把身體移到了門中央。原一峰和板正雄夫心裏雪亮,莊昳秋此舉意在甕中之鱉,以防板正雄夫逃竄。
板正雄夫給原一峰斟了一杯酒,一臉平靜地說:“這是我們日本熊本精釀清酒,是地地道道從我們國家運來的酒,原汁原味,您先嚐一杯吧!隻是不知道您喜不喜歡這酒的味道。”
原一峰說:“您應該對我很了解了,自然知道我喜歡喝什麽樣的酒。”
板正雄夫微微一怔,隨即笑道:“原副站長果然名不虛傳!”他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仰頭一口喝盡,“我是日本人,自小喝清酒長大,所以我不在於清酒為何酒,我喝的是感情。”他突然抬起眼睛,一眼不眨地盯著原一峰,“我深愛我的國家,我喝清酒,是在溫潤割不斷的感情。原副站長,您明白我此刻的心意嗎?”
原一峰說:“板正雄夫先生,您是在等我來嗎?”
“是!我已經等您一天了,想不到您到現在才來。”
“為什麽要等我?”
“因為您是原副站長。”
“我們以前沒有打過交道!”
“您大名鼎鼎,我必須認識您啊!”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難道您隻是想告訴我你喝酒的心情?”
“我喝酒的心情是本意,我其實是在等您問我話。”
“那您應該知道我想問什麽!”
“沒錯,我叫池田介。1928年畢業於東京士官學校,師從土肥原賢二老師。1936年來了上海,一直在此做小生意。”
原一峰知道土肥原賢二,他是日本最有名的間諜,國外間諜同行稱之為“東方的勞倫斯”。原一峰接口說:“師出名家啊!失敬了!”
板正雄夫微笑道:“不客氣!原副站長,您再不問,我就不說了。”
原一峰說:“您既然知道我在找您,為什麽不走呢?”
板正雄夫又喝了一杯酒,端起空酒杯說:“我喜歡喝清酒,是因為我對我們的國家有著深厚的感情。聽說您喜歡喝烈酒,也是說明,您深愛著您的國家。我已經喝了兩杯,您一滴沒沾,由此可見,我們倆愛憎分明,不喜歡委屈自己逢場作戲。”
原一峰說:“然後呢!”
板正雄夫放小酒杯,說:“沒有然後了!您的心裏裝著您的民族,我也一樣,在我的心中,隻有報效祖國的心。我們的立場不同,用您的角度看我,我做了不該做的事。換我的立場看您,您忠於職守,卻太認死理了。我們回顧曆史,精忠報國的後果很淒慘,不忍回目,就像南宋容不下嶽飛將軍一樣。”
葛健一聽這話,心裏咯噔一下,忍不住偷偷看了原一峰一眼。
原一峰說:“您是在勸我收手?”
板正雄夫搖搖頭說:“不敢不敢!子非魚,是不必我。我們都沒有錯,錯的是在這關頭,我遇到了您。”
原一峰說:“我堅持的是民族大義……”
板正雄夫擺擺手,打斷了原一峰的話,說:“原副站長,我們不必爭論。比如說,您來了我的小店,本應該我是主您是客。可是,我的小店開在您的國土,也就可以這麽說,你才是主人,我才是客人。我們假若再這麽爭下去,單單辯個主客。可能無休無止也不會爭出什麽結果來。您剛才問我,為什麽不走?原副站長,如果我走了,敢問您會就此罷手嗎?”他頓了頓,搖搖頭,“您不會,所以,我留下來等您,隻是想跟您做個了斷。”
莊昳秋一驚,手下意識一般地放在了腰間的槍上。
板正雄夫視而不見,抬手捂著自己的嘴巴,“咳咳”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咳嗽?突然咳嗽?
原一峰瞬間想起,自己剛才在浦江飯店咳嗽是為了吞咽紙條,連忙緊張地叫道:“板正雄夫,你想幹什麽?”
板正雄夫鬆開手,兩手掌同時一攤,空空如也!他淒然一笑說:“您有話要問,我不會再回答了。有一點可以說,我們都是忠誠於自己國家和民族的人,如果沒有這場戰爭,我們性情相近,是應該可以做一個好朋友的。我們可以做跨越國界的朋友,可以做……”他的話說到這裏,臉部的肌肉開始抽搐,鼻孔中有兩條殷紅的鮮血,蜿蜿蜒蜒地流淌下來。
原一峰一見,一下子跳了起來,雙手扶著搖搖欲墜的板正雄夫,厲聲問道:“你剛才吃了什麽?”
板正雄夫用盡力氣睜開逐漸渾濁的眼睛,淡淡地說:“氰化鉀。”
葛健和莊昳秋異口同聲道:“他在酒裏下毒。”
板正雄夫的頭無力地下垂,卻拚盡最後一口氣說:“不要褻瀆了清酒……”話音未落,頭已落在了桌上,頓時氣絕身亡。
原一峰放下板正雄夫的手臂,說:“酒裏沒毒。他是拒捕自殺。”
葛健說:“剛才他說氰化鉀。”
莊昳秋說:“一個間諜最常見的自我了斷,氰化鉀是他們的必備藥。”
原一峰跌坐在榻榻米上,看著板正雄夫拍拍自己的額頭說:“好了!這下當真是查不下去了。”
葛健想了想問道:“怎麽辦?”
原一峰說:“板正雄夫這麽做,明顯是有準備的。”
莊昳秋說道:“嗯,肯定連後事都準備好了。原來他就是池田介,死心塌地啊!”
葛健想了想,見原一峰不說話,小心地問道:“原副站長,他剛才說的對錯論,您認同嗎?”
莊昳秋搶話道:“純屬狡辯,間諜的話怎麽能聽?他假如沒有一套歪理,怎麽可能讓一個……哦,不對,夏靜琴、於娜兩個中國人聽他使喚?這種人太厲害了,臨死還要蠱惑人心。”
這時,原一峰站了起來,說:“我們走吧。”
莊昳秋問道:“要不要搜一搜?”
葛健嗆白道:“你傻呀!板正雄夫有備而死,我們哪裏還能搜出有價值的東西。我們聽原副站長的,走吧!他的屍首,我想肯定會有人來收的。”
原一峰欲走還留,他沉吟了一會,凝視著板正雄夫,突然說:“他不是池田介。”
葛健與莊昳秋再一次異口同聲:“您說什麽?”
原一峰說:“板正雄夫在舍命護主。”
葛健不語,看著原一峰,想著他的心事。
莊昳秋問道:“您還想查下去?”
原一峰沒有說話。
莊昳秋忽然明白原一峰不說話是意思,趕緊想著把說漏的嘴圓回來:“明白,我們知道就行。反正不管他是誰,這案子對內對外,都算是了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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