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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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陸川便在趙無涯假惺惺的挽留之下斷然離開了青鄄,離開青鄄的時候陸川還特意往城東方向看了看,昨天水災造成的影響已經被修士們複原,開天河也恢複了往常溫和平靜的奔流。
由於他在青鄄的實時熱度過高,光是從城中出來這段路就被許多人認出來,熱情的景國人紛紛向他表達謝意,說著如果不是因為陸川,昨天他在開天河畔的家人、朋友恐怕凶多吉少。
操作過餘歡老師出道的異世界娛樂教父陸川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會成為被人追捧的偶像,他謝絕了眾人非要送他謝禮的行為落荒而逃,然後便換了一件帶著兜帽的外套把自己遮掩了起來。
出城之後兩人便架著雲梭前往威寧郡,鑒於當下景武兩國之間的緊張關係,陸川也不敢貿然駕駛雲梭從天空中直接通過兩國邊境。
陸川用烏托邦商會的身份通過了鎮北關,謝婉的政令在北境也得到了有效的施展,之前在武國北境要被喊打喊殺的烏托邦人,經過了小半年的貿易往來之後至少在官麵上得到了歡迎。
鎮北關和陸川記憶中的樣子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破舊的外牆從表麵上看起來並沒有完全修複,可以清晰地看到許多被術法犁過的痕跡,關卡兩側的山體上的植被被轟平之後,此時也頑強地長出了一絲絲青綠。
越過鎮北關之後躍入陸川眼簾的便是一支正在訓練的普通人軍隊,這支軍隊訓練的方式看上去和烏托邦還頗有幾分相像,不知道是他們繼承了之前薑濤的訓練方法,還是謝婉那裏也有一些相關的經驗。
不過他們的教官看上去沒有多少耐心,陸川看到他對手下的士卒大聲嗬斥,甚至還用元氣結成鞭狀去驅趕抽打他們,陸川隻是靜靜地看了一會,然後便繼續踏上了南行的路。
其實陸川對北寧城到鎮北關的這段路並不熟悉,畢竟他剛到北寧城沒多久就發生了戰爭,就連回烏托邦的那一趟也不是走得正北方向,如果是薑濤他們來到這裏肯定會感慨短短幾個月時間裏發生了太多的變化,而陸川在城外能看到的變化就隻有天上比之前的時候多了一些烏托邦的雲梭。
陸川在景國換上的兜帽在北寧城也依舊有用,盡管他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對不對的起武國人的地方,但他還是不希望萬一有人能把他認出來。
烏托邦商會的身份在北寧城也同樣好用,在北寧城北門守關的修士似乎是個來自宗門的修二代,在陸川拿出商會憑證的時候還被詢問有沒有帶著新款可以打語音的手機,他願意高價收購。
陸川當然身上當然沒有帶多餘的手機,隻說這次帶出去的貨都賣完了,把對方搪塞了過去。
一進入北寧城陸川便看到了熟悉的北寧學院北門,他在城外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學院的元氣塔沒有了,薑濤在他來之前就跟他說過元氣塔已經被景軍推倒,現在的原址上應該是一個新立的紀念碑。
商會的身份可沒法讓陸川混進北寧學院,於是他便打算先帶著林清影在城裏走走看看,然後再找個沒人的地方用一張一葉障目的符籙偷偷溜進去。
陸川本來打算跟林清影介紹一下北寧城,畢竟陸川看到的北寧城和林清影熟知的北寧城差了十幾年,興許有不少共同的記憶。
然而走在北門到中心廣場的大街上陸川便感受到了物是人非,他所熟悉的店鋪幾乎都已經換了門麵和主人,包括他和薑沫常去的包子鋪和酒樓,也包括薑沫最喜歡的綠豆糕鋪子,昨天晚上睡前陸川還在手機上跟薑沫說回來的時候會給她帶點,結果現在連鋪子都已經沒了。
他順著大街一直走,在熟悉的路口拐進了浩氣宗所在的那條小巷,他對於薑濤的房子還健在已經不抱任何期望,走到門口之後發現果然如此。
院子的院門洞開著,從門口往裏看院子裏一片狼藉,連正堂都已經破敗坍塌了,院子的外牆上寫了許多的騙子和叛徒,看字跡還挺新,但又有被人塗抹的痕跡,看上去在城裏的幸存者們在對待薑濤的事情上也分化成了兩種態度。
在戰爭進行的階段景國人就用過薑濤叛逃的事情來打擊武國北方軍團的士氣,當時的武國人自然都不相信,隻當是景國的奸計。
但隨著手機的逐漸普及和陸川的聲名鵲起,總有知情人會把他和當初的北寧城、浩氣宗聯係到一起,連陸川都還活著,那麽當初薑濤的假死自然便是欺騙和叛逃的掩飾。
陸川看著這片殘破的景象難免會覺得有些傷感,這個小院子給了他最初的立身之地,讓他在來到這個世界經曆了一係列莫名其妙的事情之後第一次遇上了可以信賴的人和感到安心,林清影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緒,伸出手揉了揉陸川的頭,卻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
“來都來了,還是一起看一下吧。”陸川扯了扯自己的臉,重新打起了精神,
“媽你看這個院子裏的桌子,邊上本來還有幾個小凳的,我剛來的時候第二天薑叔他們就去鎮北關了,把沫沫和我留在這裏,然後那丫頭每天晚上都在這裏坐著往北麵看,可憐兮兮的。”
“薑叔在家的時候每天早上都要在前院這裏跟沫沫一起打拳,這邊上呢就是廚房,一開始烏托邦沒送來電飯鍋的時候我跟沫沫兩人都不會做飯,她給我煮過一次麵以後我就下定決心以後都在外麵吃了。”
“我那時候住在後院客房,有個單獨的小屋,最早餘叔就是在後院裏教我練劍,餘叔當初纏著我非要我做他徒弟,說我比老霍天才一百倍啥的,我看他老人家可憐,誒”
林清影聽著陸川情緒恢複了正常也笑了起來,他跟著陸川進了院子往後遠走,突然蹙起了眉,把陸川攔在了身後。
“川兒,裏麵有人。”
“啊?”陸川閉上眼睛靈視一看,一個如意境而已,哪個如意境這麽無聊,躲在人家的破院子裏。
那人似乎也察覺到了前院的動靜,從後院走了出來,那是一個英氣勃勃的少年,有著和薑濤一樣鋒銳的眼神,他一出來就盯住了陸川的臉,眼神無比複雜。
“原來真的是你。”
陸川一下子就明白了外麵院牆上被塗抹的痕跡是從何而來,他也沒想到會在北寧城遇到這麽熟的熟人,而且這人就蹲在老薑家裏等他。
吳子義看上去比過去成熟了許多,如果是以前的話哪怕有超凡境界的林清影在便是,他也應該上來轟一拳先。
吳麗華能在戰爭爆發的開始帶走吳子義的人,卻無法改變他一刻熱忱報國的心,母子二人的關係在吳子義醒來之後幾乎決裂,在經曆過無數次大大小小的爭吵之後,這個和他父親葉浩然越來越相像的男孩越發地堅定了自己的內心和意念,終於領悟到了自己的意,衝破桎梏邁入了如意境。
在最激烈的爭吵到兩人抱頭痛哭之後,他終於學會了體諒自己的母親,安心地留在了他父親的故鄉西林郡,而她的母親也明白理解了孩子的執念,因此在景武兩國和談之後她也支持吳子義重新回到北寧城,勇敢地麵對他自己的未來。
“薑院長當初說你隻需要一年半載就能進入如意境的時候我就應該想到的,先有霍師兄,再有你,一個小小的北寧城哪能有這麽多的天才還沒有被大宗門發現呢?”
吳子義像是在跟陸川說,也像是在對過去的自己自言自語,陸川在最初的尷尬之後也平靜了下來,他從吳子義的言語和行為中對他的態度有了些猜測。
“迫不得已,當時武國和烏托邦也在交戰,還有對於天選之人的誅殺令,我們無意傷害武國,也不想白白送掉性命。”陸川也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接著吳子義的話說,然後向林清影介紹了吳子義。
吳子義向林清影點頭問好,然後又把目光轉回到陸川身上,“薑院長他們還好嗎?”
“都還行吧,薑叔在幫烏托邦訓練新兵和培養人材,李姨和霍師兄也在烏托邦工作,沫沫去了學校上學,現在成績還挺不錯的。”
陸川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薑濤一家人的情況,吳子義又是點了點頭,“那挺好的,薑院長也是天選之人,他去了烏托邦肯定要比在武國自在的多。”
陸川張了張嘴想幫薑濤解釋幾句,但想了想最終也還是沒開口,不管薑濤心裏對北寧城是什麽樣的感情,但從他選擇離開武國的那一天起就已經沒有了解釋的必要了。
“你不怪他嗎?”陸川輕聲道。
“怪他?”吳子義搖了搖頭,“我一個武國人,當時景國打進來的時候都離開了北寧城,我有什麽立場去責怪一個來自異世界的天選之人呢?
況且薑院長在武國的二十多年裏無數次浴血奮戰,多少次重傷垂死,除了戰死在北境的將士,我不覺得任何一個有理智的人會去責怪他。”
“薑叔如果聽到你這麽想一定會很欣慰,話說回來,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回來以後學校裏的人不喜歡我,我在城裏沒地方住,也沒有那麽多錢去住旅店,便幹脆在這裏躲清靜。”
吳子義平淡地說道,他從西林郡回到北寧城的第一天就遭到了排斥和辱罵,他和她的母親吳麗華在戰爭開始的第一天就逃離了北寧城,把前任校長葉浩然的臉麵都丟盡了,現在戰爭結束了卻又想回來。
他表麵上雲淡風輕,但實際上老師和同學們的異樣眼神都讓年輕的吳子義感覺像是被針紮似的疼,不然他也不會大白天地躲在這座廢棄的院落裏獨自練功。
吳子義話裏的信息量很大,陸川想到他的媽媽吳麗華當初不讓他去鎮北關時便能理解當時景軍破關後吳麗華做的選擇,以吳子義的性格留在北寧城守衛幾乎是必死無疑,她的選擇便是必須要保下吳子義的命。
不過吳子義的變化確實挺大的,如果是以前的他絕對不會這樣平淡地接受,吳麗華的選擇完全違背了他的信念和堅守,陸川很難想象他當時是怎樣挺過來的。
“難為你了,回頭我會把這裏的消息告訴薑叔,他如果知道你還活著的消息,肯定也會為你感到高興。”
陸川有點尬聊不下去了,兩個人某種意義上都可以說是逃兵,在這座遭受過戰爭創傷的城市裏聊天令他有些不自在,“我就是來這裏看一下,還有其他的事,你繼續忙你的吧,不打擾你了。”
“如果是要去學院的話,我和你一起去吧。以後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再見到你的時候,當年在薑院長辦公室麵前約好的如意境一戰,你不會忘了吧?”
吳子義正色道,他買不起手機,和同學們關係也很差,隻是聽說過陸川還活著的消息,沒有那麽靈通地知道陸川昨天剛剛在青鄄弑殺神王的消息,他的眼裏充沛著戰意,一如當初在薑濤辦公室門口初次見麵的時候。
陸川當然忘了,最近和他交手的都是景國年輕一代最出色的天驕,出手殺的都是神王,他不來北寧城的話平日裏哪會想到吳子義是誰,更別說還有一場什麽如意境的對決。
他有些猶豫是因為他的傷還沒好,他受的道傷雖然經過了江靈珊的治療,也吃了很多珍貴的天材地寶,又有躺椅和林清影的按摩,但也不可能好的那麽快,他此刻和大道的聯係依然沒有恢複,體內的經脈也才剛剛疏通,動用元氣都會感覺到疼痛。
林清影知道陸川的身體狀態,也皺起了眉,正準備開口幫陸川拒絕掉,卻看到陸川朝她擺了擺手。
“當然沒有忘,我早就期待著這一天了,希望你這大半年的時間沒有荒廢修習,不然可是要被我揍的滿地找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