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就在莫離右手觸碰到天魂珠的一瞬間，莫離的腦海仿佛微微震動起來。
    天魂珠的光芒緩緩收斂，到最後就像是一顆普通透明的玻璃珠。
    而莫離的眼睛一點一點，緩緩閉上。
    莫離就這樣靜靜的閉著眼睛，天魂珠的光芒已經消失，整片靈泉漆黑一片，莫離徹底淹沒在黑暗之中。
    但在莫離的識海之中，卻是已經翻天覆地。
    一股神秘的氣息，在莫離的腦海之中逐漸上升。
    下一刻，在姬老頭的視線中，莫離金色的識海之上，緩緩浮現出一絲絲淡淡白霧。
    “這是......”
    姬老頭眼睛一凝，這一股淡淡的白霧，竟然讓他這一道靈魂體微微一顫。
    這一絲淡淡的白霧，帶給他的感覺，竟然有些像莫離金色的識海帶給他的感覺，些許的溫暖。
    但很奇怪的是，在這股溫暖之中，他還察覺到其中的一絲極致的冰冷。
    這股冰冷的感覺，讓他的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危機感。
    懸浮在金色識海上的白色霧氣，逐漸膨脹起來。
    那股溫暖的感覺，以及隱藏在其中的一絲絲冰冷，也是隨著白色霧氣的膨脹而增強。
    “莫離，限製它！”
    姬老頭聲音有些凝重。
    他並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但不能掌控的東西，決不能讓其隨意成長，尤其還是在莫離的腦海之中，識海之上。
    這種地方，脆弱無比，不能出現一點點的差錯。
    然而在等待片刻之後，姬老頭卻並未得到莫離的回答。
    姬老頭臉色一變：“莫離！說話！”
    識海中回蕩著姬老頭的聲音，但卻沒有莫離的回應。
    “怎麽回事！”
    姬老頭臉色陰沉下去，知道事情不太對勁。
    他的目光驟然落在外界莫離的臉龐之上。
    他眉頭緊皺，莫離雙眼緊閉，身上氣息平靜無比。
    隻是，他能清楚的看到，莫離的眉頭時而皺起，時而舒緩，仿佛在做夢一般。
    “幻境？”
    姬老頭喃喃道，微微望了一眼已經收斂了光芒的天魂珠。
    天魂珠乃是魂道至寶，想要讓莫離進入幻境，實在太過簡單。
    “媽的大意了，天魂珠這等寶物，怎麽會這麽容易讓人得到！”
    姬老頭暗罵自己一聲，有些責怪於自己的大意。
    不過讓莫離與姬老頭有些大意的原因，是因為劍尊劍主。
    畢竟這天魂珠在劍主手中這麽多年，那天魂大帝的氣息定然已經被其抹消，天魂珠上的危險應當也是被抹除。
    但兩人忘記了，天魂珠這等寶物，與湛瀘劍相同，都是有著自己的靈性，會選擇自己的主人。
    視線回歸，姬老頭望向莫離金色識海之上，那白色霧氣，正在以緩慢而堅定的速度，不斷膨脹。
    “媽的，小子快點給老子醒過來！”
    他暗罵一聲，也隻能看著這白色霧氣緩緩膨脹。
    他沒有辦法限製這霧氣的增長，但若是到了最後，他也不會袖手旁觀。
    此時姬老頭的罵聲，莫離當然聽不見。
    ......
    一間小小的客棧，幾張桌子之前，一個人都沒有。
    已經陳舊不已的櫃台麵前，一名穿著粗布麻衣的老者趴在其上，眼睛微眯，悠閑的休憩著。
    這時，門口處一道瘦小的身影浮現。
    一名穿著破爛，背後背著一柄破劍的黝黑少年，跨過門檻，腳步之間帶著些許欣喜之色，朝著門內而去。
    “老李頭，給小爺將你店裏最好的酒拿出來！”
    少年吆喝著，一屁股坐在了櫃台前麵的一張桌子之前。
    櫃台上趴著的老者被打擾了休憩，幹枯的皮膚皺起，緩緩抬起了頭。
    少年熟悉的臉龐映入他的眼中，他的眼神中浮現出一絲不耐煩。
    “什麽事？”
    少年似乎沒見到老李頭眼中的不耐煩，興高采烈的拍了拍桌子：“老李頭，快把你那珍藏了二十年的女兒紅拿出來！”
    老李頭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出去出去，別打擾我的生意。”
    說完，他便再度趴下，似乎想要重新找回那被打斷的美夢。
    青年連忙拍了拍桌子，本來就狹小的房間內，充斥了咚咚咚的吵聲。
    “哎哎，老李頭，小爺我就要走了，這不是想你了才來看你最後一眼嘛！”
    咚咚咚的拍桌子聲音以及少年的嚷嚷聲讓得老李頭歎了口氣，知道自己這美夢是做不下去了。
    他抬起了頭，沒好氣的看著少年：“就你這樣子還想喝酒？你自己算算已經在我這賒了多少賬了？”
    少年臉色一滯，輕咳一聲，黝黑的臉蛋上沒有絲毫尷尬：“不就一兩銀子嘛，等小爺有錢了，還你十倍！”
    少年言語之中似乎絲毫不在意這一兩銀子，但其實，在他們這座小城，一兩銀子，是一家三口一個月的生活所需。
    而眼前這一座客棧，如此破爛，其中的價格定然不高，這少年竟然能在這裏欠下一兩銀子，不知道在這裏白吃了多少頓。
    老李頭似乎也知道少年的性子，嘲諷的看著他：“等你有錢了？你還是先買件好點的衣服穿吧。”
    頓了頓，他歎了口氣，走進了廚房內，還是轉身端出了一盤茴香豆與花生，擺在桌上。
    少年眼睛一亮，嘴中的口水已經分泌出來，抓起一把花生就朝嘴裏扔去。
    不過想了一下，這麽兩盤東西，還是省著點吃。
    隨後一顆一顆享受的朝著嘴裏扔去。
    老李頭也是扔了一顆花生進入嘴裏，不在意的問道：“你說你要走了，去哪？”
    少年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臉上帶著一絲熱切與期盼：“萬劍山！”
    老李頭突然一頓，驚訝的抬起頭：“你要去萬劍山？”
    少年得意一笑：“當然！過兩日就是萬劍山招收弟子的時間，等我進入萬劍山，到時候飛黃騰達了，不會忘了老李頭你的！”
    老李頭嗤笑一聲：“就你還想進入萬劍山，憑你背後那柄破劍嗎？”
    少年臉色漲紅，似乎對老李頭的蔑視有些不服，心中的夢想被踩踏，他突然把身後的劍狠狠的按在了桌子之上。
    “老李頭，你給小爺等著，這柄劍壓在你這裏，就當我賒的賬，但是你別把它賣了，等老子從萬劍山回來的時候，小爺要用你從來都沒見到過的錢，把這柄劍贖回來！”
    少年猛一拍桌子，怒視著老李頭。
    隨後他扭頭便是朝著門外走去，老李頭愣愣的看著少年的背影，似乎被少年的舉動弄得有些迷茫。
    在即將踏出門檻之時，少年腳步突然一停。
    蹬蹬蹬！
    少年轉身跑回老李頭身前，再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隨即一把，將桌上的一盤花生與一盤茴香豆裝進了自己的口袋內，隨後憤然離開了客棧。
    老李頭突然笑了一聲，有些啼笑皆非。
    搖了搖頭，他對少年的夢想，沒有絲毫的看好。
    萬劍山，在他們眼中，那是聖地，裏麵任何一個人都是他們膜拜的仙人。
    他望向桌子上擺著的劍，歎了口氣。
    這柄劍，劍刃之上有著不少的缺口，有些地方甚至已經生鏽了。
    其材質，就是最普通的鐵，市麵上也就十文錢而已，再加上這柄劍已經破損，甚至生鏽，出一文錢都不知道有沒有人會買。
    “虧了虧了......”
    老李頭無奈搖頭。
    這柄破劍，扔了吧。
    老李頭拿起劍，就想將之扔了。
    不過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少年的臉，以及少年的話。
    他低下頭，望向手中的這柄劍。
    破爛的劍柄之上，歪歪扭扭的刻著兩個字。
    莫離。
    不知為何，他放下了手，轉身將這柄劍放到了自己櫃台之中，一個完好的隔間之中。
    隔間緩緩關上，將這柄劍隱藏起來。
    老者打了個哈欠，再度趴下，悠閑地休憩起來。
    而少年，離開了房間之後，朝著聖地萬劍山而去。
    無數和他懷揣著同樣夢想的人，皆是朝著萬劍山而去。
    然而結果很殘酷，一萬人上山，九千九百人都要下山。
    而少年，正是這九千九百人中的一人。
    滿懷期盼上山，滿懷失落下山。
    這打擊卻並未讓少年沉寂，他選擇成為了雜役弟子。
    心中依舊懷著無盡的希望，隻要呆在萬劍山，就有機會。
    然而未曾在這裏丟失希望的他，卻在日後的生活中，漸漸被撫平了棱角。
    日複一日的打雜，日複一日的忍受著其他人的白眼與蔑視，少年的心卻是漸漸涼了下來。
    他看不到希望。
    終於有一日，原本滿懷希望的心，徹底涼了。
    老子不幹了！
    他離開了萬劍山。
    憑借著不錯的智慧，以及在當雜役弟子期間，在世俗中積累的人脈，他開始了經商。
    倒賣靈材，開創商行。
    二十年之後，他的商行加入天下商盟，他也成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人物，身家不少。
    這是連先天都沒有的他，能做到的極致了。
    他知道，自己已經走到了極限。
    他終於記起，自己還欠人錢。。
    他回到了那座小鎮，沒有人跟隨，獨自一人。
    他找來了一劍破爛的衣裳，停下了了腳步。
    那座客棧依舊是那座客棧，破爛，冷清，幾張桌子，空無一人。
    “老李頭，我回來了！”
    早已經喪失了當如銳氣的聲音，多了一分深深的疲憊。
    沒有人響應。
    他跨過門檻，走進了屋子內。
    “老李頭！”
    他略微提高聲音。
    他已經不再像當初那般無禮。
    這時，從房間後麵，走出來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她有些怯怯的看著他：“爺爺已經過世了，你是他的朋友嗎？”
    他楞了一下，心裏的欣喜突然消失，有些空落落的。
    他笑了笑：“我和老李頭是老朋友了，他不是單身漢嘛，哪裏來的你這麽可愛的孫女？”
    小姑娘臉一紅，聲音囁喏道：“我是爺爺撿回來的。”
    他微微一笑，目光卻是突然一凝。
    早已經換成新的櫃台之上，放著數壇酒。
    這幾壇酒最中間，有一個豎放的盒子，盒子裏麵，有一柄殘破的劍。
    他腳步不由自主的動了起來，走到了櫃台麵前，右手伸出想要將那盒子取下來。
    一隻小手拉住了他的袖袍。
    小姑娘眼睛淚汪汪的，搖了搖頭：“不行，這是爺爺很重要的東西，說以後會有一名很厲害的人回來取。”
    他眼眶驀然紅了，想到了以前，想到了自己每次餓得撐不下去之時，老李頭扔給自己的吃的。
    想到了老李頭，不屑的看著自己在他麵前說自己的夢想。
    想到了老李頭，就像想到了......父親。
    他輕輕的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臉上帶著柔和的笑意：“我就是那個人。”
    “真的嗎！”
    小姑娘一臉驚喜：“爺爺生前每天都在等你，也未曾搬離這裏，你終於來了！”
    隨即她眼睛一紅：“可是，爺爺看不到了......”
    他再度輕輕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跟叔叔走吧，你爺爺跟我說好了，等我回來了，就帶你過好日子。”
    “好呀好呀，爺爺也是這麽說的！”
    小姑娘仿佛極為信任他，絲毫沒有猶豫。
    他鼻子一酸，點了點頭。
    隨後他將櫃台上的那個盒子，小心的取了下來。
    “走吧。”
    他牽著小姑娘的手，朝著外麵走去。
    不久之後，有許多人來到這座客棧前，將其修繕一番，但很奇怪的是，卻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老李頭，欠你的一兩銀子，我會好好償還的。
    “對了叔叔，你叫什麽名字？”
    小女孩仰著頭，朝著他問道。
    他皺起了眉頭，沒有說話。
    小女孩也沒有在意，自顧自的說著話：“我叫倩倩，是爺爺給我取的名字。”
    我叫什麽？我是誰？
    一絲詭異的想法，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逝，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時間一年一年過去，小姑娘逐漸長大，成為了他心愛的義女。
    每一年，小女孩都會問他同一個問題。
    你叫什麽。
    一絲詭異浮現心中，隨後恢複平靜。
    就這樣，時間緩緩過去。
    終究不是修行中人，盡管有著用不完的財富，但壽命無法用財富換取。
    到了他壽終那一日。
    女孩哭泣著看著他緩緩閉上了眼睛，他枯槁的右手，依舊緊緊的握著那柄破劍。
    這時候，一道聲音，在他的心底響起。
    我是誰？
    眼睛漸漸合攏，右手緩緩鬆開，劍柄上的兩個字映入他的心中。
    莫離。
    我是莫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