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大殿之中，瀚海皇與影婆婆恭敬無比的聲音緩緩回蕩，炸響了莫離的腦袋。
    他腦袋有些轉不過來的望著呈九十度鞠躬的兩人，這是除了下跪之外最為恭敬的迎接方式。
    以兩人的身份實力，誰能讓他們做出如此的恭敬態度！
    莫離深吸一口氣，緊緊的盯著大殿的深處，心中有著一絲不切實際的想法緩緩滋生。
    難道兩人以如此恭敬姿態應屆的，是......
    噠！
    噠！
    大殿深處腳步聲響起，瀚海皇兩人的神色更為恭敬。
    “海老、影老，不是說了不必如此嗎！”
    一道清朗的聲音伴隨著腳步聲傳了出來。
    莫離身體一震，這一道聲音，他曾聽見過。
    在天魂珠的相助之下，莫離得以徹底的重新過了一遍自己的記憶，在他尚處於不記事的嬰兒狀態之時，他曾聽到過這個聲音。
    隻是現在這一道聲音相比較以前，少了一絲銳意，多了一絲沉穩。
    這是因為時間的打磨，以及閱曆的提升。
    畢竟是二十年的時間，莫離心裏喃喃道。
    腳步聲停下，一道身影停在了大殿中央。
    這一道身影身著一襲黑袍，麵帶著一絲微笑，那不算英俊卻顯得極為清秀的臉，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讓人有些驚訝的是，這一張麵孔，與莫離有著七分相似。
    除了因為年應以及閱曆所展現的精神狀態有著極大的不同之外，莫離與眼前這人極為相似，尤其是眉宇之間不自覺流露出的笑意更為神似。
    莫離靜靜的望著男子，想象中的激動並未降臨在他的身上，原本那顆加速跳動的心髒在男子這平和的目光之下，反而是漸漸恢複了平靜。
    男子沒有說話，也是靜靜的望著眼前這個自己從未撫養過的兒子，瞳孔深處的欣慰卻是無人可查。
    大殿內頗為安靜，影婆婆和瀚海皇兩人對視一眼，皆是微微一笑，悄然退出了大殿。
    這種時候，就讓他們兩父子單獨的相處。
    他們兩很清楚，這是這一對父子二十多年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相處，他們兩人自然是不會留在這裏打擾兩父子多年來的首次相聚。
    兩人退出大殿，大殿內依舊安靜無比，莫離與男子皆是沒有先開口說話。
    仿佛是覺得，即便是在這樣沉默的氣氛之下也已經足夠一般。
    良久之後，男子微微一笑：“坐下說吧。”
    他在大殿中隨意挑了張椅子隨意坐下，莫離緩步朝他走了過去，在他身旁的一張椅子坐下。
    兩人的距離很近，莫離甚至能清晰的察覺到男子身上的溫度。
    男子感慨一聲：“你長大了，個頭已經比我高了。”
    莫離輕聲道：“是啊，都二十年過去了。”
    男子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輕歎一聲：“對不起。”
    莫離搖了搖頭：“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男子眼睛之中閃過一幅幅畫麵，那是他親手將尚處於繈褓之中的莫離送進空間裂縫之中的畫麵。
    “當年將你一個人送到東大陸，二十年來沒有我沒有盡到一分父親的責任，苦了你了。”
    男子的聲音顯得有些平靜，但他內心的自責卻是在不斷的挑動他的心。
    不僅僅是今日，這二十年來的每一天每一夜都是如此。
    說著，男子右手微動，似是想摸摸莫離的頭，但最後卻是忍住了。
    他不知道莫離對他是怎樣的看法，他也沒有信心能求得莫離的原諒。
    男子不經意的小動作被莫離看在眼裏，原本平靜的心似是被激起了波瀾一般，莫離的雙眼微微有些泛紅。
    他笑著伸出了右手，握住了男子那就要放下去的手：“我知道你們是逼不得已才將我送去了東勝，我也知道你們為了我做了很多事。”
    頓了頓，莫離輕聲道：“爹。”
    男子如遭雷擊，那經曆了無數風霜而顯得有些滄桑的臉上，那從來不顯露真是情感的臉上在此時卻是不可抑製的浮現出一絲絲激動。
    鼻子微酸，男子眼眶也是微微泛紅。
    當初將莫離送走之時，莫離還是一個繈褓嬰兒，自然是連話都不會說。
    這一聲爹，是男子平生第一次聽到。
    兩個大男人在此時皆是眼眶微紅，心中的那一絲絲疏遠徹底消失不見。
    兩人相視一眼，皆是笑了起來。
    這一刻，莫離全所未有的放鬆。
    今日之前，莫離對自己父母的情感很複雜，他期待著見到自己的父母，又害怕著見到他們，他不知道以什麽樣的情緒去麵對兩人。
    在正視了自己的記憶之後，莫離確實已經對自己的父母沒有任何的埋怨。
    但二十多年的空白，卻是已經在無形中讓莫離和他父母之間豎起了一道隔閡。
    直到剛才，兩人之間的隔閡，在一笑之間消散於無形。
    有很多事，隻有經曆過才懂。
    有很多事，隻有男人才懂。
    若莫離隻是一個什麽都沒經曆過的普通二十歲青年，也許他會憤怒，會責怪。
    但現在的莫離，經曆了無數，他懂。
    心中的擔憂漸漸消散，男子突然一笑：“不愧是我的兒子，在哪裏都是冠絕天下！”
    他說的是莫離東榜第一的天資，也是莫離絲毫不遜色於老一輩強者的強大心境，更是在說莫離身上那與他年齡完全不符的氣度。
    他很自豪，即便是在東勝那種沒落之地，即便缺少他的教導，他的兒子依舊是天地間最強的天才。
    雖然他不清楚，已經喪失了修煉資格的莫離是如何在短短二十年的時間之內走到了現在，他也不清楚莫離是經曆了何種困難才能從東勝來到他的麵前。
    他隻知道，這是他的兒子，與他一樣絕不會向命運低頭。
    男子輕聲道：“給我說說你在東勝的事情。”
    他並不在意東勝，但他隻是想了解莫離這二十年來的一切。
    雖然他錯過了莫離的這二十年，但他也想將這些他錯過的時間給補上，至少讓他對莫離的過往有所了解。
    莫離欣然點頭，從他記事開始一直說。
    他說了將自己撫養長大的爺爺，男子麵露感激之色。
    他說了陰差陽錯將自己收入萬劍山，從此開啟了他的修煉生涯。
    萬劍山、連雲山脈、血祖，幾乎將自己經曆的所有，莫離都一一道來。
    而隨著莫離的講述，他的臉色越來越震驚。
    即便是以他的定力，在聽聞了莫離的一係列經曆之後，都是震動不已。
    其中最讓他震驚的便是，莫離竟然是劍閣的傳承者。
    除此之外，天魂珠、湛瀘劍甚至是五行樹竟然都被莫離所得到，還有莫離在中大陸所遇到的大聖與真君，他從來未曾想過遠古時代的大生於真君竟然還存活於世。
    良久之後，他才緩緩平靜下來。
    帶著一絲絲光芒，他望向了莫離：“沒想到你這短短二十年的經曆，竟然已經如此豐富多彩！”
    隨即他帶著一絲疑惑：“不過當初我將你送往東大陸之時，你的身體......”
    說到這，他的目光之中寒芒閃過，心中的殺意開始沸騰。
    “還有，你修行的功法好像是《陰陽五行體》，當初我並未將這功法交給你，你是如何得到的？”
    對於這一點，男子極為疑惑。
    對於《陰陽五行體》，他們控製的極為嚴格，非本族人不可能學得，根本不會流傳於外，更何況那是在東大陸，莫離是如何得到《陰陽五行體》的。
    似是早就猜到了男子有這一問，莫離輕聲道：“原本我的確無法修行，直到我得到了《陰陽五行體》之後。”
    男子心裏一動，似乎想到了什麽：“難道你......”
    他右手輕輕搭上了莫離的手腕，神識湧出。
    片刻之後，他震驚的睜開了眼睛：“靈力經脈，你竟然開辟了靈力經脈！”
    靈力經脈，《陰陽五行體》之中置之死地而後生的一種修煉方法，從古至今幾乎沒有人修煉成功過。
    望著莫離平靜的臉龐，男子心頭的震驚緩緩轉變為憐惜。
    他無法想象當時隻有十幾歲並且還未踏入修行界的莫離，是如何撐過鑄造靈力經脈之時的痛苦的。
    “那你的《陰陽五行體》是如何來的？”
    “他的《陰陽五行體》，來的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要正宗。”
    莫離沒有說話，姬老頭的聲音卻是傳了出來，並且他也是少見的直接顯現在莫離的身旁，靜靜的望著男子。
    男子瞳孔一縮，心頭泛起一片波瀾。
    眼前這一道靈魂體，很強。
    當然，指的是是在失去肉體之前。
    莫離輕聲道：“爹，這就是我先前跟你說的在連雲山脈遇到的高人，三萬年前他在那場大戰之中肉身被毀，隻留下了靈魂，這一路若不是有姬老的相助，恐怕我已經死了多次。”
    男子心頭一震，極為細節的捕捉到了莫離語言中的兩個字。
    姬老。
    他對著姬老頭拱了拱手：“多謝前輩，前輩是......”
    姬老頭擺了擺手：“不用猜來猜去了，你們那一族建立之初，我也算是半個族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