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7章窺局
    陰影與光輝交錯的紋路灑在何奧平靜的臉頰上。
    他停在走廊口，安靜的翻動著手環上的報告。
    在整份報告當中，有關那些荒野襲擊者的‘調查’，隻是很少一部分。
    報告的絕大部分內容，都是夏娃收集的，明特市兩大財團和邪神教會的各種‘交易’內容。
    在與邪教交易的方麵，兩大財團表現的很‘坦蕩’。
    這些資料幾乎沒有任何掩飾的就被存放在資料庫內，隻是設置了閱覽權限。
    當然，想要從外界攻破這個資料庫，直接從從這個資料庫裏獲取資料，是很困難的，兩大財團無論是加密係統還是防火牆，都設計的極為堅固。
    而且從夏娃的反饋來看，這些數據似乎還設置了泄露自動焚毀功能。
    堅固的‘防禦’，精心的‘設計’，這的確能支撐得起他們將數據存放在這裏的‘自信’。
    可惜何奧並沒有和他們硬碰硬的想法，他直接從兩大財團最高層拿到了資料庫的‘鑰匙’。
    當然，以威肯和倫伯特的權限，他們隻能調取存放與明特市兩大財團有關的資料。
    夏娃所能拷貝的，也就是這些資料中和邪神教會相關的內容。
    而夏娃拷貝回來的資料，主要分為兩個部分。
    第一個部分是明特市兩大財團與邪神教會合作的內容，比如雇傭混亂信徒暗殺某個反對財團的議員和高官，與欲望魔女教會合作，‘睡服’某些競爭對手，套取機密情報等。
    而第二個部分，則是直接來自於兩大財團維特蘭總部的命令，兩大財團隻需要執行就行。
    這其中有些命令會給原因，有些命令不會給原因，一般涉及到明特市本地情況的都會給原因。
    比如暗殺‘索特’這個命令，就直接來自於維特蘭。
    甚至於混亂信徒都是維特蘭那邊聯係好了的，明特市的兩大財團分公司要做的就隻是單純的溝通聯邦調查局和把控事情的進度，並及時向總部匯報。
    這種是明特市兩大財團知道事情全貌的，知道要殺誰，怎麽殺。
    也有明特市兩大財團啥也不知道的，比如說，有一些‘任務’會讓明特市的兩大財團在什麽時間點，將什麽資源送到荒野或者城市的哪裏，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這些任務裏，明特市的兩大財團隻是跑個腿，涉及的事件似乎也與明特市沒什麽關係。
    當然，這些任務也未必全部和邪神信徒有關，兩大財團總部也可能隻是在執行某些保密程度很高的任務。
    但是夏娃在察覺到其中部分可能和邪神信徒有關之後，就將所有類似的資料都檢索了出來，並在了一個分類裏。
    不過這些任務和線索都很雜亂，所以夏娃隻是大概總結了一下，落在報告後麵。
    何奧現在就在大致的瀏覽這些來自兩大財團總部的‘操作’資料。
    他其實已經將整份報告都看過兩遍了。
    明特市兩大財團與邪神信徒‘合作’的目的往往會比較明確，會清晰的在資料中寫出來，沒有寫出來的順著相關線索，也能大概捋出來。
    他們的所有事情，也都在本地打轉，所有的陰謀都是圍繞在明特市的市場份額，以及與洛克特代表的市政府勢力的權力之爭之上。
    何奧看了兩遍，基本上就完全濾清了其中的關係脈絡。
    然後，何奧能得出的結論就是，‘一切如常’。
    整個明特市的局勢信息，和他之前所判斷的幾乎沒有什麽差別，隻要他順著之前的判斷，進行‘解局’就是了。
    在以往的副本裏，他都是這麽做的。
    但是他的直覺又告訴他，這一切似乎沒有那麽簡單。
    一定有哪裏不對。
    放下手環，何奧微微吸了一口氣，走進了旁邊的衛生間。
    ――
    晨曦市光輝宮
    “克裏斯托斯，下台！”
    “克裏斯托斯，下台！”
    震耳欲聾的喊聲穿過有些寂冷的夜空，在冰冷的空氣中漸漸暗淡變小。
    克裏斯托斯站在窗前，靜靜的注視著遠處街道和廣場上擁擠在一起的人群。
    他們舉著各種各樣的寫著‘拒絕‘反公司法案’’‘我們需要工作’的橫幅和標語牌，有組織的大聲呼喊著。
    “他們在這裏多久了？”
    紮著銀色馬尾的男人走了過來，站在克裏斯托斯身旁。
    “早上來的，一整天了。”
    克裏斯托斯接話道。
    “我聽說財團雇傭他們來遊行，給的工資還挺高，一天100聯邦幣，如果要喊口號的話，還能再加50聯邦幣，”
    銀色馬尾男人緩聲道，“如果有接受記者采訪，看表現還可以再獲得100到200聯邦幣不等的‘額外獎金’，王冠區很多在家裏沒事做的太太就接了這個活。”
    克裏斯托斯隻是靜靜的聽著，沒有給出回應。
    “明天市議會對修改案投票，”
    銀色馬尾男人也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深入，而是轉而歎道，“大概率還是無法通過。”
    他看向克裏斯托斯，苦笑道，“快半年了，法案改了又改，反對我們的議員反而更多了。”
    “隻要我們不願意改核心‘反壟斷’的部分，‘反對’的人總是會變多的，這是我們無法避免的，如果這條路好走，就不會輪到我們來走了。”
    克裏斯托斯注視著窗外，目光向上抬起，“但同樣，也有人一直和我們站在一起。”
    在那些拿著‘克裏斯托斯，下台’標語的遊行人群外圍，是更多的，舉著‘財團滾蛋’標語的人群。
    他們將裏側的遊行人群團團圍住，更加憤怒而大聲的吼叫著，澎湃的聲浪淹沒了一切。
    ――
    明特市城防軍指揮中心
    “下雪了啊。”
    奧維端著酒杯，坐在窗前，注視著窗外飄零的雪花。
    一棟棟如同剪影一般的工廠大樓潛伏在夜色與雪幕中，將整個城市顯得暗淡而幽深。
    “將軍。”
    一個軍官走進了辦公室，他看著奧維，行了一個軍禮，緩聲道，“南門外音符智能的傭兵團啟動了機械設備，似乎有所異動，兩大財團在這裏明特市經營了這麽多年”
    “雪天起風，我們這些身在雪中的人，又能做什麽呢？”
    還未等軍官說完，奧維搖搖頭，他拿起旁邊的酒瓶，又倒了一杯酒，遞給身旁的軍官，“來，喝一杯吧。”
    ――
    聯邦調查局大樓
    嘩啦啦――
    疾馳的流水從打開的水龍頭中湧出，何奧接了一捧水，潑在臉上，搓洗掉臉頰上的血漬。
    他抬起頭來，看著鏡子中的男人。
    冰冷的流水讓他的身軀因為受刺激而短暫的異常清醒。
    無數思緒在他腦海中流轉。
    他看著鏡中的臉頰，驀的一愣。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個思維誤區。
    在以往的副本中，副本角色往往是本地人，或者在本地有強關係網，所涉及的事件也是順著本地關係網卷進去的。
    但是‘索特’並不是‘明特市’人。
    ‘索特’本人和明特市的兩大財團是沒有曆史矛盾的，最多是索特到明特市之後有了點小摩擦。
    而驅動本地兩大財團對付索特的‘強驅動力’，也不是他們和索特之間的矛盾，而是來自更上層的，兩大財團總部的‘指示’。
    那麽，兩大財團總部，和兩大財團在明特市的分公司，就是一體的了嗎？
    恐怕不是。
    總部有總部的利益述求，分公司有分公司的利益述求，有時候總部為了自己的利益，甚至會犧牲分公司的利益。
    他們並不是一體的。
    尤其是在明特市的兩大財團分公司地處聯邦東部，在空間上遠離兩大財團在西海岸的總部，擁有更高的自主權的情況下。
    混亂的思緒在何奧的腦海中析出，逐漸形成連綿有序的線條。
    真正想要對付‘索特’的，真正調動傭兵團的，真正和秩序教會具有強關聯的，並不是兩大財團在明特市的分公司，而是遠在聯邦西海岸的兩大財團總部。
    無形的棋盤仿佛在何奧的身前浮現，棋盤對麵影影重重站著一個個模糊身影，而此刻其中一個身影，正緩緩顯出身形來。
    兩大財團總部真的完全信任他們的分公司嗎？未必。
    兩大財團在明特市隻有他們的分公司這一顆棋子嗎？未必。
    原本一直縈繞在何奧腦海中的違和感也終於緩緩消解。
    他也終於搞清楚了這違和感的來源。
    太安靜了。
    太安靜了。
    仿佛他抓了一堆分公司的高層，就砍斷了這兩個橫跨聯邦的巨型財團的手腳一般，任由他擺布了一樣。
    兩大財團沒有做出任何反應，甚至都沒有想過找個人來暗殺他，像是躺在砧板上的魚一般一動不動，仿佛可以任由他切割了。
    如果說那些被抓的高層，真的是兩大財團的絕對核心，一被抓了兩大財團就集體停擺了，那這種情況還能說得過去。
    但是他們不過是明特市兩個分公司的領導罷了，放在整個聯邦的尺度上，他們甚至不能影響兩大財團董事會的決定。
    這一切的安靜隻能說明一個問題。
    兩大財團根本不在乎這幫‘高管’的生死，這些高管被抓也根本無法影響他們的行動，整個局勢仍舊在他們掌控當中。
    兩大財團分公司的情況基本都被何奧捋清楚了，不太可能有其他的‘後手’。
    既然這樣，那兩大財團仍在走動的‘棋子’大概率不在明特市的這兩個分公司內。
    這一瞬間，夏娃所總結的報告的所有內容在何奧腦海中閃過。
    凡走過，必留痕。
    兩大財團總部無論怎麽繞開分公司落子，但是總會有利用到分公司資源的時候，他們不可能重新建立一個組織過來，隻接受總部的領導，然後專門去布局安排。
    這樣所消耗的成本太大了，不符合財團的調性。
    思索間，何奧抬起手環，一邊發消息，一邊迅速向著衛生間外走去。
    ――
    明特市北門
    明亮的燈光鋪灑著細長的走廊之上，一個個身軀挺直的士兵站在燈光之下，似乎正在執勤。
    砰砰砰――
    伴隨著清脆的腳步聲，一個軍官從遠處走來，停在了這個走廊之前。
    “你好，前麵是城門控製中樞，請出示通行證。”
    站在走廊口的士兵向前一步，對著這個軍官敬了一個禮，然後快速說道。
    “我不進去，”
    軍官看了一眼走廊深處，然後搖搖頭，“隻是恰好散步走到這裏了。”
    說著，他摸出一支煙，遞給執勤的士兵。
    士兵擺擺手，拒絕了他遞過來的煙。
    軍官也沒什麽，而是收回煙，叼在自己嘴上，轉身向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站在走廊口的士兵平靜的注視著軍官的背影，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
    ――
    聯邦調查局大樓天台
    赫爾從畫著醫療符號的直升機上下來，抬起頭，正好看到天台的門打開，何奧從門後走了出來。
    “索特先生，我們真的要用直升機嗎？”
    他連忙走過去，有些擔憂的說道，“外麵都是兩大財團安保公司的電磁炮，直升機在空中，很容易成為靶子，走密道要安全些。”
    “沒問題的。”
    何奧輕輕搖頭，身形穿過雪幕，快步走到了直升機邊上。
    這直升機還是他從城防軍指揮中心開回來的。
    看著他的動作，赫爾連忙把直升機的鑰匙卡遞給何奧。
    “燃料電池都加滿了？”
    何奧接過鑰匙卡，看著那緊閉的直升機門緩緩打開，隨口問道。
    “嗯，都加滿了，裏麵的垃圾也都清潔了。”
    赫爾連忙說道。
    “辛苦了。”
    何奧點點頭，直接爬上了直升機。
    然後他看向跟著他要一起爬進來的赫爾，擺擺手，製止了赫爾，“不用，我去就行，你守好大樓，有問題我會聯係你。”
    說話間，何奧已經啟動了直升機。
    轟――
    伴隨著劇烈的聲響，呼嘯著的螺旋槳開始切割天空中飄零的雪花，掀起澎湃的風。
    “是！”
    赫爾的發縷被狂風吹起，他看著直升機內的何奧，猶豫了一下，大聲喊道，“索特先生，這附近都是兩大財團的電磁炮和飛行器，咱們要不還是”
    但他話還沒說完，整個直升機就已經抬頭而起，飛向了天空。
    周圍立刻有數台無人機和直升機，甚至龍騎兵戰機拔地而起，同時一道道佇立於各種明處暗處的炮口迅速調轉，對準了天空中的直升機。
    飄零的雪花穿過了直升機螺旋槳的兩側，從天空中灑下，落在下方的無人機和電磁炮之上，構築成一張仿佛靜止的畫卷。
    最終，這些機器都沒有勇氣噴出第一口火焰，隻是注視著那直升機拔地而起，目送著它升上高空，直到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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