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人活著，心卻已經死了。
    陳非絕對不會承認自己之前看到從上空掠過的米格-28時，下意識的把對方當成了契科夫大狗熊的座駕。
    反正都是米格-28，塗裝看下去也差不多。
    現在看來，手欠一下，麽麽噠！
    “213號機報告，敵機撤離了！”
    “214號機報告，我這邊也是一樣，剩下的那架米格-28跑了！”
    幾乎在同一時間，不同空域的戰鬥隨著敵方噴氣機不約而則的撤退，戛然而止。
    結束了！
    不止是“真香”戰鬥飛行中隊的所有飛行員，就連911空勤基地內，許多人都不約而同的長長鬆了一口氣。
    他們終於守住了製空權！
    一旦戰敗，覆巢之下，豈有完卵，所有人都不會有好果子吃，企業戰爭的勝者絕對會毫不留情的對失敗者趕盡殺絕，扼殺一切死灰複燃的可能性。
    盡管戰爭尚未結束，所有人卻仿佛都看到了希望。
    至少眼下的局麵，還不算太糟糕，如果運氣足夠好的話，說不定能讓美曼兄弟聯合財團碰個灰頭土臉。
    “恭喜各位，請盡快返航！”
    人在基地的女執行經理在通信頻道內說出這句話後，便一屁股坐倒在椅子裏，一動都不想動。
    不光是關注“真香”戰鬥飛行中隊戰況的心力交瘁，還有之前與來敵交手的疲憊，這會兒心神稍一放鬆，積累下來的精疲力竭便如同潮水般一起湧來，將她壓倒在座位上，累得連手指頭都抬不起來。
    既要生死搏殺，又要鎮定指揮，無論是誰，都難以承受這樣的生理和心理雙重壓力。
    半個小時後，西麵的夜空中出現了一對又一對信標燈，轟鳴聲遠遠傳來。
    一架又一架返航的a-39b“大嘴怪”輕型渦槳式攻擊機在繞著911空勤基地盤旋一周後，依次從天而降，平穩的落在了主起降跑道上。
    除了中隊長契科夫大狗熊的米格-28噴氣式戰鬥機以外，倒數第二架“大嘴怪”正是陳非的211號機，耳邊時不時傳來副中隊長“魔鬼椒”伊莉妮魯休斯的提醒。
    即便有高段玩家的一對一全程指點，可是在著陸的過程中，小朋友依舊嚇得腿都軟了，一顆心差點兒從嗓子眼兒裏蹦出來。
    畢竟在玩飛行遊戲的時候，十回著陸九回摔，妥妥的九死一生。
    對於陳非來說，安全降落的難度係數要大於被導彈追，好歹導彈有預判軌道可供提示，但是著陸動作卻無係統功能可用，全憑自己的操作，還得有那麽一點點兒的運氣。
    待起落架著地，渦槳機開始減速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快要癱倒在駕駛艙內，汗水浸透了衣服，硬是給累得不輕。
    謝天謝地，總算把戰鬥機給安全的帶了回來，不用賠錢了。
    緊隨其後，副中隊長“魔鬼椒”伊莉妮魯休斯的212號機才從容落下。
    最後一個著陸的是契科夫中隊長親自駕駛的米格-28噴氣式戰鬥機。
    -
    所有返航的戰鬥機陸續滑進了停機坪，周圍響起了一片熱烈的掌聲。
    “真香”戰鬥飛行中隊在外麵為了整個基地連戰強敵，立下了汗馬功勞，得到所有人的掌聲是理所應得。
    各個地勤部隊一起蜂擁而上。
    檢修、裝彈和補充燃料等工作同步進行，第一時間讓這些仍然帶著硝煙的戰鬥機重新恢複戰鬥力，以免敵機再次來襲時，手忙腳亂的陷入被動，保證來敵即戰，戰之則勝。
    女執行經理的上任三把火，終於燒出了新變化。
    盡管契科夫大狗熊自稱無傷，可是在米格28的機體蒙皮表麵，依然發現了不少戰鬥痕跡，見證了當時的激鬥有多麽驚險。
    地勤人員想要把陳非從駕駛艙內“掏”出來，他卻有氣無力的搖了搖頭，自己要再待一會兒，緩過勁兒來再說，不然待下了飛機，恐怕連站都站不住。
    重新扣上駕駛艙罩，沒過多久，陳非就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小呼嚕。
    一晚上的地獄級難度挑戰，他實在是太累了。
    稍稍恢複了一些精氣神的女執行經理哈娜加格爾拎著一隻電喇叭來到停機坪，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我剛剛向公司總部請示，並且得到了審批，在企業戰爭期間，除了工資翻倍、戰爭撫恤金翻倍、傷殘險和人身意外險提額以外，大部分人還將再增加一萬星元的堅守崗位獎金，有參與殺傷入侵者的，根據實際戰績，可以獲得1萬星元到10萬星元的稅後獎金。”
    電喇叭將她的聲音放大到停機坪每一個角落都能夠聽得清清楚楚。
    “烏啦！”
    “半載！”
    “萬歲！”
    “愛老虎油，哈娜！”
    情緒激動之下，一些人膽兒肥了，飄了。
    富貴險中求，與企業戰爭帶來的風險相比，重賞之下，才更容易生出敢於直麵生死的勇氣。
    隻要錢到位，什麽都好說，加錢就完事了。
    卻有那麽一小撮人，騷眉搭眼的什麽狗屁都沒有撈到，加工資和加獎金，統統都沒有他們的份兒，如今都被關在禁閉室裏，等著被趕回家吃自己。
    “鐵門啊鐵窗啊鐵鎖鏈，手扶著鐵窗望外邊，外邊的生活是多麽美好啊”
    偷雞不成蝕把米，還不如老老實實的什麽都不做。
    關鍵時刻給說一不二的哈娜經理添堵，不收拾他們還能收拾誰？
    哈娜加格爾抬起手往下虛壓了一下，所有人立刻安靜了下來，她再次說道：“為整個基地立下大功的‘真香’中隊獲得集體獎金500萬星元，擊落一架敵機的，單獨獎勵100萬星元，稅後的，獎金全部都是稅後的。”
    如果是稅前獎金，搞不好在自動扣完稅後，許多人隻能拿到一半的金額。
    還不如爽利一點，獎勵多少，實際到手就多少，稅務完全由公司主動承擔。
    這一回輪到飛行員們歡呼起來。
    集體獎金人人有份，哪怕是武裝直升機小隊的飛行員和沒有擊落敵機的飛行員，依然都能皆大歡喜的拿到一筆不菲獎金，也不算白辛苦一趟。
    畢竟戰鬥飛行中隊是一個整體，光靠一兩個特別能打的飛行員，是無法發揮出百分之一百的戰鬥力。
    “啥？啥？500萬星元，哪兒？在哪兒？”
    陳非猛然睜開眼睛，想要找到自己隱隱約約聽見的“500萬星元”，卻又被身上的安全帶給勒了回去，渾身沒有一處是不酸疼酸疼的。
    現在誰都不能跟他提錢，一提錢就傷感情。
    扯開安全帶，往駕駛艙外張望，停機坪上一大群不知道在激動些啥的人，讓陳非頓覺無趣，打了個嗬欠，又伸了個懶腰，繼續縮了回去，咂摸幾下嘴，呼嚕聲再次響起。
    別說一群蛇精病，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休想阻止他睡覺。
    看著不斷歡呼的人群，女執行經理的情緒卻絲毫沒有被感染。
    有時候，無知也是一種幸福。
    美曼兄弟聯合財團針對天啟防務集團的企業戰爭，911空勤基地這裏隻不過是其中一個縮影，作為天啟防務集團的下級子單位，又何止一個911。
    這一夜，受到打擊的，並不是隻有一個911空勤基地。
    盡管是行業排名第27的大型軍事承包商，但在行業排名第8的真正大鱷麵前，卻遠遠不夠看。
    一夜之間，短短數小時內，天啟防務集團損失慘重。
    911空勤基地雖然再一次擊退了敵人，成功守住基本盤，但是這樣的勝利在兩個龐然大物的交鋒中，卻顯得微不足道。
    哈娜加格爾之所以能夠申請下來這一大筆豐厚的獎金，也是看在911空勤基地在天啟防務集團的一大堆壞消息中，帶來一個難得的好消息。
    來自於集團公司總部的女執行經理卻知道，天啟防務集團和各個下級子單位的危機才剛剛開始，她卻無人可以傾訴，隻能壓在心底，看著歡快的雇員們，仿佛格格不入般的站在一邊，默不作聲。
    -
    睡了不知多久，陳非被人推醒。
    嗬欠連天的他張了張嘴，待看清楚對方，有氣無力地說道：“蕭老大，有事嗎？”
    自己還待在駕駛艙內，外麵依然天黑，不知道是幾點鍾，停機坪上的人群早已經散去。
    機修長蕭明說道：“211號機，準備就緒。”
    “哦，知道了，謝謝老大！”
    陳非知道機修組肯定又加了一夜的班，隻不過自己實在是太累了，沒有幫上忙，直到現在依舊手腳發軟，恐怕連個螺絲釘都擰不動。
    “這裏太冷，你回宿舍睡。”
    蕭老大轉過頭，示意了一下寒風呼嘯的艙外。
    要不是駕駛艙罩一直扣著，搞不好這會兒已經把陳非給吹受涼了。
    一絲調皮的冷風鑽了進來，仿佛印證了蕭明的話，眨眼間卷走了陳非身上的那一點兒熱乎勁兒，讓他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戰，困意立刻消散了許多。
    蕭老大說的沒錯，這裏的確不是睡覺的好地方。
    當即縮頭縮腦的爬出駕駛艙，和機修長打了個招呼，往自己的宿舍方向走去。
    才走出三四步，摸了摸腦袋。
    腦袋自然是沒摸到，手指碰到的是飛行員頭盔，這玩意兒擋風保暖，睡得迷迷糊糊時沒受涼就全靠它了。
    陳非才終於想了起來，自己的小鳥兒並不在宿舍，還在能源塔所在的鋼結構棚屋內。
    想到能源塔的棚屋，他又想到了那個尼安德特族老頭兒。
    幾個小時前，老爺子音容笑貌還在，但是現在，卻陰陽相隔，老人家駕鶴西去。
    陳非吸了吸鼻子，抹去眼角的濕意，抬腳繼續往位於集裝箱深處的鋼結構棚屋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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