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歡捧著蕭聲的手，按照韓醫生的囑咐，找到藥膏給他塗上。
    白色的藥膏沾在手上，冰冰涼涼的，很舒服，還有從樓歡嘴裏輕輕呼出的涼風。
    蕭聲一動不動地盯著樓歡看，纖細的睫毛上還沾著晶瑩的淚珠。
    他抬手，大拇指為她抹去眼淚。
    樓歡皮膚嬌嫩，原本哭紅的眼下一片，此刻更紅了。
    “別亂動。”樓歡戰術性地後仰，抓住他的這隻手，塗上藥膏。
    這聲命令聽著熟悉極了，蕭聲可記得，這是他以前對樓歡說的話。
    每次隻要這麽吼一句，樓歡就乖了，現在竟輪到自己。
    他不但不惱怒，唇角還往上揚了揚。
    “不動。”他真的聽話，不知道這樣她會不會留下來。
    樓歡專心致誌地處理完，一抬頭，就撞進男人略帶笑意的眼睛。
    黑曜石般的眼眸帶著天然的吸引力，樓歡怔愣一瞬，匆匆垂下眼皮，遮住撒丫子往外跑的喜歡。
    樓歡側轉身子，拿起桌上的筷子就開始吃。
    麵條軟硬適中，有筋道，蔥花和煎蛋的香氣直衝鼻尖。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父親和母親共同做的那碗麵，那碗吃了一半，被她倒進垃圾桶裏的麵。
    樓歡大口大口地吃著，連碗裏的最後一口湯都不放過，好像吃完這碗麵，就能彌補了遺憾。
    蕭聲坐在對麵，看她吃麵吃得眼睛濕潤，又看向完成一半的畫作，眼底的笑意漸深。
    今晚的收獲很大。
    願意畫畫，說明樓歡並沒有喪失對待生活的積極，願意吃麵，說明在慢慢放下。
    隻是速度慢點。
    沒關係，他能等。
    隨著最後一口湯喝幹淨，樓歡忍不住打嗝，一出聲她就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玉米排骨湯，香芋蒸排骨，麵，以後都給你做。”蕭聲抽出一張紙巾，就著手指頭，輕輕為她擦拭嘴巴上的油光。
    擦著擦著就忍不住了，捏著她的下巴吻上去。
    怕她討厭，這個吻一觸即分。
    “時間晚了，宿舍回不去，你睡臥室，我睡客房，畫完早點休息。”蕭聲說完便起身離開，壓根不給樓歡留一點反駁的餘地。
    另一方麵，是怕再看下去自己忍不住，又會把人越推越遠。
    樓歡看著隻完成一半的畫作，腦海裏不再是餘成和鄭意，而是蕭聲揮之不去。
    破曉，畫作完成。
    破曉的光照進畫中的湖麵，波光粼粼，岸邊是一簇又一簇紅豔豔的花。
    樓歡將其命名為《水火》，再題上名字和日期，方才熄燈去休息。
    蔓歸院一片漆黑與寧靜。
    在樓歡不知道的地方，黑暗中燃著一點星火，煙霧在蕭聲眼前縈繞。
    直到聽見樓上洗澡的動靜，他才掐滅煙頭，與樓歡同一時間入睡。
    第二天樓歡把期末作業交上去，同學和老師們看她的眼神有驚訝，有懷疑，有難以置信。
    在他們看來，這幅畫平平無奇。
    樓歡也隻拿了及格分，為此老師還找她談過，樓歡虛心請教，堅決不改。
    她很喜歡這幅畫。
    因為這幅畫裏藏著秘密，是她現在無法宣之於口的愛意。
    這次期末，樓歡頭一次拿了第二名，以前都是年級第一。
    其他人都不淡定了，尤其是秦樂樂。
    說好的姐妹一起拿第一呢？
    結果樓歡反駁她，說好的一起考試呢？休學待產的秦樂隻能閉嘴。
    秦樂覺得是自己對不起她，沒有一起上學沒有一起結婚沒有一起懷孕，很不夠姐妹。
    周勉聽到這話的時候，嘴角差點抽歪，生怕她做出點啥，好言好語哄著，怎麽能說沒一起結婚呢？就差一個星期的事。
    反正在所有人眼裏，樓歡和蕭聲已經禮成，恐怕隻有樓歡自己認為自己沒有結婚。
    周勉還給秦樂出謀劃策，覺得對不起姐妹的話，可以多拿些東西補償。
    秦樂眼睛一亮，給她哥打電話，說樓歡這次隻考了年級第二，心情肯定不好，趕緊去安慰安慰，看樓歡想要什麽就送什麽。
    秦時安最近也忙，但也沒忘記關注樓家的情況，也和樓月談了合作，也派人在學校注意樓歡的動向，有什麽問題隨時向自己匯報。
    他買通的人是樓歡同班同學，要是樓歡因為期末成績不高興，人應該通知自己了。
    但他妹妹都這麽說了，秦時安還是推掉工作，專門跑學校一趟。
    考完試放暑假，學生大都離校，隻剩下那些考研的、有研究項目的學生，辦了留校手續。
    樓歡也辦了，上麵一直沒批下來，她知道不是姐姐就是蕭聲的意思，但她要是不走，其他人也不敢逼她。
    尤其是薛佳也留校。
    秦時安知道這些情況，去接她吃飯的時候，說真的不想回家，可以搬到秦樂的新公寓去，比住校安全。
    樓歡以留薛佳一個女孩子在寢室不安全為由，執意留下。
    秦時安從來都是縱容，然後加派人手在學校附近做安保工作，再加上蕭聲派來的人。
    校長覺得，這個假期任何學校出事他們學校都不可能出事，不由得汗顏。
    秦時安發現樓歡比以前沉默了許多，倒也不會刻意找話題，隻是帶著她去買東西，去玩，去吃東西。
    眼見著樓歡臉上開始有笑容，下一秒她卻彎著腰在路邊吐個不停。
    一陣又一陣的幹嘔，臉色都白了。
    秦時安慌忙地把人送到就近的醫院，檢查腸胃沒有什麽問題，醫生見她這樣，建議去婦產科。
    “婦產科？”秦時安眉頭緊皺。
    醫生說：“照檢查結果來看，不是腸胃問題，你妻子可能懷孕了。”
    醫生看到樓歡的婚戒，雖然沒看到男人的手，但男人抱著人進來的時候，眼底慌亂，目光片刻不離女孩，便猜是夫妻。
    秦時安愣住。
    不是因為醫生說樓歡是他妻子，而是說樓歡可能懷孕了。
    檢查完回來的樓歡正好聽見醫生的話，知道瞞不住秦時安，選擇了坦白。
    “我確實懷孕了，兩個月。”
    “兩個月，你身子骨弱，平常多注意。”醫生見男人傻了，聽見妻子懷孕不是高興，估計不想要孩子，不然這女孩也不會隱瞞。
    於是，醫生叮囑說：“年齡又小，不要做傷害自己身體的事，好好照顧她。”
    秦時安終於反應過來，連忙應下。
    出了醫院，樓歡知道他有很多問題要問自己，就搶先回答了。
    “他不知道，我不想告訴他，起碼現在不想。”樓歡忽然展顏，“時安哥哥，你會替我保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