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爺……朝廷這是何意？”
    鄭國公夫婦攜手站在總督府大堂之中。
    他們聽著門外宣旨官員的聲音，麵上不喜反驚，趙淦更是擰起了眉頭。
    蘇錦年一手撫著高隆的腹部，美眸中流露出憂色地看著他，氣氛變得壓抑。
    “這群傳詔官員未免太過咄咄逼人了！我讓他們先歇下，竟然直接在府外高聲宣旨。”
    鄭國公臉色難看，他本是想問過趙錯後再決定怎麽處理朝廷的傳詔欽差，結果他們還大張旗鼓了起來。
    加封他為鄭王？若非特殊時刻，朝廷怎麽可能輕易給異姓外臣封王！
    京城果然是出事了啊……
    “如何是好？”
    蘇錦年低聲問道。
    她此時也是惶惶難安。
    趙淦因為她懷有身孕所以許多事都不和她說，但她又不是眼瞎耳聾，對於當前局勢還是知道個大概的。
    “這旨不能接，我修書一封送去齊國，此時還要看無咎的意思。”
    鄭國公沉聲說道。
    他也知道大局走向在趙大將軍的決斷間。
    對此他倒是沒有意見，小公爺長時間以來的表現已經讓他認可放心，而且如今整個南方也已經受大將軍府節製。
    “錯兒站在了如今的位置，一念之差就是萬劫不複，他……”
    國公夫人惴惴不安地道。
    “他有分寸。”
    趙淦的語氣依然沉穩鎮靜。
    “夫人不必擔心，安心養胎，天塌了還有我們父子頂著呢。”
    他的心情其實也是躁動難安，但是妻子身懷六甲，他不能表現出任何不自信。
    趙家這一次真的已經站在了曆史的巨浪之上！
    如今隻有一條路可以讓他們永遠安心……
    “來人！”
    鄭國公心平氣和地道。
    “你出去告訴欽差大人，本官不在府上，改日再召見他等。”
    他這就屬於大不敬了，皇帝的聖旨到來，作為臣子無論如何也該第一時間接旨。
    不過事到如今也沒人在意這個了。
    南方是趙大將軍說了算。
    “朝廷給我父封王？”
    趙錯在傍晚時就從秘衛口中得知了此事。
    他的神色並沒有什麽變化，此時不在他的預料之中，但也不是什麽太過出人意料的情況。
    如此來看，明天就要到齊國的那批傳詔官員也是來給他加封的？韓王是想用這種方式將他穩住。
    “照將軍，京城來的傳詔欽差一到齊國都城，你要以禮相待地將他們請到城外軍營中安頓。”
    趙公爺又找來的照元清對其吩咐道。
    “是！”
    照總兵行禮應下後轉而說道。
    “大將軍，靖寧總督武崇行將軍，預計今晚就要到齊國都了。”
    “你去讓人準備好接風宴，武總督來了以後，讓他第一時間來見我。”
    趙錯頓時打起精神的說道，武崇行在平南之戰中立下汗馬功勞，在他心中的分量也是到了第一梯隊。
    武將軍在昨日送了信來，說是有緊要之事要當麵稟報，這會人就快馬加鞭地來了。
    他的話趙公爺是放在心上的。
    “靖寧兩府還有什麽事是要他親自來一趟說明的嗎？”
    趙大將軍心中也帶著疑惑，主要是武崇行表現得實在太急切了，好像真的有什麽十萬火急的要務。
    天色逐漸暗下，晚膳之前，他在王宮中接見了風塵仆仆趕來的武總督。
    二人上次見麵已是許久之前的事了。
    “屬下拜見大將軍！”
    武崇行一進殿中就毫不猶豫地單膝跪地行了軍禮。
    “武將軍莫要多禮，到前邊坐下吧，我已在宮中為你備下了接風宴。”
    趙錯笑著站起身，走下台階將他扶了起來，給足了禮待。
    “末將有要事稟報！”
    他深吸了一口氣地拱手說道。
    “辛苦卿跑這一趟了，我們坐下說罷，請。”
    “不敢！屬下這兩日可謂坐立難安，可算是將人送到齊國了。”
    他苦笑著向殿外揮了下手，趙公爺還沒說話，隻聽到他又開口道。
    “大將軍就在殿中，您快請進來吧，到這兒就不必再擔心了。”
    武崇行的話讓趙賊也是一怔。
    他轉頭向外看去，隻見一名黑袍人快步走進殿中，似乎很是緊張。
    大將軍疑惑，他詫異自己手下的武總督怎麽還帶了個藏頭露尾的人來，而且還用“您”稱呼。
    “不知這位要如何稱呼？”
    趙錯神色如常的道。
    “這位殿下自稱受了太後娘娘之命……”
    武崇行的話讓趙公爺眸光一變，不等其把話說完，黑袍人就將衣帽一把扯下！
    “治拜見趙大將軍！”
    “太子殿下！”
    趙公爺頓時睜大了眼睛。
    站在他麵前的不是別人，正是數月前在南下時遇刺的太子楚治！他在那一次刺殺中不知下落。
    然而人現在完好出現了，大虞太子正用激動的目光看著尚父大人，眼神中流露著從提心吊膽中解放出來的輕鬆。
    “大將軍，太子殿下是在三日之前尋到屬下，我給您寫了信後就立即護送他前來齊國了。”
    武崇行也是如釋重負地低著頭說道。
    “你做得好！”
    趙錯反應過來後點頭說道。
    他目光炯炯地看著欲言又止地與自己對視的楚治。
    就在這幾個彈指的功夫，趙公爺就差不多分析出是個什麽情況的，關鍵就在於他們的那句“奉太後娘娘之命”。
    “太子殿下沒事就好，我先安排你梳洗用膳吧，有什麽話明日再說。”
    他從容自若的說道。
    “是！”
    楚治艱難地點了下頭。
    他看上去也是瘦了許多，想來是這段時日憂慮所致，成日在驚惶中度過。
    此時的太子殿下看趙公爺的眼神都帶著淚光，嘴唇動了一下，最後生息了一口氣的說道。
    “治在那日遇刺之後，受東宮之人所救，被安頓在了寧西府……”
    趙大將軍輕點了下頭聽著他說的話。
    女魔頭會將楚治藏在寧西府倒是也不奇怪。
    正所謂燈下黑，韓王恐怕也想不到，當朝太子會在戰事最緊急的地方。
    “我在寧西府藏身至今，就在前日，護衛我的秘衛說是時機到了，您這個時候見到我，就會知道太後娘娘的意思。”
    楚治一口氣將話講完，趙錯心中已如明鏡，他一直在等的嵐姐姐給自己的消息是來了。
    他沒有對太子多言，揮了下手，讓人帶著早已疲憊不堪的他下去沐浴更衣。
    這一次他心中對於當前局勢的選擇再無猶豫。
    “武將軍，明日我要在城外軍營為三軍將士慶功，你也留下來吧。”
    他看向了武崇行，臉上露出了信任鼓勵的笑容，不徐不疾的對他說道。
    “遵命！還未恭賀大將軍平滅七國，在此拜賀。”
    武總督對他鄭重施禮。
    “好。”
    趙錯點了下頭後又好似隨意的說道。
    “若是朝中有亂臣賊子犯上篡權，武將軍可願與我舉兵北上，討罪伐逆？”
    武崇行聽著他的話頓時童孔猛地收縮，接著毫不猶豫地單膝跪地，斬釘截鐵地道。
    “末將願為大將軍效死！”
    “有將軍此言……”
    趙公爺笑著將他扶起。
    “我也就放心了。接風宴已在宮中備下，請吧。”
    趙大將軍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清醒，明日慶功之時，他也算好了朝廷傳詔官員會在屆時到來。
    給武崇行接風後，他因為心中有了決斷，一時間因為心中大石落地的舒爽而多喝了幾杯。
    酒足飯飽，他腳步輕慢地走進了安靜的內宮，跟隨夜風漫步。
    “你在王宮晃悠什麽呢？”
    忽然之間，耳邊傳來了溫和無奈的輕語，接著他就感覺到耳朵被捏住了。
    “大膽！竟敢冒犯本大將軍，你該當何罪啊？若是不給出說法，今日就要將你仗殺！”
    趙錯氣勢洶洶地轉頭看去，目光對上的是一雙嫵媚多情的桃花眼，他的手在這會兒也摟上了人家的腰。
    “你這是喝了多少？一身酒氣，還滿嘴胡言亂語。”
    賞心俏臉微紅地瞪著他。
    小公爺看著她柔媚姣俏的白淨臉蛋兒，不由得低下頭，嚐了下美人兒唇上的澹紅胭脂。
    趙賞心有點兒羞惱地抬起玉手將他的臉龐推開，然後主動牽起了他的手，拉著他向自己的住處而去。
    “還是您疼我，差點兒我就要在後花園的石椅上過夜了呢，幸好有您。”
    趙賊此時當然還是清醒的狀態。
    他低頭看著彼此握在一起的手，任性地將之換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勢，這才滿意。
    趙大小姐多少有點兒無可奈何地回過頭白了他一眼，不過也沒有說多言，牽著他進了自己屋中。
    “何事這般高興？竟還喝成這般模樣，真不像話。”
    賞心讓宮女送了熱水來。
    趙錯在她溫柔的侍奉下半躺在浴桶中。
    一雙靈動玉手正在他的腦袋上擺弄著，為他打理著頭發，格外溫柔。
    “因為我們就要回京了呀，就在安兒還有煥兒出生之前，我一定帶回去。”
    小公爺抬起手握住了她的溫潤柔荑。
    “嗯~”
    趙賞心輕柔和緩地回應。
    “你也累了，一會兒梳洗過後就睡吧，明早還有差使要辦呢。”
    “您如果陪我一起的話。”
    “知道了。”
    ……
    “大將軍萬勝！”
    烈日懸於中天，趙錯在一眾南軍將領的擁衛下，騎馬進入了城外軍營。
    分列數隊的士卒放聲高呼，趙公爺麵色從容地揮手回應，最後站在了高台之上。
    他俯視著仰望自己的數萬將士，深吸了一口氣，一開口就將聲音覆蓋到了整座軍營。
    “諸位將士！賴你等多月以來拚死奮戰，七國終在數日前完全光複，此役之功皆在諸將士，今日當共飲一杯！”
    趙大將軍將手中酒碗遞到唇邊一飲而盡，然後將碗口對著下方展示，士卒頓時又是一陣熱切喧鬧。
    他們也痛快地將領到的酒飲下。
    氣氛一時間更熱
    “給弟兄們上肉食！”
    趙錯擺了下手的朗聲說道。
    他也坐在了木台上，與南軍部將分食一隻羊腿，四處的肉香散開後又是一片嘈雜。
    軍營中載歌載舞，他也從頭一直陪著將士們吃肉喝酒，一度走到場下與士卒們碰杯共飲。
    “啟稟大將軍！京中來了欽差傳詔，人已經到軍營之外了。”
    這個時候一名中軍帳的親兵走來。
    他在趙公爺的示意下高聲在營中說道。
    這種情況之下，消息從他們周圍士卒的口中向外傳去，起哄聲也來了。
    “大將軍平滅七國，征討南海！定是陛下的封賞旨意到了。”
    “定是如此了，以公爺的赫赫武功！封王亦不為過……”
    “是該加封為王！”
    趙錯的臉色卻是迅速沉了下來。
    他起身回到了木架高台上，與照元清及武崇行對視一眼，二人心領神會地點頭。
    其餘南軍部將還對局勢未知，期盼的目光投向了營外，似乎是在期待聖旨中可能會有對自己的封賞。
    “快請欽差大人進軍營中宣讀聖旨！”
    趙公爺心平氣和的說道。
    他眼看著一眾京官噤若寒蟬地走入了軍營中。
    這一行人中的傳詔大臣緊張地走上高台，他手捧一卷明黃色帛書，站在了趙大將軍麵前。
    “大將軍趙錯接旨！”傳詔欽差沒敢與趙錯對視，“奉天承運皇帝……”
    趙公爺眸光森寒的看著他們。
    聖旨上寫了什麽並不是他今天想要知道的。
    情勢到了這一步，他起勢隻差一件東西了，正好眼前就有人送來。
    “大將軍趙錯不辭辛勞！去歲取寧國及淮南國，今朝又平龍族海患！光複六國！著加封為趙王！”
    傳詔欽差的話語才落，激烈的喧嘩聲就在台下響起，趙賊也垂下手握住腰間劍柄。
    “還請王爺接旨吧。”
    京中來的官員迅速改了口。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利劍出鞘的鳴響。
    趙錯眼前閃過淩厲白虹，明黃聖旨瞬間被染紅，本還喧鬧的軍營瞬間陷入死寂。
    “本將軍得到太後娘娘詔令，宗室韓王篡權作亂！意欲竊朝自立。”
    趙公爺麵色赤紅地將手中劍刺在了飄落在地的聖旨上！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本將軍奉東宮懿旨，皇太子殿下詔書，在此起兵討逆，進京勤王！”
    趙大將軍話語才落，他身後的照元清與武崇行便捧出了兩卷帛書，分別為皇太後的懿旨與太子詔令。一眾甲士在這個時候擁衛著身穿五爪行龍冕服的楚治走上高台，趙賊舉兵在法理上立時得到了正統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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