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兵圍戶部公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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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麵怎麽回事兒,怎滴如此嘈雜,是誰在鬧事兒?”
    黃懋官盡量壓抑住自己糟糕的情緒,對書吏不客氣的質問道。
    話剛說完,就看見書吏那張驚慌失措的麵容。
    先前書吏沒有通報就闖進屋裏來,黃懋官還以為是因為自己砸杯子把人召進來的。
    可是現在看書吏的樣子,有點不像啊。
    “怎麽回事兒?”
    黃懋官擺出三品大員的架子,開口問道。
    “大,大,大人,不好了,外麵被那些振武營的軍漢給,給圍住了。”
    那書吏生的甚是清秀,顯得文縐縐的,這會兒是被公署外軍士們的樣子嚇到了,說話都有些結巴。
    “那些丘八還敢來這裏鬧事兒,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好不容易才按耐住的火氣,這會兒聽完書吏的述說騰地一下就再次被點燃。
    黃懋官甩甩衣袖,簡單整理下自己的官袍,這就要邁步出門,去官署大門口看看,都是些什麽軍卒居然這麽大膽,敢把戶部衙門給圍了,是不是還要殺官造反呐?
    大明承平百年,雖然北邊還有蒙古韃子叩邊,南邊也有倭寇作亂,但那都是疥癬之疾,難道他們還能打到這南京城來不成。
    對於官員們來說,在南京當官就是享福來了,來享受這十裏秦淮風月,唯獨沒想過會出什麽事兒。
    別看幾年前,有倭寇曾經跑到南京城下耀武揚威一番,那有如何?
    他們的結局,還不是被官軍殺的一幹二淨,片甲不留。
    好嘛,今天這南京城的京營士卒居然敢圍堵戶部公署,這還了得。
    此刻,黃懋官的心裏產生了濃烈的殺機,他要殺一儆百,不然自己以後就是這南京城的笑話了。
    “大人,別,別去,那些軍漢像瘋了一樣,一個勁在門外喊要補發軍餉,不然,不然......”
    “不然怎麽樣?”
    黃懋官站住身形,滿不在乎的質問道。
    “他們就要闖進來.....”
    說道這裏,書吏不知道該怎麽說了,外麵已經有激動的士卒喊出殺了黃懋官這個狗賊的話,他在這裏能說嗎?
    不能,這不是自己找罵嗎?
    “他們還敢衝擊戶部衙門,我倒要看看,他們是吃了熊心還是豹子膽。”
    黃懋官此刻卻是把振武營的軍將恨上了,居然敢唆使士卒鬧餉,這可是在南京城,邊軍那一套也是他們能學的嗎?
    那些邊軍經常鬧餉,不然也不會把南京的儲備轉調北京,但那是天高皇帝遠,很多時候朝廷是鞭長莫及。
    南京雖然距離北京也有千裏之遙,可這裏是留都,還有六部存在,這些丘八也想學北邊那些的做派,哼哼......
    此時的黃懋官並沒有思考自己等人的所作所為才是導致士卒鬧餉的原因,而是把責任全部推給對方。
    黃懋官把話說完,就大踏步走出值房,向公署大門前走去,隻是越靠近大門,院子外麵的聲浪也是越大,怕不是有上千人吧。
    逐漸的,黃懋官心生忐忑,這嘈雜之聲中喊什麽的都有,居然還有人說要殺了自己,這些人是要造反嗎?
    心裏雖然氣,但是不自覺的一種恐懼感也是油然而生。
    黃懋官有主政地方的經曆,也經曆過地方上的一些鬧事,或者說是小規模民變,但是那陣勢和今天的完全不一樣,這裏可沒有老頭老太太,女人和小孩,全都是二三十歲的成年男子,都是軍卒。
    走到公署大門前,此時大門早已經緊閉不敢開,門房和公署裏的閑雜人等都聚在門內焦急的議論著什麽。
    “外麵是怎麽回事兒?有多少人鬧事兒?”
    黃懋官雖然心裏害怕,可還是擺出往日的官威大聲開口問道。
    在這樣的環境下,平時說話的音量對麵根本就聽不到,就他現在都覺得耳朵裏嗡嗡的,太鬧了。
    院子外麵可是二千多人,你一句我一句,聲音就算不大匯聚在一起也是很有大聲的。.
    “大人,快想想辦法吧,外麵來的怕不得上千人。”
    一個小吏在黃懋官身前躬身答道。
    “給我把門打開,我要看看都是什麽人敢在南京城鬧事。”
    黃懋官這會兒壯著膽子大聲吩咐道。
    “不能啊,大人,外麵那些士卒都跟瘋了一樣吵著要飯吃,要軍餉,這會兒要是開門讓他們闖進來,後果......
    先前張老頭還和先來的士卒理論,結果被人踹了幾腳,他們又看到後麵還有不少人正在往這邊趕來,這才著急忙慌的把門關上。
    差點都關不了門,那些人在外麵拚命推,要不是我們聽到外麵的動靜趕來,怕是已經讓他們闖進院子裏了。”
    那小吏也不管黃懋官的上官身份,急忙解釋之前關門前後這裏發生的事兒。
    嗯,這也算是一種表功吧。
    黃懋官也不是傻子,知道士卒要真是被逼瘋了,什麽事兒都能幹的出來,這個時候正是群情激動的時候,局麵很不容易控製,要真開門,確實後果難料,隨即也不再要求開門。
    可是外麵的情況,他總要看上一眼,做到心裏有數才行。
    “搬張梯子過來,我上去看看。”
    不能開門,這也難不倒黃懋官,以前在地方上衙門也被百姓堵過,搬梯子搭在牆頭看看外麵的情況,認準領頭鬧事兒的,後麵慢慢來。
    此時,黃懋官想的就是不管今天要怎麽收場,領頭之人是必須法辦的,要看看是振武營那個將官在裏麵領頭鬧事兒。
    很快,一把梯子就被搬來搭在大門邊的牆頭上,黃懋官扒開人自己親自上了梯子,幾步就蹬了上去,頭伸出院牆看向外麵,隻是很快他就縮回頭退了下來。
    下了梯子的黃懋官此時臉色終於開始發白,他上牆的時間雖然短,但是外麵的大致情況他也看得真切,都是些臭當兵的,居然沒有看到有振武營將官和那些掌隊官的身影。
    沒有軍將領頭,是小兵在鬧事兒,此時黃懋官就意識到不好,門外的士卒已經失控了。
    若是有軍將帶領,他們知道好歹,帶著手下來這裏鬧事兒也知道事情的輕重,還不至於做出什麽不可收拾之事,不過就是嚇唬嚇唬他們,從他手裏要出軍餉來就完事兒了。
    可現在的情況是,外麵都是小兵啊,他們知道什麽?
    越無知的人越膽大,自己這個戶部侍郎在這些丘八麵前什麽都不是,他隻能在將官麵前耍威風。
    俗話也說了,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
    到這個時候,黃懋官終於在心底產生了害怕的情緒,之前如果說有些擔心,那其實更多的還是擔心自己成為同僚口中的笑料,那到這個時候他已經擔心這事兒不好收拾了。
    剛才在牆頭上,他已經聽清楚外麵的喊聲,這些鬧事兒的士卒喊著要恢複舊例,要歸還去年開始克扣的一錢銀子的軍餉,還要求按時下發軍餉......
    這個時候,黃懋官靠在梯子上,心裏一尋思,士卒鬧餉,這事兒怕是瞞不住,早晚會傳到京城去,然後呢?
    克扣一錢銀子的事兒,那是馬坤在南京任戶部尚書的時候就上報過的,雖然沒有回複同意,可也沒有駁回,他們就想當然的執行下去了,說起來要是事兒鬧大了,上麵可不會認賬他們同意了此事。
    至於拖欠軍餉,全大明都這樣,可這也是說不通的,至少朝廷製度是不允許這樣做的。
    到這個時候,黃懋官才突然發現,以往他覺得順理成章的事兒,似乎件件都存在大漏洞,都是沒有朝廷律法支持的。
    怎麽辦?
    現在黃懋官急切需要找到應對眼下事態的辦法來,至少先把鬧事兒的士卒哄回軍營再說,可該如何做呢?
    剛才他可看到了,大門外堵門的士卒,怕不是上千,而是振武營的人差不多都到了,兩千多人啊。
    對著先前答話的小吏吩咐道:“你上牆去喊話,就說有什麽事兒,讓他們找兵部去,他們是當兵的,歸兵部管,這裏是戶部衙門。”
    “大人,他們可是來要餉的。”
    那小吏自然知道振武營的事兒,這會兒躊躇著說道。
    “我知道,你上去就這麽喊,讓他們去找兵部。”
    這會兒,黃懋官能想到的自然就是禍水東引,先把人支走,然後自己趕緊著回戶部衙門,這事兒讓兵部那幫子光拿銀子不幹人事兒的家夥頭疼去。
    那小吏沒辦法,隻好爬上牆頭,按照黃懋官的意思對外麵喊話。
    隻是,迎接他的隻有從院子外麵飛進來的石塊,還有幾支箭矢。
    這可把那小吏駭的不輕,幾乎直接從梯子上滑了下來。
    看到有箭矢射進公署,黃懋官心裏也害怕了,這次是真的害怕了。
    沒有軍將約束的士卒那是什麽?
    不敢想,真的不敢想下去。
    “後院有沒有人?”
    黃懋官急切問身邊人道。
    “沒有,他們大多都堵在門口,這院子就這一道門。”
    小吏哭喪著臉回道,他是這裏的主事,以往工作還是很輕鬆的,也就是發餉的時候才有上官來這裏,平日裏他都幾乎不來公署。
    這裏的事兒,他早就安排好,看門的,灑掃的,反正就是每天在城裏喝茶,銀子也掙了,隻是沒想到,今天居然發生這麽要命的事兒。
    “你找幾個腿腳利索的給我往外麵報信,隻有找城裏的幾位大人來處理此事兒了。”
    說著,黃懋官邁步往自己公房走,他要去寫紙條讓人帶過去。
    很快,他在公房裏寫好幾張紙條,那小吏挑的腿腳靈活的人也在門外候著,直接把紙條交給他們,在戶部衙門裏辦差,少有不識字的,都多多少少認識一些,把他們每個人去的地方,找的人說了一遍,就讓他們翻牆從後麵離開這裏。
    士卒鬧事兒,這鍋不能由他們戶部來背,鎮守太監,南京守備這些人,一個都跑不了。
    看著人拿著字條往公署後麵跑去,黃懋官這才懷著忐忑的心情回到公房裏坐定,不住安慰自己要冷靜,要臨危不亂,坐等城裏的救兵,如果外麵那幫丘八闖進來怎麽辦?
    自己應該學學書裏那位聖賢,用什麽樣的氣勢鎮住這幫人,王八之氣.......
    黃懋官被堵在小校場戶部公署裏的時候,消息已經快速傳遞了出去,不僅南京城錦衣衛千戶所知道了此事,正在家裏休息的魏國公徐鵬舉也得到了手下的報告。
    昨兒晚些時候,他就給幾個心腹下了指令,讓他們密切監視振武營今日的會操。
    自己這個女婿帶過兵,他都說進城的時候看那些人有些不對勁,怕不是真的要出事兒。
    所以,徐鵬舉隻是表麵上毫不在意,實際上卻也上心的很。
    在傳來振武營士卒圍住戶部公署的時候,徐鵬舉還隻是點點頭,被魏廣德猜中了,還真是把事兒鬧起來了。
    “誰帶的頭?”
    徐鵬舉這會兒想的其實和黃懋官差不多,問問帶頭的,回頭要敲打一下。
    “沒人,都是士卒在鬧事兒,振武營的將官都跑回軍營裏去了。”
    隻是接下來的話,直接把躺靠在椅子上的徐鵬舉嚇得跌坐在地。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那些掌隊官都不在那邊,全都回軍營裏窩著了?”
    徐鵬舉此時坐在地上,旁邊的丫鬟過來要扶他起身卻被他揮手甩開,嘴裏卻是急切的追問到道。
    在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徐鵬舉都不用人扶,自己一骨碌就從地上爬起來,對那人吩咐道,“傳令留守右衛,虎賁右衛和武德衛立即出動,護住機要,不準亂兵闖入。”
    “國公爺,是不是該派三衛把小校場圍起來,同時召喚其他衛所過來鎮壓?”
    這會兒徐鵬舉身邊的幕僚開口出主意道。
    “不能,三衛能動的就千把人,其他衛所就更不行了,振武營可是有最少兩千人,你派兵去堵,鬧不好就要火並,那時候才真是不可收拾。”
    其他的人馬上就出聲反駁道。
    “別說了,就把皇宮、六部那幾個機要衙門護好,還有,派人給廣德送信,就說振武營鬧事兒,讓他馬上到府裏來......”
    “哪個王八羔子敢在南京城鬧事兒,不想活了嗎?”
    而此時在南京皇宮裏,一個老太監掐著蘭花指陰陽怪氣卻又惡狠狠的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