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1牙行和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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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廣德所見,按照太祖的設計,其商稅實際是通過牙行收取,現如今牙行卻利用和官府之間的關係,對來往客商進行盤剝,而所得之利多半未入國”
    明朝對於商業稅收的征收,首先就是運輸貨品稅和庫房存儲稅
    工稅是采礦業、造船業、軍工、織造、窯冶、燒造、造紙等手工業,各地貨商的貨物在“塌房”進行儲存時,收取稅錢三十分之一,中介費三十分之一,存儲費三十分之一,也就是十分之
    “塌房”,其實就是官府經營的“官牙”,也就是官店,朱元章時期為保證商品流通避免無序堆放而修建的店麵,經營者即為牙
    除此外,還有私人牙行,他們需要按時向官府繳稅獲得牙貼,否則即為“無證經營
    “通州五十餘家牙行,每年繳稅銀四千餘兩,這僅是一地......”
    魏廣德還在那裏侃侃而談,而裕王也大致摸清楚魏廣德的意
    要想收商稅,那就從牙行入手,整頓牙行,而要快速獲得銀錢,則可定一港口進行海
    整頓牙行曠日持久,不過卻可以收到大量商稅,畢竟商品是需要流通的,而牙行掌握著流通渠道,隻是這行水很
    簡單點說,短期內要增加國庫收入就是隻有開海一途,定一個港口進行海貿並以此收稅,這是魏廣德參考後世“特區”搞出來的試驗
    “你先前說的那個廣州和泉州,如果要孤來做出一個選擇的話,你覺得那裏最好?”
    裕王開口問
    魏廣德以為裕王會選擇更有利於大明長期利益的整頓牙行著手,沒想到裕王還是希望解決短期內財政緊張的問
    他收住之前的話頭,隻好說道:“選擇那裏通商,這就需要看殿下想要的目”
    “我記得你當初說過,如果給那些海商一條活路,他們就不會再去做倭寇,為禍地方了,是吧?”
    裕王問
    “是的,倭寇大多其實是海商,現在加入倭寇的則大多是海邊無以為計之人,他們不能靠海吃海,就隻能投倭”
    魏廣德答
    “給他們選擇,經商而不做倭寇,他們會願意?”
    裕王問
    “隻能堵住後來人,已經落草的隻能剿殺,一個不”
    魏廣德答得很幹脆,已經成為倭寇的,手上沾血,就算他們想洗白也很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他們做倭寇殺了明人,就必須付出代
    “善貸,此事你多費點”
    裕王忽然開口說道:“你父親曾去浙江剿倭,你和俞大猷相熟,不妨多問問他們,那些倭寇多是哪兒人?”
    “殿下的意思是......”
    “銀子要賺,不過這是次要的,主要還是解決倭寇為禍之事,如果放開一處口岸可以讓海民不再去做那倭寇,也是功德無量之”
    對裕王來說,解決倭患確實比解決銀子短缺更加要
    現在是他老爹在頭疼,以後就是他,現在不過是未雨綢
    而在裕王的話裏,其實也透露了他的態度,他同意開放一處港口給海商,而且地點都有了大致方
    哪裏倭寇多就去哪裏開港,目的自然就是讓這些人別去幹海盜了,老老實實做海貿生意得
    不過似乎覺得自己說的太簡單籠統了點,裕王繼續又說道:“選定地方這事兒,不能操之過急,得慢慢來,認真
    而且開海禁這事兒,要謀定而後動,絕不能給人串聯反對的機會,否則必前功盡棄,步當年人的後”
    裕王這會兒腦子有點亂,不知怎麽滴,他本來隻是想找魏廣德尋求一個強軍的法子,沒想到最後說道銀子上麵來
    雖然,好像,解決了銀子短缺問題就可以提高明軍的戰力,可是魏廣德想要的不管是通商收關稅還是整頓牙行,他都感覺很麻
    牙行,魏廣德自己都說了,其中水很深,推行下去可能會阻力重重,他本身也是個怕麻煩的主兒,真不想趟這趟渾
    至於開放個口岸通商,想到這裏,裕王就想到之前魏廣德曾提到的倭寇問題,不少沿海之人為了活路,鋌而走險加入海盜,其本質不過就是想要把大明的產品賣出去賺錢過
    海商變倭寇,這個不止魏廣德這麽說,高拱、殷士譫他們也曾提到過,隻不過對策就是剿,殺光他們,而魏廣德則提出允許他們出海經商,給他們一條活路,不僅可以增加朝廷稅收,還能解除倭患,相應的南方加派也可以停了,軍餉開支削
    相應的,裕王現在更傾向於魏廣德的提案,讓他們出去賣大明商品過活,還能幫朝廷賺銀子,又解決倭患,削減軍費開支,這好處太多
    可難度和之前那個也小不了太多,畢竟確實有點違祖
    開海,裕王也知道此事可不是當下魏廣德首倡,以前就有不少人提過,無一例外全部被
    阻力雖然大,但是想來也不會超過整頓牙行吧?
    畢竟,按照魏廣德的說法,反對開海的其實是沿海的官宦之家,至於證據,魏廣德直接把倭患起始那件桉子搬出來了,正是餘姚謝家勾接倭寇走私商品,結果分贓不均而被滅滿
    餘姚謝家,弘治朝的內閣大學士家族
    有了魏廣德這個提醒,裕王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麽以前那些提出開海的官員最後結局會那麽
    而整頓牙行,可就是和整個大明官場,特別是中下層為敵,這是動了他們的利益,還有那些被祖先賞賜出去的稅課司,河泊所一類的收稅機構,要不要從藩王手裏收回來也是個難
    總之,在裕王看來,整頓牙行貌似確實可以徹底解決大明財政困窘的難題,可麻煩事兒太多
    看來,要想重現宋朝那種歲入,是真不容
    “今日所議之事,不急,我們還有時間,不過該打聽的還得打聽清”
    裕王這時候對魏廣德說
    “”
    魏廣德起身恭敬
    這算是得了裕王的密令了,打探消息,為裕王上台後開海做準
    “到時候,你把打聽到的消息寫下來,還有籌劃大致怎麽做,單獨交給”
    裕王這時候也顯得很謹慎,畢竟事關開
    “我現在還有點不大懂,既然太祖定製‘片板不得下海’,那成祖怎麽就.....”
    裕王這時候又說
    “殿下,太祖所定之製,並非不許海貿,而是要圍剿張士誠等人殘部,所以在當時禁止明人私自出海,就是要防止他們借此和逆賊聯
    另外,當初我大明初立,周邊藩國並不知曉,倭寇那會兒來我大明騷擾還以為依舊是蒙元,至於胡惟庸桉中所稱通倭之事,可能並不為真,畢竟真要作亂哪裏需要聯係倭寇.....”
    一開始,裕王還頻頻點頭,很認可魏廣德的話,可聽到魏廣德說起太祖定下的胡惟庸桉則略微變色,隨即就搖
    魏廣德一看也知道自己失言,急忙閉
    “這麽說來,禁海令確實是我等誤讀,也隻有成祖才明白太祖的心意,所以派人南下西”
    裕王這時候開口說
    “正是如”
    魏廣德急忙點頭附
    這邊商定,裕王叫回李芳,問起張居正之
    “殿下,張大人還沒回來,看樣子又是白跑一”
    李芳在一邊答
    作為一直呆在裕王身邊的老人,今日裕王和魏廣德談話居然把他叫到外麵去看門,他們談了些什麽,李芳還真有些好
    不過,宮裏人還是知道好
    裕王叫他出去,自然是不想他知道太多,所以雖然好奇,卻沒有打探的心
    “算了,如果張大人空手而回也別說什麽,想來各衙門也是如此,還得理解戶部難”
    裕王說道,又想到王府開支,雖然有點肉疼,但還是又開口道:“至於開支這塊,要是戶部那邊真一時拿不到銀子,就先從內庫裏支用著,等戶部的銀子到了再補”
    “是,殿”
    李芳答
    坐了一會兒,裕王起身回了內院,魏廣德又繼續看書,又是差不多一個時辰過去,張居正才從戶部返
    和裕王猜測的無差,張居正還真是空手而
    “殿下說了,大家要理解戶”
    魏廣德聽了張居正的講述後,笑著說
    “戶部其實有錢,就是都有用途,不願意改動,其實京官俸祿本來很快就能發了,隻等雲南銅料運到,可惜又被陛下截了”
    張居正歎息
    “怎麽回事兒?”
    魏廣德好奇問
    “戶部以前的存銀支給景王就藩儀式了,本來計劃雲南銅料進京就可以有錢了,可運輸途中一耽擱,才導致這一個月沒發下俸
    眼看著銅料馬上要進京,陛下那邊又說內廷無錢,要提走,邊鎮的軍餉不敢動,隻能是再壓我們的俸祿”
    張居正說道:“我今日剛去,高尚書就被通知去了西苑,我也是這時才知道此事,昨日陛下下條子到戶部要銀子,被高尚書擋下來,今日就被召進西苑覲”
    “有回音了?”
    魏廣德點點頭,朝廷沒錢,內廷也沒錢,高耀這個尚書當得難
    “陛下強要了銀錢,就是我們的俸祿,嗬嗬.....”
    張居正說著就是一通苦
    “對了,今日和高尚書懟上的新任禮部尚書袁煒袁大人,聽說過去都是嚴閣老勸說籌劃這類事兒,陛下目光如炬啊!”
    張居正想起聽到高耀在值房裏罵人的話,心裏就可樂,這會兒說出來讓魏廣德也知道,還加上一句感
    “還真是目光如炬,若是讓高大人出任禮部尚書,這時候怕就是站出來支持高尚書”
    魏廣德覺得有意思,也笑
    “應該會如此,怪不得會讓袁大人上位,陛下還高瞻遠”
    高拱雖然圓滑,那是做人的態度,處事上原則性很強,絕對不會因為皇帝的提拔就一味答應奉
    “高尚書也不是省油的燈,他這一罵,京城的官員們罵人的槍口就對準袁尚書,而不是他”
    魏廣德忽然覺得,高耀在值房裏罵人,怕也不是真的生氣,他肯定知道外麵不少人上戶部要銀
    故意
    聞言,張居正一怔,隨即若有所悟,點點頭道:“當是如”
    “對了,今晚叔大兄有約嗎?我老家有商人來京城,順道帶了不少家鄉特產封缸酒,不若今晚到我家坐坐,品”
    魏廣德又笑道,東西確實前兩天送來的,今晚魏廣德還邀請了一些好友一起,看到張居正,想到他身後的老
    若是要讓勞堪他們在京城裏一步一步升遷的話,怕是曠日持久,可若是到地方上走一圈,那升官速度才能快起
    讓他們得到張居正的好感,以後地方上有了好官職,也好幫忙在次輔徐階那裏說上兩句,那就事半功倍
    “哦,有好酒,那感情好,一會兒一起”
    張居正當即答應下裏,約好下值一起去魏廣德家裏吃
    就在這時,院門處忽然跑進來一個內侍,慌慌張張的直奔他們所在的屋
    “張先生、魏先生,剛剛傳來的消息,都察院左都禦史周延死”
    那內侍站在門口,小聲對著屋裏說
    “什麽?你進來說,什麽時候的事兒?”
    張居正聞言就霍然起身,對門外內侍說
    “”
    那內侍答應一聲,這才進屋對魏廣德和張居正施禮後道:“就半個時辰前的事兒,周府已經派人去宮裏和都察院”
    “得去和裕王說一聲,今晚的酒席也隻能推遲”
    魏廣德這會兒從震驚中清醒過來,起身對張居正說道:“周大人是我江西老鄉,按情按理我都得過去一”
    周延也算魏廣德的上司,畢竟是都察院的人,而且或許是因為老鄉的緣故,魏廣德在都察院混的還不
    要知道,除非外放,京官裏兼職都察院職務的還真不多,周延完全可以奏請收了魏廣德都察院禦史的官
    當初魏廣德加都察院職銜,也是嘉靖皇帝要他去查東西,為了方便行事加上去了,或許之後皇帝也忘記這事
    周延身體不好,魏廣德當然知道,還親自送過一支三百年的人參過
    “走吧,去見裕”
    張居正點點頭,左都禦史死了,裕王府也是要有表示的,先通知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