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太過安靜，人心總是特別柔軟。

    鄭純明明一直在心底默默告訴自己，不能再去搖尾乞憐了。

    可她對上顧十殊的視線，就是覺得很委屈，像個孩子似的扁了扁嘴。

    顧十殊心頭一顫，差點忍不住想要走過去抱抱她。

    但男人嘛，總是比女人更加理性。

    他站在原地沒動，隻把語氣放軟了一些，“你還不進來睡覺？”

    鄭純賭氣地回道：“我睡在沙發上就行，或者等下我回我自己的房間。”

    顧十殊：“哦。”

    鄭純：？？？

    他是魔鬼嗎？走出來就為了說這兩句話氣自己？

    顧十殊說完，還真就回去躺下睡了，但是房門沒關。

    鄭純也不知道他此舉有何用意，像是在邀請她進去睡覺，又好像根本不在意她進不進去。

    四周重新安靜下來，彼此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還有無人知曉的心聲。

    顧十殊剛才是想叫她進來睡覺的，但又拉不下麵子，所以就用了疑問句。

    沒想到鄭純根本不願意順著台階下來，以至於局麵變得非常尷尬。

    再去說吧，他很沒麵子。

    直接進來吧，鄭純很沒麵子。

    兩人就這麽無聲地對峙著，大概過了半個小時，睡夢中的小敘突然喊了一聲：“媽媽……”

    顧十殊嚇一跳，連忙看過去。

    鄭純在外間也聽到了，一下子飛奔進來。

    她沒有問小敘怎麽了，而是先觀察小敘的狀態。

    是睡著的。

    應該是剛才做夢夢到什麽跟自己有關，所以才叫了聲媽媽。

    鄭純俯身，輕輕地拍了拍小敘，聲音輕柔：“媽媽在這呢，你睡吧。”

    小敘沒有反應，明顯是沉睡的。

    倒是邊上的顧十殊，淡淡地來了句：“他現在還很依賴你，暫時就先一起吧。”

    這話說得含糊，鄭純一時分不清，他的意思是現在睡在一起，還是等回了京市也讓她跟小敘在一起。

    她本來想問的，又怕問出去之後，顧十殊說隻是今晚睡在一起。

    倒不如直接認為是後者，到時候如果顧十殊反悔，她還可以反駁。

    這麽一想，鄭純心裏頓時美滋滋，心情大好。

    然後，她就主動躺了下來，跟顧十殊躺在小敘的左右。

    顧十殊當做無事發生，看都沒看她，閉上眼睛重新睡覺。

    鄭純其實很累了，一天之內發生這麽多事，又被顧十殊折騰了一通，放鬆下來之後，全身都像是要散架。

    好不容易睡著，又開始噩夢連連，最後驚嚇出滿身的冷汗。

    顧十殊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鄭純？鄭純！醒醒！”

    是誰在叫自己？

    夢境中，鄭純被人從懸崖上推下去，正直線往下墜。

    耳邊突然響起熟悉的聲音，然後有隻手拉住了她。

    “鄭純，醒過來！”

    是顧十殊！

    鄭純猛地睜開眼睛，直直地撞進顧十殊的視線裏。

    那裏麵充斥著焦急和心疼，真真切切，她也看得明明白白。

    所以，顧十殊還會心疼自己，是嗎？

    鄭純根本不敢轉眼，生怕自己看錯了。

    但顧十殊卻被她盯得有些狼狽，連忙轉換了情緒，口吻也變得平淡起來，“你做噩夢了。”

    鄭純：“嗯。”

    她知道自己做噩夢了，夢裏發生的一切極其荒誕可怕。

    有人抱著個孩子一直跑一直跑，她在後麵一直追一直追。

    眼看那人逃到懸崖邊上，無路可逃了。

    她想要上前去把孩子搶回來，身後卻又突然有個人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抱著孩子的人往旁邊一躲，她就掉了下去。

    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夢裏搶走孩子的人，是顧十殊嗎？

    可如果是他搶走了孩子，為什麽最後又是他救了自己呢？

    夢境帶來的恐懼感太過真實，鄭純恍惚了好一陣才慢慢找回理智。

    她轉頭看了眼小敘，已經滾到顧十殊那邊，緊緊貼著顧十殊，離她很遠了。

    顧十殊順著她的視線低頭，微微一笑，“你做噩夢動來動去，他嫌你煩，就躲過來了。”

    鄭純：“……”

    他自己睡相那麽差，怎麽好意思嫌棄自己的？

    平時他們兩個一起睡，鄭純為了給他足夠的空間，通常都是貼著床沿睡覺的。

    用網上的一句話來說：媽媽，就是在夾縫中生存！

    鄭純氣鼓鼓的，故意瞪了小敘一眼。

    結果，顧十殊就懟她：“不許瞪我兒子。”

    鄭純：“他又不知道，瞪一眼也不會少塊肉，他不聽話我還要罵他呢。”

    顧十殊：“以後不許罵了。”

    鄭純：？？？

    “反正在我麵前不許罵。”

    鄭純：“……”

    他這是要把小敘寵得無法無天啊！

    鄭純忽然開始擔心小敘的未來！

    ……

    翌日，顧十殊一大早就起床，去外麵通過電話處理了很多事。

    剪裁的事情原本是由他親自來的，但現在決定讓江穆代替。

    其他的事基本上也都安排給了別人，他現在就著急想要帶兒子回京市。

    然——

    紀念的父親，紀懷善給他打來的電話，說是要請他吃飯，“聽念念說你要回去了，抽空一起吃個飯吧，你也很難得過來這邊。”

    前幾年顧家內鬥的時候，紀懷善幫了他不少。

    所以，麵對紀懷善的邀約，顧十殊很難直接拒絕，隻婉轉地說：“下次吧紀叔叔，這次我有急事，要先回去。”

    “有什麽急事是吃一頓飯就會耽誤的？”紀懷善嗬嗬笑著，聽上去十分和藹，“我這裏還有你爸留下的幾樣東西，還想趁這次機會親自給你，念念總是丟三落四，讓她轉交給你，我都不放心。”

    言下之意，這些東西很重要。

    如此，顧十殊便沒辦法再拒絕了。

    當年顧十殊父母出事的時候，隻有紀懷善跟他們在一起，很多遺物的確是被紀懷善收起來了。

    但顧十殊萬萬沒想到，紀懷善如今會以這些遺物拿捏自己。

    隻因為自己跟紀念吃飯吃到一半就走了，紀念不高興，所以他要為自己的女兒出氣？

    顧十殊捏著手機，往虛掩著門的臥室看了眼。

    而後，他回紀懷善：“好，那你把時間地點發給我，我準時到。”

    紀懷善：“好好，念念會發給你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