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峽穀遇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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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著方煉憤怒的目光,李夔猶然緊抓其韁繩,沉聲道:“方帥,切莫衝動!此事……”

    “放開手!”方煉怒喝道;“你若這般怕死,此番追擊不必去了,自回便是!交來若有何責任,皆由某來擔!”

    李夔搖了搖頭, 輕歎道:“方帥,恕某直言,某等此去,絕非你所想得那般輕鬆!這樣吧,你等若是一定要去,某也不再阻攔。且放慢速度行進,待某回稟趙司馬等人,統了大股軍兵到來後,再一齊行進追擊, 如是可好?”

    見他這般嘮叨,方煉已然不勝其煩。

    隻不過,礙於顏麵,他隻得點頭敷衍道:“好好好,就依你所言,某等此去,當慢些前行,待你等一齊趕至,再去追擊。”

    李夔點了點頭,頗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便策馬離去。

    看著李夔一路遠去,方煉一聲微歎,便立即下令:“各位,抓緊時間,與某緊急趕路,一定要盡快追上這夥殘賊, 救出曹府直一行人。”

    “得令!”

    原本就已等得極不耐煩的一眾軍兵與不良人,頓是有如脫韁的野馬,立即策馬疾奔,沿著那西去隴州的官道,急急追去。

    他們一路疾行,途中所遇的客商與行人,卻是極少。

    這是因為,現在隴州乃是真正的邊陲之地,它西與隴右吐蕃相接,北與嗢末人地界相連,皆是蠻荒貧困之地,且又因為邊境多年戰亂,商旅不通,人民不至,以至於從汧陽前往隴州的商旅極少,這一條長長的官道,可以說近乎處於半荒廢的狀態。,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李夔等人在看到官道上密集的馬蹄印記之後,便認定是王宗結這夥匪徒留下來的, 從而判定他們要繼續西逃,前往隴州。

    不多時, 一路疾趕的方煉等人,終於匆匆來到了汧陽與隴州的交界之地。

    隴州,即當今的隴縣,因地處隴山東阪而得名,西周初期,周公推行分封製,汧水上遊一帶為矢國封地。周孝王八年(公元前890年),秦人首領非子在汧、渭之間為周室養馬,後有功,遂在十三年(公元前885年),周廷封非子為附庸,在汧水之濱(今隴縣牙科鄉磨兒原)築造秦城。這便是隴州這座城池的最初緣來。

    這座邊陲之城隴州,自秦襄公建都,漢設隴關,素有“秦都漢關”之稱,是古絲綢之路上西出長安第一雄關。在唐武德元年(公元618年),又改隴東郡為隴州,治所汧源縣,領汧源、汧陽、吳山和華亭四縣。而等到鳳翔府設節度使後,這節度使從鄭畋到李昌符,為了更好地專權,便把諸如汧陽等縣城,皆由鳳翔府直轄,這隴州隻負責本城。

    總的來說,隴州是一座地貌類型多樣,地形破碎複雜的邊城。它位於關山和渭北高原西部的千山之間,其縣城坐落在千河穀地的中部,總地勢是西北高而東南低。全境之中,山嶺重疊,溝壑縱橫,梁峁穀坡,彼起此伏的複雜地形。

    而現在橫擱在隴州與汧陽交境處的六盤峽穀,便是一條典型的溝峁地峽,它起首處,在汧陽境內,後尾則在隴州千山鎮,足足有近三裏長。整個峽穀地勢高峻,狹窄難行,雖有官道貫穿其中,但依然是行人稀少,商旅絕無,近乎於狐兔之所居。

    “籲!”

    來到峽穀入口,方煉一聲輕喝,勒住馬蹄。

    他用一種猶豫不決的目光,怔怔望向那蜿蜒遠去的六盤峽穀,臉上的神情,十分地躊躇。

    “方帥,時間緊迫,為何不抓緊前衝,卻這般盤桓穀外,是何緣故?”一名不良人不滿地問道。

    方煉撇了撇嘴:“某是擔心,這山穀地勢險峻,草林從雜,萬一有匪徒在其中設了埋伏,卻該如何是好?”

    “咳,方帥,怎麽你也跟那李夔一樣,竟是這般猶豫了?你不是說,那股匪徒一味遠竄,根本就不可能再停下來設伏攻擊麽?那某等還在此繼續耽擱,卻有何益?”

    見他如此逼問,方煉眉頭緊皺。

    他尚未回答,旁邊那名不良人,卻是雙眼一瞪,遙指穀內一處,大聲喊道:“方帥,你快看,那山腰處所掛之人,卻是誰?!”

    方煉一愣,舉頭望去,頓是大吃一驚。

    那山腰的一棵野樹上,正高掛在樹杈上,被綁得有如粽子一般,正蹬著腳反複掙紮的人,不是那府直官曹正鐸,又還能是誰?!

    “天啊!竟,竟然是曹府直!”

    他這失聲一叫,周圍的軍兵與不良人,亦是吃驚至極。

    不是吧?

    那個象掛豬一般掛在樹枝上的人,就是府直官曹正鐸?

    一眾不良人,對於此人尚是不熟,但這一眾軍兵中,卻有不少人看過這位曹府直,故而他們之中,有多人驚叫起來:“真的是曹府直呢,那,那某等現在卻該如何辦呢?要不要立刻進穀去救他?”

    他們這下意識地反問,卻讓方煉心亂如麻。

    自己倒是想立即去救,隻不過,他現在這般被掛在樹杈上,簡直就是擺明了說這峽穀中有埋伏,自己若要硬闖,隻怕就要立刻中了敵人的詭計了。

    怎麽辦?

    現在到底該怎麽辦?

    拿不定的方煉,心下竟是暗地在想,唉,要是李夔在這裏就好了。有這個家夥在,一定可能幫自己拿好主意,做出最正確的決策。

    隻不過,這個返回報信的家夥,現在卻在何處呢?

    他下意識地扭頭回頭,卻隻見煙塵茫茫,風沙飛舞,根本再看不到任何來人。

    方煉不知道的是,此時的李夔,正和行軍司馬趙之度一道,統領了汧陽守軍近四百人,一道從汧陽急急出發,往此處快速趕來。

    原來,在方煉等人繼續西追之時,李夔一路策馬急急返回,不一會兒,就回到了汧陽縣城的蔣家質庫。

    見到李夔竟是一人獨回,行軍司馬趙之度與縣尉段知言等人,皆是十分驚訝。

    “李夔,你,你怎麽一個人獨自回來了?”

    李夔翻身下馬,便把方才發現隧道出口,然後與方煉在官道入口爭執一事,向二人作了一番簡要的說明。

    聽完李夔的敘說,二人的神情,頓是皆由吃驚變成憤怒。

    “這個方煉,真是膽大妄為!他立功心切,竟是一味胡追,萬一中了埋伏,卻是如何是好!他一人身死也就罷了,這三十來名軍兵與不良人,隻怕亦要皆與其陪葬呢!”趙之度恨恨地大聲咆哮。

    縣尉段知言亦是皺眉歎道:“唉,這個方煉,估計是想著要盡快救出曹府直一行人,才會恁的衝動,這萬一要是有事,隻怕悔之無及矣。”

    他話音剛落,李夔立即接話道:“以某看來,為免有失,須得請趙司馬下令,急調汧陽縣城守軍數晨,立即西去救援,才可解此番莫測之憂。有這般兵力優勢,方可使方帥等人免遭危害,亦可更有把握解救曹府直一行人。”

    趙之度立即點頭同意;“說的是,那某就立即征調汧陽縣城守軍,隨你一道前去,一定要盡快趕上方煉等人。”

    李夔拱手道:“趙司馬,有這般兵馬,由某一人統領便可。此番西去,路途辛苦,就不勞二位大人同行了。”

    趙之度搖頭道:“這卻不行。這數百兵力,若某不親自統領,隻恐你難以難眾。且此番突調守軍,節度府必會有人來問,有某作為主官前去,到時也好解釋呢。”

    見趙之度這般表態,李夔隻得點頭同意:“也好。借得趙司馬之威,這些兵馬,當可更好調遣作戰。那宜早不宜遲,就請趙司馬立即調兵,速速出發。”

    趙之度隨即開始調遣兵馬,從汧陽城中的八百守軍中,抽了一半的精銳之數,便立即出發,緊急西行。

    當然,在出行之前,他還特意交待,在他離開後,這汧陽縣城之中,諸事皆由縣尉段知言來處理。

    聞得這般安排,段知言自是慨然受命。

    隨後,趙之度與李夔,統領這四百來名精銳軍兵,一齊從汧陽北門離開,急急向西趕行。

    而就在李夔等人,尚在途中緊行快趕之際,方煉這邊,卻是突發異狀。

    原來,在六盤峽穀入口,他在反複思量後,還是決定,暫是按兵不動,全軍俱在穀口等候。

    同時,他又另派兩名不良人,急急回返,一路返回汧陽稟報消息,請求下一步行動決定。

    方煉這般安排,頓是引得一眾手下十分不滿。

    他們紛紛來勸,要方煉盡快進兵,方煉一臉難色,卻還是苦苦地頂住了眾人的壓力。

    他知道,如果自己在這個時候,一時衝動行事,也就真如李夔所言,將導致不可收拾的後果了。

    然後,樹欲靜而風不止,就在這時,意外情況發生了。

    在原本毫無動靜的峽穀裏,竟然忽有七八個黑衣蒙麵人,一道策馬齊出,徑向方煉等人奔來。

    “快看!穀中有人出來了!”見到這七八人一齊從穀中奔來,方煉的一眾手下,紛紛遙指穀中,臉上皆是滿滿驚愕之情。

    方煉抬眼望去,對麵那領頭的一個光頭鋥亮的黑衣大漢,已然衝到了穀口之處。

    他一聲長嘯,胯下坐騎一陣長嘶,在離方煉一箭之外站定。其餘的數名黑衣人,也紛紛勒馬停在他身後。

    “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錢!”

    那個領頭光頭壯漢這番大氣喊話,讓方煉幾乎氣歪了鼻子。

    “你這要錢不要命的禿廝,竟敢勒索到老子頭上,真真嫌命長了!”方煉舉鞭大罵。

    “大膽匹夫!不留買路錢,竟還敢如此口出狂言,莫非想吃板刀麵麽!你們也不看看,先前一幫家夥不肯交錢,就被某等劫下數人,正掛在樹頭晾日頭呢,莫非,你等也想嚐嚐,這樣被日頭曬屁股,到底是何等滋味。”領頭的壯漢揚起手中鋼刀,得意地大聲喊道。

    他這般一說,後麵的一眾隨從,頓時皆是哈哈大笑。

    “真他娘的野鬼欺家神,你們這般山匪,瞎了狗眼麽!你們要知道,爾等所綁的,可是朝廷命官!你們也不睜大眼睛看看,老子手下有恁多兵馬在此,想要滅了你等,卻是易如反掌!”方煉怒喝道。

    “呸!你他娘的裝什麽裝,大家都是道上混的,少來給大爺豬鼻子插蒜,裝象!你這廝若不交買路錢,爺爺就把你們這幫混蛋一並砍了,讓你他娘的到十八層地獄去後悔吧!”那禿頭大漢毫無畏懼,吼叫著頂了回去。

    方煉登時大怒,一張風塵仆仆的油臉,頓時漲得通紅:“好哇,上天有路你不走,入地無門你偏來!今天,今天就讓你們這幫山匪愗賊,嚐嚐我方大爺的厲害!”

    方煉正欲磕馬上衝,心下卻又莫名一凜。

    仿佛又聽到李夔在耳邊喊道:“方帥,不可衝動!這夥毛賊來路不明,小心中了詭計啊!”

    見方煉不動,一旁的軍兵與不良人,卻皆已焦躁不已。

    他們鼓噪喝道:“方帥,還猶豫個甚!一夥區區毛賊,有個屁計!今天不宰殺這幫山匪,還待何時!”

    方煉還未來得及說話,那邊領頭的禿頭黑衣大漢,已收了鋼刀,他從背麵抽出一把硬弓,搭箭上弦,嗖地一聲,對著方煉便暴射而來。

    方煉身形急偏,呼嘯的箭矢擦著他的耳邊飛去。

    這箭射來,方煉徹底暴走了。

    氣得渾身打顫的他,轉身怒喝:“兄弟們,隨某衝上去,去將這些小毛賊,統統剁成肉醬!”

    他一馬當先,一眾軍兵與不良人,亦是鼓噪前衝。

    “衝啊!”

    “殺啊!”

    三十餘人挺槍躍馬,一同呐喊著向對麵這七八名蒙麵黑衣人衝去!

    領頭的黑衣蒙麵大漢,見方煉率著大股騎兵洶湧襲來,卻隻是冷哼一聲,便掉轉馬頭,領著一眾黑衣人向後狂奔離去。

    方煉與一眾手下,自是緊追不舍。

    而在這時,山腰處一塊茂盛草叢,一隻陰狠的眼睛正在專注地觀察著方煉等人的冒失行動。

    見到方煉等人一路狂追入穀,這張臉上,泛了得意的奸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