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君王當持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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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王目光幽幽的盯著楊玄。
    大侄子這裏楊玄還沒來過,本想以後也不來,可現在卻不進去都不行了。
    陳花鼓興奮的都哆嗦了,“請大王放心。”
    眾人進了‘臨時王府’,兩個侍衛一人捂著手臂,一人捂著小腹,若無其事的在討論著方才對練的經過。
    “王三方才你那一刀可是沒收住。”
    “特娘的吳順,耶耶都收手了,你還砍了一刀。”
    “隻是皮肉傷罷了。”
    見醫者來了,吳順感激的道:“小人們都習慣了,往日就是弄些灶灰,或是蜘蛛網來處置傷口。沒想到今日還有醫者。”
    陳花鼓把藥匣子放下,熟練的準備處置傷口,但突然動作一滯,回身道:“明府,這裏有兩個人,要不……各用一種法子來試試?”
    “甚好。”楊玄也想尋個驗證的案例。
    兩個傷者懵了。
    “什麽法子?”王三問道。
    陳花鼓笑的很是和氣,“老夫用自己的法子,明府那邊也有個好法子,咱們看看誰痊愈的更快。”
    這個好!
    兩個傷者相對一視。
    “我用你的法子。”王三選了陳花鼓。
    吳順無奈的道:“罷了,你選了醫者,我便選楊明府。”
    陳花鼓先處置了王三,隨即準備處置吳順。
    “且住!”
    楊玄叫住了他,“把手洗幹淨,另外,用沸水熬煮布條。”
    “手怎麽會不幹淨呢?”陳花鼓搖頭歎息。
    洗手,清創,敷藥,最後用熬煮過的布條包紮傷口。
    兩個侍衛都在笑,先被處置過傷口的侍衛王三笑的幸災樂禍,“你那個……楊明府想來也學過醫術的。”
    吳順麵色有些發白。
    楊玄這邊還得下鄉去視察春耕,急匆匆的走了。
    衛王不置可否,在書房裏和黃坪說話。
    外麵來人稟告。
    “大王,王妃那邊來人了。”
    黃坪霍然起身,“大王,老夫身體不適,告假一日。”
    衛王點頭,黃坪感激的道:“大王仁慈。”
    他推門出去,身後,衛王幽幽的道:“王妃懂兵法。”
    外麵,一個婦人帶著幾個隨從進了宅子。
    婦人目光犀利,一邊走一邊問。
    “黃坪何在?”
    帶路的侍衛賠笑,“就在書房。”
    婦人冷笑,“帶路!”
    婦人是王妃的身邊人趙氏,在府中頗有威嚴。
    侍衛看到前方人影閃動,霍然便是黃坪在遁逃。
    趙氏目光犀利,轉瞬就盯住了角落,帶著人走了過去。
    黃坪正準備翻牆……
    他覺得身後有些發熱。
    就回頭看了一眼。
    趙氏帶著一群人仰頭看著他,冷冷的道:“繼續爬!”
    “嗷!”
    隨即慘嚎聲傳來。
    晚些,趙氏去請見衛王。
    “府中如今無事。”
    “嗯!”
    “王妃擔心大王在外吃苦,令奴帶了十餘女子來。”
    “本王在平安是撫慰軍民,不是撫慰自己,帶回去!”
    “是!”
    趙氏低眉順眼的,“王妃得知尚玨去了,悲痛萬分。”
    “於是你便打了本王的人?”
    衛王眸色一冷。
    趙氏揚手就給了自己一巴掌。
    啪!
    她的臉頰高高腫起,說話都有些含糊不清,“王妃說,是黃坪帶壞了尚玨,若非他是大王的身邊人,此刻早已死無葬身之地。”
    衛王默然。
    “奴想請見太平楊明府。”
    “他不在。”
    “奴等等他。”
    “滾!”
    “是!”
    這是遠在潛州的王妃借著自己的身邊人和衛王過了一招,門外的侍衛目不斜視,就怕被牽累。
    趙氏來的倉促,走的也倉促。
    等她走了半個時辰,黃坪這才敢進來。
    看著鼻青臉腫的智囊,衛王也為之默然。
    王妃懂兵法,有修為,行事雷厲風行。衛王的殘暴在她那裏也不好使……你有修為,老娘沒有嗎?
    剛成親沒多久二人就動過手,不分伯仲。
    所以黃坪知曉這一頓毒打算是白挨了。
    但委屈是一定要說的。
    “大王……”
    衛王默然良久。
    “你該慶幸不是王妃親至。”
    ……
    楊玄第二日回來,聽聞此事不禁愕然。
    “那個婦人想來尋麻煩,可咱們這裏誰怕她?”
    怡娘摸摸腰間的軟劍,“我與老曹聯手,還有老二和老賊,她來就是送死。”
    危機解除,楊玄輕鬆的去了廚房。
    “今日我做飯。”
    眾人一臉期待。以前楊玄弄了拉麵,可底子還是韓瑩的。除此之外,楊玄再沒弄過飯菜。
    晚些,楊玄喊道:“好了。”
    瓦罐抬到飯廳。
    揭開蓋子。
    乳白色的湯汁啊!
    “我嚐嚐!”王老二饞的不行,被怡娘抽了一巴掌,被老賊又抽了一巴掌。
    “試試。”
    楊玄坐下。
    每人一碗羊湯,裏麵十餘片羊肉。
    “是死麵餅?”
    老賊咬了一口麵餅,差點崩掉鬆動的牙。
    “看好。”
    楊玄拿起麵餅,一點點的撕碎丟進羊湯裏。
    “本該煮一煮,可想著太麻煩,就這麽嚐嚐。”
    眾人跟著學。
    晚些,王老二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
    老賊看著他,“如何?”
    王老二低頭。
    開幹!
    怡娘吃了一口,隻覺得鮮美無比。
    這……
    她看看眾人。
    老曹吃的大開大合,什麽君子的形象都顧不得了。
    南賀一聲不吭,隻顧著吃。
    王老二吃的狼吞虎咽,還不時覬覦老賊碗裏的。
    章四娘也得了一碗,一邊吃一邊看著楊玄,那眼神……
    以前是敬畏,怡娘發誓現在多了仰慕。
    這個郎君,連做飯都是這般有天賦。
    怡娘喝了一口湯。
    眯眼。
    哎!
    真是好喝啊!
    吃完飯,怡娘有些難過。
    “奴無能!”
    楊玄笑道:“回頭教給你。”,他起身回去,學習時間到了。
    等他走後,王老二說道:“怡娘做飯好吃。”
    老賊:“怡娘做飯好吃。”
    老曹:“怡娘做飯好吃。”
    章四娘:“怡娘做飯好吃。”
    南賀反應最慢,“哦!好吃。”
    郎君不可能經常做飯,大家的廚子還是怡娘。怡娘一生氣,後果很嚴重。
    ……
    臥室裏,楊玄打開卷軸,開始記錄。
    學習完畢。
    “朱雀。”
    “我在。”
    “如今太平在漸漸複蘇,有了那兩千餘將士,我便有了根基。你說……若是我能執掌陳州如何?”
    “偽帝呢?”
    “偽帝如今弄了梨園,整日和一群人唱唱跳跳。”
    “可他權術手段了得啊!”
    “朱雀。”
    “我在。”
    “權術是手段,手段當有。但,權術隻是護衛道的工具。”
    “君王當持道而行。”
    ……
    南周。
    山道彎彎,車隊在緩緩而行。
    車簾掀開,一個官員探頭出來看看對麵山上的滿目嫩綠,讚道:“北方還在寒風肆虐,南國早已鬱鬱蔥蔥。江山如畫,令人陶醉。”
    車隊的護衛警惕的看著周圍,那些車夫隨著車子的搖晃有些昏昏欲睡。
    幕僚策馬過來,笑道:“聽聞北遼如今對大唐虎視眈眈,咱們大周就等著看熱鬧好了。”
    官員笑了笑,“北遼不可怕,大唐的皇帝聽聞耽於享樂,長安皇城中絲竹聲不斷,歌舞升平啊!”
    幕僚鄙夷的道:“這是亡國之相!”
    官員點頭,“咱們也得看著,若是能分杯羹……”
    前方的小坡上,數十蒙麵男子正在看著遠遠而來的車隊。
    “將軍,來了。”
    “嗯!”
    車隊緩緩而來。
    “上馬!”
    數十人上馬。
    為首的蒙麵男子拔刀,指著前方。
    “斬盡殺絕!”
    “殺!”
    車隊隨行護衛聞聲抬頭,驚呼,“有賊人!”
    “戒備!”
    官員喊道:“什麽情況?什麽情況?”
    幕僚在馬背上看的清清楚楚的,“是數十賊人。”
    官員鬆了一口氣,“數十賊人也敢來劫掠老夫嗎?傳令,全數弄死,取了人頭。”
    命令下達,數十護衛歡呼起來,迎著賊人們衝去。
    甫一接觸,護衛們就死傷慘重。
    “是好手!”
    幕僚麵色慘淡,“不是普通賊人!”
    官員一驚,連滾帶爬的跳下車,隨即拔刀眺望。
    數十護衛此刻僅存十餘人,而賊人卻看著絲毫無損。
    “放箭!”
    箭矢飛舞,十餘護衛倒下一半。
    賊人順勢衝進了過來。
    一陣風般的,剩下的護衛變成了屍骸。
    官員嘶聲道:“這不是賊人,這是……這是軍中的悍卒!”
    幕僚長嘯一聲,飛掠而去。
    為首的賊人抬眸,冷漠的道:“找死!”
    隨即一拳。
    呯!
    幕僚的的身體就像是中箭的大鳥,掙紮著落地。
    他雙手撐地,剛直起腰,駿馬疾馳而來。
    呯!
    幕僚被撞飛。
    落地狂吐鮮血。
    馬蹄飛踏。
    “啊!”
    一匹匹駿馬從他的身體上踩過,身後留下了一灘肉泥。
    官員跌跌撞撞的往後逃,身後不斷出來慘叫聲。
    “咻!”
    一支箭矢從他的頭頂上掠過。
    官員止步,緩緩回身。
    那個賊人頭目勒馬,冷冷問道:“張鑫?”
    官員深吸一口氣,“正是老夫!”
    賊人頭目說道:“聽聞你極力鼓吹入侵大唐南方?”
    官員一怔,旋即麵色劇變,“你等是大唐人!?”
    “陳正!”賊人頭目喊道。
    “將軍!”一個聲音年輕的賊人策馬過來。
    賊人頭目指著官員說道:“拷打,要口供。”
    “領命!”
    年輕賊人下馬過來,笑的溫和,“我要口供,你可以拒絕。”
    “啊……”
    慘嚎聲持續了十息,官員把什麽都交代了。
    年輕賊人回身,“將軍,如何處置?”
    “還要問我?”
    賊人頭目過來,一馬鞭抽去。
    年輕賊人挨了一鞭,低頭請罪。
    賊人頭目說道:“世間沒有絕對的幹淨,咱們留下的蛛絲馬跡一旦被人揪住,隨即大軍圍剿,往哪去?”
    年輕賊人起身,“是!”
    橫刀揮舞,官員人頭落地。
    “補刀!”
    賊人們開始補刀。
    “有個裝死的!”
    一個護衛猛地從屍骸底下竄起來,毫不猶豫的衝著前方衝去。
    他知曉自己必死無疑。
    要死也得拖個墊背的。
    他盯上了賊人頭目。
    賊人頭目看著他飛掠而來,眼神平靜。
    “殺!”
    護衛傾力一拳。
    賊人頭目伸手輕輕拍開他的拳頭,接著一掌拍去。
    呯!
    護衛倒地,胸膛凹陷了一大塊。
    “走!”
    賊人們帶著財物遠遁。
    第三日,他們化整為零,陸陸續續的進了杏樹村。
    “此次收獲不錯。”
    楊略主持了總結會議。
    “此次並未先用箭矢,是想讓你等體驗殺敵。若是兩軍相對廝殺,先用箭矢給予敵軍重創,再衝散對方的陣型,一一絞殺……”
    有人舉手。
    “林正。”楊略點頭。
    那個身形瘦削的年輕人起身,“將軍,並非所有人都能在馬背上張弓搭箭。另外,騎弓不如長弓,所以衝擊步卒陣列時,容易被長弓覆蓋。”
    “說得好。”楊略滿意的壓壓手,示意他坐下,“你說的是對步卒,但北遼多鐵騎。”
    林正抬眸,瘦削的臉上多了期待,“將軍的意思,咱們以後的對手是北遼?”
    “對。”楊略輕聲道:“最大的敵人便是北遼。”
    “將軍。”副手雷標進來,手中拿著一封書信。
    “誰的?”
    “郎君那邊的。”
    楊略打開書信,緩緩看著。
    良久,他抬頭。
    “郎君已經有了根基,數度擊敗敵軍。”
    五十餘少年從未見過那位每日都會宣示效忠的郎君,但並不妨礙他們期待著和那位郎君匯合,去幹一些大事兒。
    “偽帝在宮中興建梨園,每日耽於享樂。”
    林正興奮的道:“這是天賜良機啊!”
    楊略笑著道:“你來說說。”
    林正說道:“偽帝漸漸昏聵,而郎君卻蒸蒸日上。北遼虎視眈眈,南周也心懷不軌。這是一個大變局,我以為天下將會因此而天翻地覆。偽帝昏聵,這便是自尋死路。”
    楊略點頭,“說得好。”
    少頃,室內隻剩下了楊略和雷標二人。
    “偽帝擅權術,如今的大唐看似平穩,可下麵卻暗流湧動。權貴高官們拚命搜刮,百姓苦不堪言。偽帝卻覺著此乃盛世,笑話!”
    雷標說道:“一家五姓高高在上,偽帝用權術來周旋,看似安穩,卻埋下了禍根。我以為他並非不知,隻是……”
    楊略譏誚的道:“此人寡情,薄恩寡義。在他的眼中,自己最為要緊。什麽天下,他活著天下尚在就好。至於他死後,哪管天下處處硝煙?大唐傳承多年,他們父子堪稱是最為無恥!”
    “也無能!”雷標涎著臉,“將軍,南賀在那邊如何?”
    楊略神色古怪,“郎君委以重任,隻是南賀說……郎君對兵法領悟頗為精妙,用兵出其不意,手段層出不窮,他有些沮喪。”
    “啊!”雷標訝然,“郎君竟然用兵如此嗎?”
    “我很是歡喜!”楊略欣慰的道:“郎君要討逆,自然要領軍。若是麾下大軍盡皆被將領統領,看似人才濟濟,可軍隊聽誰的?唯有郎君成就無敵之名,方能壓下軍中的野心。”
    雷標身體一震,垂首道:“我絕不敢有那等野心!”
    楊略看著他,平靜的道:“誰若是生出了野心,便如此幾!”
    他輕輕拍了一下案幾,起身出去。
    身後。
    案幾悄無聲息的化為一堆木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