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4章 和為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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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楊略躺在床上,腦海中全是先前秦王的那番話。
    一手羊肉,一手橫刀。友善的吃肉。覬覦大唐的吃刀子。這便是秦王對外的態度。
    簡單粗暴,若是那些文人聽了,定然會痛心疾首,覺得太過了。
    但楊略卻知曉,這個態度才是王道。陳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不但天下共逐之,異族人也會想著來分杯羹。當下北遼覆滅,舍古.....據聞被赫連榮帶著人滅了族。
    北方再無隱患。
    若非如此,北疆軍南下時,北遼絕對會南下乘火打劫。
    而先滅北遼,再大軍南下,這便是秦王對外態度的體現。
    南方還有南周,不過上次南周偷襲南疆被毒打了一頓後,如今偃旗息鼓,估摸著君臣正在擔心被大唐報複。
    -其次便是西邊的蠻族和洛羅。
    西疆一直發展不起來,不是因為什麽窮山惡水,而是蠻族在作祟。
    西邊的蠻族野蠻,且蠻橫,每每襲擾西疆。
    朝中也曾派使者去洛羅抗議,可洛羅人很光棍的道:「那些蠻人我們也沒辦法,要不,大唐把他們給滅了?」
    在蠻族的襲擾之下,西疆人口不多,為了這沒多大油水的地方去征伐那些蠻族,吃飽撐的。
    故而西邊的局勢一直的到死不活的。
    也就是說,如今異族不是首要威脅,秦王可先從容解決大唐內部問題,再圖對外。
    對內,石忠唐遁逃,回到南疆後多半要窮兵黷武,準備抵禦北疆軍的南下。
    對了,還有史公明!楊略眼中閃過冷意。
    史公明一直以來給他的印象便是無害。
    可沒想到這位無害的東疆節度使,最後關頭差點坑了秦王。
    在和南疆叛軍的大戰之前,若是讓史公明攻打利州得手,哪怕是用兵如秦王,也隻能徒呼奈何,避戰不出。
    那時的局勢楊略來了後才知曉,當真是危在旦夕。故而秦王才冒險走山道突襲了史公明。
    如今史公明退回會州,得知大戰結果後,定然會瘋狂招兵買馬,準備迎接傳聞中那位胸懷寬闊的秦王的報複。
    這還是個麻煩。
    南下之前必須要解決史公明,否則身後總是有個威脅,無法全力應對南疆叛軍。
    楊略越想越睡不著,幹脆起身出去。
    他住在前院,一起的還有秦王身邊的重臣。比如說赫連榮,不,是慈悲大師。
    月光下,慈悲大師的光頭格外的顯眼。「楊公沒睡?」
    赫連榮問道。「大師也沒睡。」
    「貧僧在想,當先打誰。」「哦!」
    楊略沒想到這位大師竟然和自己想到了一處。「大師以為該先打哪一處?」
    「殿下擊敗了石逆,威震天下。後續掌控了關中,此乃天命在身的格局。按理,該先打石逆。」
    「你這是擔心石逆會快速恢複?」
    「是。」赫連榮說道:「南方富庶,且那邊丁壯不少。若是給他時日,遲早會成為大患。」
    「可大軍南下,身後卻有史公明為患,如何能全心平叛?」
    「貧僧覺著,可以一部壓製史公明,主力南下平叛。」
    「如今拿下了關中後,殿下手中的兵力又分了一些出去,人馬越發少了。你說的沒錯,不過,還得等北疆那邊的援軍趕到。」
    「哎!」
    北疆那邊的援軍趕到需要時日。可當下便是時不我待啊!
    第二日,赫連榮請見李玄,說
    了此事。「有多少人對此有疑惑?」李玄問道。「大多人。」
    李玄接過烏達遞來的胡餅,「召集了來,孤一並說了。對了,你可吃了?」
    赫連榮搖頭,李玄吩咐道:「給慈悲弄.....吃肉的吧?」
    赫連榮點頭,「吃。」「給他弄一碗羊肉餺飥。」
    李玄就坐在庭院中吃早飯,一口胡餅一口羊湯,酣暢淋漓。
    羊湯是廚子半夜就開始用羊骨頭熬煮而成,很是香濃。
    朱雀說這是痛風套餐,可李玄卻置若罔聞。
    按照他的看法,世間萬物對人都有壞處,適可而止就是了。若是這不能吃那不能吃,這是矯枉過正。
    人活著,就得自在不是。
    吃完早飯,他去了州廨大堂。群臣在等待。
    秦王坐下,說道:「看著你等麵色慘淡,可見身子骨差些意思,鶴兒。」
    「在!「薑鶴兒上前一步。
    李玄指著群臣,「回頭一人一頭肥羊,加上剛送來的藥材,讓他們補補。」
    「多謝殿下!」群臣謝恩。
    賞賜多多少少不是事,關鍵是秦王的態度,這是關切臣下之意。
    李玄施恩完畢,說道:「你等可是擔心南下時史公明為患?」
    一個文官出班,「正是。可若是先打史公明,臣等卻又擔心石忠唐坐大,故而兩難。」
    「不難!」
    李玄淡淡的道:「你等擔心石逆坐大,可孤哪會給他坐大的機會?」
    「那史公明那邊.....」
    秦王輕蔑的道:「就憑他,還想拖住孤?」......
    會州。氣氛有些詭異。
    司馬謝忠腳步匆匆的從長街一側走來。
    行道樹上的樹葉凋零。一陣風吹過,落葉伴隨著塵土飛來,謝忠眯著眼,伸手遮擋了一下。
    街道上行人稀少,且那幾個行人行色匆匆,神色惶然。
    仿佛即將大禍臨頭。
    謝忠甩甩袖子,歎息一聲。
    節度使府的門子看著也沒精打采的。「見過謝司馬。「門子行禮。
    「相公可在?」謝忠問道。「在。」
    謝忠一邊進去,一邊想著。行人惶然什麽?
    門子以往若是見到他,必然會諂笑拱手,還會說些恭惟討喜的話。可先前門子卻懶洋洋的,行禮都有些勉強。
    他剛進了院子裏,就聽大堂中呯的一聲,接著史公明的咆哮聲傳來。
    「不從的盡數打死!」
    接著,一個官員狼狽的出來,見到謝忠,拱手苦笑,「謝司馬。」
    謝忠指指裏麵,官員低聲道:「我等去征募糧草,地方官員叫苦連天,說百姓家中存糧不多了,再逼迫,就怕***.....」
    「不是剛麥收嗎?」謝忠問道。
    官員歎息,「上次出兵就征收過一次了,不少百姓都是了緊褲腰帶給的。此次麥收後,一家子飽飯都沒吃上,還得繳納糧食.....謝司馬再這般下去,要出大問題。」
    「老夫知曉了。」
    謝忠點頭,盡量讓自己看著從容一些。「誰在外麵?」
    史公明冷冷的道。
    謝忠進去,行禮,「見過相公。」「如何?」史公明問道。
    謝忠今日是去城中大族家要錢糧。你說乞討也沒問題。
    謝忠苦笑,「大多都搪塞。」
    那些大族都是叫苦連天,說什麽上次相公起兵咱們就給過了。
    「他們說家中的倉庫連老鼠都待不下去了。」「是嗎?「史
    公明眼中閃過殺機,「殺幾個。」
    「相公,殺雞儆猴在這個時候不妥當啊!」謝忠苦笑道:「一旦動手那些大族定然會表麵順從,實則在待機出手。」
    大族能存活多年,靠的可不是什麽樂善好施,而是心狠手辣。
    見史公明默然,謝忠說道:「再有,咱們剛征募勇士,再從百姓手中征發糧草,相公.....咱們剛收的賦稅
    一啊!」
    「老謝,石忠唐與李玄的一戰此刻定然結束了,石忠唐勝,咱們就北上。可北上需要多少糧草?至於百姓和大族,咱們人都走了,丟給石忠唐去發愁!」
    這特麽是缺德冒煙的主意啊!
    你把地方弄的一團糟,然後一走了之。後續接手的石忠唐暴跳如雷,卻無可奈何。
    但從此大夥兒就是死仇了。
    謝忠心中歎息,最後勸道:「可若是李玄獲勝性.....」
    那可是打著討逆大旗的前太子之子,你特麽的虐民,這不是正好撞在他的刀口上嗎?
    「他?」史公明嗤笑一聲,「他勝不了。」
    「小心些總是好的。要不,等戰報來了再說?」謝忠依舊不死心。
    「老謝。」史公明起身,目光炯炯的道:「做大事就得果斷,但凡優柔寡斷,或是朝令夕改的,多半沒個好下場!」
    「阿耶!」
    史堅衝了進來,帶來了一股子冷風。「大郎!」史公明微笑,「可是有消息?」史堅麵色潮紅,「阿耶,石忠唐,敗了!」大堂內安靜的令謝忠想用力呼吸。
    石忠唐,竟然敗了?那個蠢貨!大好局麵啊!
    關鍵是,李玄取勝後,他會在這裏紮根。而且北疆軍手握利州和代州,封鎖住了北上的通道。
    東疆軍,竟然被鎖死了。唯有苟延殘喘的一條路。
    惶然等待北疆軍大舉壓上的那一日。怎麽辦?
    謝忠隻覺得腦子裏亂作一團。
    史公明深吸一口氣,「賦稅都收過了,豈能再收?寅吃卯糧還要不要臉了?讓他們回來。」
    「是!」
    外麵不知何時站滿了官吏,都沉默的看著史公明。
    史公明麵色紅潤,微笑著,「老謝你去那些大族,告知他們,節度使府錢糧充足。」
    「是!」
    史公明看著那些官吏,「李玄擊敗了石忠唐,不過北疆軍定然死傷慘重,無力與我東疆爭鋒。老夫本想順勢出兵,可仔細想來,天下紛亂至此,百姓遭殃。何苦?如此,我東疆當謹守門戶,以和......為貴。」官吏們散去。
    史公明看著他們離開,臉上的微笑漸漸消散。噗!
    他一屁股坐了下去。
    喘息道:「不慌不慌,石忠唐手中還握著關中,北疆軍南下還得顧忌被他抄後路,斷糧道。咱們的好日子還長著呢!」
    史堅低下頭,史公明看著他,愕然道:「大郎這是為何?」
    「阿耶,夾穀關被衛王占了。」
    史公明麵色一變,但隨即就笑了,「衛王占據夾穀關,皇帝必然會回來。哎!三家了,這下可熱鬧了。好事,咱們正好看熱鬧。」
    皇帝的尿性史公明清楚,一旦重回關中,必然會死守,然後用自己的權術手段來當攪屎棍,令北疆軍
    不得安生。
    史堅依舊低著頭。
    這個兒子平日裏性情急躁,怎會如此?史公明問道:「可是遇到了麻煩事?」
    是了,代州大敗歸來後,東疆內部就有不少微詞,若非他手握大軍,定然有人會謀反。
    但即便如此,給他們父子使絆子
    的人依舊不少。該殺幾個了.......史公明冷冷的看著外麵,拿起茶杯準備喝一口。
    「阿耶,衛王把夾穀關,獻給了李玄。」呯!
    茶杯掉落在案幾上,茶水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