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一直在心裏想著！”

    黎秋一邊感歎一邊打開了企鵝音樂。

    “嗯。你來找我不就是一起聽專輯的嗎？我是讓你早聽完早走，下午我還要睡午覺。”

    黃慈恩感覺自己的舌頭都被冰麻了，說話都有些木木的。

    “誰讓你把這張專輯吹得那麽好，我還提前聽不到。”

    “我參與製作了，當然特別好。”

    “你們這張專輯確實有點兒意思啊，”黎秋掃了一遍專輯詳情界麵，“香火重生劫後灰，這是哪句詩裏的？”

    “汪川說是他一個朋友寫的詩，估計他現在已經發到微博上了吧。”

    黎秋先點開第一首歌《女兒情》播放，然後打開微博。

    “收拾禪心侍鏡台，沾泥殘絮有沉哀。湘弦灑遍胭脂淚，香火重生劫後灰。蘇曼殊。這次有朋友的名字了。”

    黎秋快速把汪川的微博念完，音響裏汪川的聲音已經唱了出來。

    黃慈恩聽過不知道多少遍的《女兒情》。

    【鴛鴦雙棲蝶雙飛，

    滿園春色惹人醉……】

    也許是剛看了那首詩的原因，黎秋感覺汪川雖然唱得有一種夢幻的陶醉感，但卻似乎有種悲傷潛藏在其中。

    【怕什麽王權富貴，

    怕什麽戒律清規……】

    歌曲唱到副歌的時候，黎秋和還在舔著雪糕的黃慈恩對視了一眼，兩人都笑了。

    這一句唱出來，就被怦然打動了。

    這首歌作為專輯的開場確實不錯。

    黎秋已經在腦海中腦補出了一個出家人動了凡心的愛情故事，而且還是兩情相悅，打破戒律清規後雙宿雙飛的結局。

    歌詞並不複雜，卻有極強的畫麵感。

    單論題材，這種愛情故事也是比較有發揮空間的，很能打動人。

    歌曲本身和汪川唱得都很好。

    一首歌聽完，黎秋感覺自己對汪川碎掉的濾鏡又開始修補起來了。

    然後她再次看了下首歌的歌名《煙花易冷》。

    這兩首歌放一起，故事的結局難道最終還是分開？

    而且這個淒涼滄桑感的前奏……

    汪川略微古怪卻感覺無比貼切意境的唱腔……

    【繁華聲遁入空門折煞了世人，

    夢偏冷輾轉一生情債又幾本。

    ……

    容我再等，曆史轉身，

    等酒香醇，等你彈一曲古箏。】

    黎秋腦海中剛閃過汪川發在微博上的那首詩。

    湘弦灑遍胭脂淚。

    下一刻，她感覺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瞬間冒了出來。

    因為汪川唱到了副歌，深入骨髓的悲傷從幽深厚重的滄桑中撲麵而來。

    【雨紛紛，舊故裏草木深。

    我聽聞，你始終一個人。

    斑駁的城門，盤踞著老樹根，

    石板上回蕩的是再等。

    ……

    城郊牧笛聲，落在那座野村，

    緣分落地生根是我們。】

    山門坍塌，寺廟衰敗，被荒蕪的草木淹沒。

    隻餘一盞殘燈殘燈相伴的，是那個高唱著怕什麽戒律清規的人嗎？

    歌詞裏唱了那麽多等，也聽聞當初那個問著女兒美不美的人始終一個人，他究竟還在等什麽？

    等最後一句緣分落地生根的自我安慰？

    【聽青春迎來笑聲羨煞許多人，

    那史冊溫柔不肯下筆都太狠。

    煙花易冷，人事易分，

    而你在問，我是否還認真。】

    剛才聽到心神猛烈顫動的副歌，黎秋還隻是感慨萬千。

    聽到第二遍主歌這裏，卻突然感覺眼眶有些發熱。

    而你在問，我是否還認真……

    這是一個應該如何去回答的問題，雖然它有著最簡單的答案。

    【千年後累世情深還有誰再等，

    那青史豈能不真魏書洛陽城。

    如你在跟，前世過門，

    跟著紅塵，跟隨我浪跡一生。】

    到了這裏黎秋才聽明白了兩首歌，心裏突然變得有些複雜。

    上一首的《女兒情》原來隻是女方視角，說著怕什麽清規戒律王權富貴的是女方。

    而這位聖僧終究還是守住了自己的清規戒律，自認此生無份，寧願枯等一生，隻能寄托來生，等至千年後。

    【雨紛紛，舊故裏草木深……】

    雨再起，紛紛落，草木愈深。

    但這一次，黎秋的心神沒有再顫動，反而湧起了濃重的不甘。

    剛才有多為怕什麽戒律清規感動，現在就有多不甘。

    一直聽到這首歌的結束。

    【伽藍寺聽雨聲盼永恒。】

    黎秋按下了暫停。

    黃慈恩也因為突然的安靜回過了神，又開始舔化了大半的雪糕。

    “香火重生劫後灰什麽意思？”

    黎秋開口問。

    第一小章節的兩首歌，第一首《女兒情》聽完，黎秋的期待被全部滿足，她讚同黃慈恩之前所說，這確實會是一張很神的專輯。

    聽到《煙花易冷》副歌的第一句，黎秋甚至感覺汪川也在自己心中回到了神壇上。

    什麽腳踏兩條船的渣男與這種才華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但從第二遍主歌眼眶發熱之後，她就感覺沒勁了。

    雖然兩首歌本身的質量確實無敵，呼應之下更是給彼此加分，所營造出來的意境，講故事的方法都高明無比。

    可不去歌頌衝破一切的愛情，結局反而是困於清規戒律兩人老死一生？

    這是什麽反動歌曲！

    之前看汪川那首詩的時候就感覺怪怪的，不過馬上要聽歌，她也沒有細想。

    現在黎秋就感覺，汪川根本就是在歌頌狗屁禪心。

    人家“灑遍胭脂淚”，自己劫後重生香火重新點上了是吧。

    把當時的心動當成情劫？

    “這麽簡單的詩能有什麽意思，我看你聽得這麽不開心，不如就聽到這裏算了，你去做飯吧。”

    黃慈恩說完就連忙舔自己的雪糕。

    馬上就化完了。

    “……”

    黎秋一口氣憋著提不上來，關鍵黃慈恩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都舔到最後了就不能直接吃進肚子裏嗎？

    算了，還是繼續聽吧。

    第二個小章節——無可奈何花落去。

    這一句黎秋知道，畢竟課本上學過，出自晏殊老師的《浣溪沙》，但看到汪川把這句作為章節名就知道這一節又是悲劇收場。

    第一首歌是剛以破2w榜單點數拿下金曲榜冠軍的《青花瓷》，汪川在商業成績上逆天離譜的最高峰。

    結果最後是“花落去”了……

    不過《青花瓷》的歌詞裏，倒是本來就有“你的美一縷飄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但是黎秋還是想吐槽，跟阮秋水當時的分手究竟多刻骨銘心啊，外掛著一個楊雪稚都複合上了，還在寫分手呢！

    黎秋一邊在心裏吐槽，一邊點了播放。

    雖然聽過《青花瓷》，但她也不準備跳過這首歌。

    對《青花瓷》這首歌，其實黎秋剛聽到的時候也感覺特別棒，歌詞寫的真無敵。

    但後來看到它那麽誇張的成績，她又覺得好像也不是無敵棒。

    究其原因，比起《青花瓷》黎秋更喜歡《東風破》，可兩首歌的成績也差太多了。

    其實本來最喜歡的是《煙花易冷》，編曲旋律歌詞意境簡直就是完美，但想想汪川竟然把這首歌用作那麽消極的表達，黎秋就更氣了。

    她在心裏隨便想著，就看到終於舔完了雪糕的黃慈恩，又起身去拿了一支，然後坐下繼續專心致誌的舔雪糕。

    ……有點反常。

    黎秋覺得。

    來往這麽多年，黎秋很清楚黃慈恩一天最多吃一支雪糕。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剛聽完《煙火易冷》，再聽到這一句黎秋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麽說好了。

    上一節等了一輩子，這一節還在等……

    【你眼帶笑意。】

    《青花瓷》也唱完了。

    每次聽到這句歌詞，黎秋總是想起來v裏阮秋水在最後的那個差點把自己掰彎的笑容。

    如果不是黃慈恩年輕了不少，黎秋感覺她可能也比不上阮秋水。

    但這樣的人竟然就被汪川渣了……

    第二首歌是《千裏之外》。

    【屋簷如懸崖，風鈴如滄海，我等燕歸來。】

    黎秋服了。

    雖然歌詞寫得依舊漂亮，但這首歌第一句就在等。

    她又想到了無可奈何花落去的下一句，是似曾相識燕歸來。

    燕子是等回來了，但已經物是人非……

    【時間被安排，演一場意外，你悄然走開。】

    不出所料的悲劇展開。

    【故事在城外，濃霧散不開，看不清對白。

    你聽不出來，風聲不存在，是我在感慨。

    夢醒來，是誰在窗外，把結局打開……】

    但是汪川真的好會寫，唱得真好啊……

    除了《煙花易冷》的和弦編曲有異常亮眼的巧思外，汪川的這幾首國風歌的旋律其實很簡單，但就是聽起來異常流暢優美。

    把大流行做出這種水平和質感的能力，在四專的時候汪川就展示過了，然而這次玩得是國風，還能做得如此完美，更加令人驚豔。

    《難念的經》狂放，《東風破》婉約，《女兒情》細膩，《煙花易冷》悲涼，《青花瓷》典雅，這首《千裏之外》淒美，每首歌都有自己獨有的氣質。

    【我送你離開千裏之外，你無聲黑白。

    沉默年代或許不該，太遙遠的相愛。

    我送你離開天涯之外，你是否還在。

    琴聲何來，生死難猜，用一生去等待。】

    原本等燕歸來隻是等一年，唱到最後等一生。

    等的人大約的確是沒了。

    畢竟《青花瓷》裏就是去了“到不了的地方”。

    不過這個章節聽下來，倒是比第一個好了不少。

    這次至少是兩個人彼此相愛過，隻是因為“一場意外”才天人兩隔。

    【聞淚聲入林，尋梨花白，隻得一行青苔。

    天在山之外，雨落花台，我兩鬢斑白。】

    黎秋也很喜歡汪川在歌曲中的這種處理，《煙花易冷》的最後就有過，讓整首歌聽起來豐富很多。

    而且她也再次確認，這首歌確實是等了一生沒錯，頭發都等白了。

    【琴聲何來，生死難猜，用一生去等待。】

    “啊！”

    黎秋趁著最後一句剛唱完，尾奏還沒結束，撲到了正在發呆的黃慈恩身上。

    黃慈恩立刻打了個激靈，被嚇一跳，手裏的雪糕都差點兒掉到地上。

    “你幹什麽？！”

    “想什麽呢，馬上就聽到你唱的歌了。”

    黎秋抱著黃慈恩可憐巴巴道。

    “……沒什麽。我都聽過，你自己專心聽啊。”

    黃慈恩歎了口氣，繼續舔雪糕。

    “真的？”

    黎秋又問。

    正舔著雪糕的黃慈恩點了下頭。

    “好吧，”黎秋放開了她，“夢短夢長俱是夢，這句詩是哪裏的啊。”

    這句看上去也是悲劇……

    “《牡丹亭》啊。”

    “汪川懂好多啊。”

    “嗯。”

    “我就來聽聽我的好妹妹的處子作！《遊園驚夢》！這個前奏可以！很夢幻！”

    “專心聽。”

    “好好。”

    “我想起來了，”黃慈恩收起了雪糕上的小舌頭，“你剛才不是還在聽《千裏之外》嗎，中間還有兩首歌才到我唱的歌啊。”

    “你原來發現了啊。”黎秋眨巴著眼，暗暗吐槽，“這張專輯每個章節之間沒什麽聯係啊，我跳著聽沒什麽吧。其實我一上來就想先聽你的。”

    連著聽了兩個等了一輩子的故事，她也有點扛不住了。

    就直接跳到《牡丹亭》好了，《牡丹亭》的故事黎秋聽過，杜麗娘雖然中間死了，但是最後活過來了啊！

    這是大團圓結局！

    “……算了，隨便吧。”

    本來想解釋的黃慈恩選擇放棄，繼續舔雪糕。

    正說著歌曲已經開始唱了。

    黎秋連忙支起了耳朵。

    【原來是姹紫嫣紅，氤氳朦朧，如沐春風。

    分明是良辰美景，在我口中，一說成空。

    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煙波畫船。

    滿園春色關不住，冥冥之中，卻隨去路中。】

    黎秋沒有任何濾鏡的講，唱的是真好聽！

    說的更具體就是黃慈恩唱得真好聽。

    前邊聽歌的時候雖然黎秋心裏一直在吐槽，但也完全認同這是一張神專了。

    所以在聽這首歌之前，黎秋的期待拉到了最高。

    然後就……

    汪川這人真是，自己唱一堆大流行，讓黃慈恩唱風格這麽小眾的。

    前邊的歌詞都在好好講故事，這首就不說人話了。

    就算歌曲質量沒問題，黃慈恩更是把自己的聲音優勢發揮到了極致，有些活潑，帶著天真和懵懂，就像是在姹紫嫣紅的園林裏跳躍，聽起來都能讓人用賞心悅目這個詞來形容。

    但汪川到底懂不懂，在他專輯裏第一次出現別的歌手，還是女歌手，而且是獨唱的女歌手，外界的期待有多高？？？

    黎秋感覺黃慈恩要在網上被汪川的腦殘粉罵了……

    歌曲裏黃慈恩倒是唱得挺開心的，她這會兒也沒再發呆，眼神還是有點空，但雪糕沒停下舔。

    沒去注意閨蜜看自己的目光，黃慈恩此時在心裏想的，是自己點唱機的工作好像做得還行。

    盡管之前就聽過母帶，現在聽起來的感受也很不一樣。

    因為現在不止自己和汪川，以及那些工作人員，還有更多的其他人聽到了這首歌。

    汪川的這張專輯預售破了600萬張，現在就應該有600萬人能聽到這首歌。

    從這一刻起，自己終於成為了一位歌手。

    曾經十分反感，如今好像有些欣喜的歌手。

    她也在想，汪川為什麽非要自己唱這首歌。

    這個問題已經想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