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寶釵吃荔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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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聽到香菱到來,薛寶釵格外歡喜,在賈芸剛出征的這種情況下,她渴望通過香菱了解到更多的相關事情,何況她知道,香菱近日做了賈芸的丫鬟,還跟著去長安服侍,昨日因為賈芸出征才將她送回神京。
    花容玉貌、出水芙蓉的香菱走進了院中,雖沒有插金帶銀,身上卻穿的是華貴綾羅,身後還跟著一個粗使丫鬟。
    這時有下人走了過來:“姑娘,香菱來了!”
    雖說薛蟠是個很不成器的,畢竟是薛家如今唯一的男主子,府上中路的正房大院給他住了,薛寶釵則跟薛姨媽一起住在西路的內宅大院。此前她們住的榮國府梨香院種有幾株梨樹,而如今住的這套西路大院,雖未種梨樹,倒是種了兩株桂樹,分別種在東廂房和西廂房的窗外。
    薛寶釵眼睛一亮,忙道:“快請進來。”
    賈芸一貫鼓勵香菱跟薛姨媽、薛寶釵來往,因為如此,香菱每月都會來薛家探望薛姨媽、薛寶釵,封氏一般也會跟著一起,以至於如今就連封氏都跟薛姨媽、薛寶釵變親了。
    距離榮國府不遠的賴府,如今已成為薛府。
    說著,香菱從粗使丫鬟手中接過一個籃子,籃子用一條毛巾蓋著,掀開毛巾後,裏麵放著一些鮮荔枝。
    薛寶釵心生歡喜,她是很喜歡吃鮮荔枝的,而且,這次的鮮荔枝是卜五娘特意讓香菱送來,雖說卜五娘並非賈芸的生母,但薛寶釵心裏還是把這當成一種未來婆婆對自己的關懷。
    在香菱麵前,薛寶釵不會刻意矜持,欣賞了一下籃中荔枝後,便拿起一顆剝開吃了起來,風味佳,味甘滋,很好吃。一顆吃完,豈能過癮?她又拿起了一顆,一邊剝著一邊關心香菱:“你也吃吧。”
    香菱笑道:“來前我都吃了十多顆了,眼下可不能再吃了,何況這些是給奶奶和姑娘的,等我回府,若還想吃,府上自然有我吃的。”
    薛寶釵微微一笑,心裏感慨這個丫頭真真是好福氣。
    這可是鮮荔枝啊!由於運輸很難,哪怕神京城裏富貴者多,但能吃上鮮荔枝的人是不多的,因為隻有宮裏能通過進貢獲得。而即便是榮國府,如今也沒資格被宮裏賞賜鮮荔枝,除非有貴人相送,不然也吃不上。
    看著已經在吃第三顆鮮荔枝的薛寶釵,香菱忍不住自豪道:“頭裏我府上還不能被宮裏賞鮮荔枝,去年王爺讓我給姑娘送的鮮荔枝還是別人送的。今年我府上便被宮裏賞了,還賞了不少呢。來前不僅我吃了十多顆,連我娘都被奶奶賞了些。”
    去年賈芸就讓襲人給賈母送了鮮荔枝,也讓封氏、香菱給薛家送了,而當時他的鮮荔枝是北靜郡王水溶送的。而如今,水溶正跟著水楨在造反,還建立了清朝,賈芸則成了慶朝的皇子郡王,還成了長安節度使,率領長安營出征東平郡王和梅逵去了。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啊!
    薛寶釵淡淡一笑,這次沒開口回應,隻是在心裏悄悄想著:那是自然,畢竟他已是皇子郡王,豈會不能被宮裏賞賜鮮荔枝?
    香菱突然傷感起來:“可惜王爺他今兒不在家,率軍出征了,他若在家就好了,他可是很喜歡吃鮮荔枝的。”
    薛寶釵眼睛一亮,情不自禁問道:“他……王爺很喜歡吃鮮荔枝嗎?”
    香菱“嗯”了一聲。
    薛寶釵心裏歡喜,此事她還是頭一回聽說。她很喜歡吃鮮荔枝,他也很喜歡吃鮮荔枝,這樣一個小小的共同點,讓她心裏生出了不小的甜蜜。而正在吃著的第四顆鮮荔枝,也仿佛比前麵吃下去的三顆更甜蜜了。
    第四顆鮮荔枝吃完,薛寶釵顧不得繼續吃了,擦了擦手後屏退屋裏的丫鬟,包括香菱帶來的粗使丫鬟,隨即對香菱問:“近日你在那長安城裏過得可好?”
    “好著呢,王爺素來厚待於我,從沒刻薄過我,還開恩讓我娘陪我一起去長安城,豈能不好?”香菱微笑回應,話鋒一轉,感歎起來:“隻是沒想到,我才在長安城住了十來天,王爺就突然出征去了,就派人把我送回來了。”
    薛寶釵顧不得矜持,又問起了賈芸在長安城住在何處,每日何時出府何時回府,每日回府後是否疲憊,香菱都如實回答了。
    了解到這些賈芸的事情,薛寶釵有種滿足感,還有一個問題,她在猶豫過後還是忍不住問了:“夜間王爺房裏的茶水、起坐呼喚等事,你會服侍嗎?”
    對方是香菱,屋裏又隻有她和香菱,否則她可不會問出這種問題。
    香菱依然如實回答:“我沒有,晴雯每夜都會在王爺房裏服侍。”
    薛寶釵點了點頭,推測到晴雯估計是要成為賈芸的房裏人了!她知道,當初晴雯是賈芸特意找賴嬤嬤要去的,而最近晴雯每夜都會在賈芸房裏服侍,再聯想到襲人、紫鵑,薛寶釵便能推測到這點。她甚至推測到,香菱應該也要成為賈芸的房裏人了。
    對此她算不上吃醋,她覺得這種事再正常不過,反正隻是妾室,妾室可以有多個,而王妃隻會是她一個。
    香菱則突然尷尬起來,她知道前日晚上晴雯被賈芸開了臉,還得了二百兩金子的賞賜,昨日晴雯還拿著這事兒在她麵前炫耀來著。隻是,她雖溫順、天真,卻也知道這種事不便跟薛寶釵這位未來的賈芸夫人說。
    猶豫了一下後,香菱決定不說,心想:姑娘又沒問我這事,我不說怪不得我,何況這事即便我不說,姑娘以後也會知道的。
    香菱轉移了話題,主動說起了前日晚上賈芸帶晴雯和她去樓頂看長安城之事,還說了賈芸讓她學詩作詩,說要給她找個師父,說賈芸念了一首《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說就在當時突然來了命賈芸率軍出征的聖旨……
    香菱隨即眼巴巴道:“姑娘讀書讀得好,擅長詩詞,是否知道王爺念的這首詞?若知道,可否寫下來給我?”
    薛寶釵覺得有趣,雖說她認為女子作詩不是正經事,丫鬟作詩更不是正經事了,但她可不會覺得賈芸讓香菱學詩作詩是不正經的事。
    因為如此,麵對香菱的這個請求,薛寶釵略微猶豫了一下便決定滿足。她的記憶力是好的,記著不少詩詞,但這首《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她雖讀過也記住了一些句子,卻不能完整默寫。
    她帶香菱走進臥房,從箱中找出一本宋詞,翻出了《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隨即坐在案邊執筆將這首詞抄了一遍遞給香菱。
    “謝謝姑娘!”香菱開心不已,像是得了件寶貝,當即便情不自禁對著薛寶釵的手稿念起了這首詞。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當薛寶釵聽到這最後兩句,情不自禁又惦記起了她心愛的那個哥兒。想著他正在出征隔著萬水千山的江南,即將參與一場平叛大戰,她悄悄祈禱著他可以平安,可以獲勝歸來。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她會跟他千裏共嬋娟,而她期待著他歸來後跟她的洞房花燭夜。
    ……
    ……
    慶朝開國時封的異姓四王,功勞最大的是北靜郡王,其次是南安郡王,然後是東平郡王、西寧郡王。
    東平,南安,西寧,北靜,合在一起便是“平安寧靜”。
    北靜郡王姓水,南安郡王姓霍,東平郡王姓穆,西寧郡王姓金。
    北方在五行中屬水,南方在五行中屬火,“霍”便是“火”,東方在五行中屬木,“穆”便是“木”,西方在五行中屬金。
    這是曹公在原著裏的隱秘設定,也是賈芸眼下所處這個紅樓世界的現實。
    時至今日,穆家已傳承了三代王爵,也傳承了三代的杭州節度使。
    榮國府的榮禧堂中有一副對聯,是烏木聯牌,鑲著鏨銀的字跡,寫的是:座上珠璣昭日月,堂前黼黻煥煙霞。還有一行小字,寫的是:同鄉世教弟勳襲東平郡王穆蒔拜手書。
    穆蒔是二代東平郡王,這副對聯是他寫給二代榮國公和長安節度使賈代善的。他說自己是賈代善的同鄉,甚至說自己是受了榮國府教誨的兄弟。由此可見,賈代善當時有多牛,榮國府當時有多牛!
    如今賈代善死去多年,穆蒔也早死了,如今的的東平郡王是第三代,名叫穆治,穆治也是第三代杭州節度使。
    然而,穆治的嫡長子,如果不能立下不小的軍功也不能中進士,就不能繼承王爵也不能繼承杭州節度使了,而穆治的嫡長子穆烜是個很不成器的。而天治帝對四王懷有深深的敵意,最近又滅了跟穆家勾結的雲家……
    於是,繼北靜水楨反了後,東平穆治也反了,不僅率領自己旗下的杭州營反了,還讓梅逵率領鎮江營跟著反了。
    根據穆治的計劃,梅逵率領鎮江營反了後,沒有攻打距離近且很富庶的揚州,兩地雖近卻隔著長江,攻打不便。鎮江營由北向南,杭州營由南向北,一起攻打起了蘇州。蘇州也很富庶,而且,一旦攻占蘇州,鎮江、蘇州、杭州三地就會構成一個三角形,中間是太湖,攻守都具地理優勢,這個三角形內外,也是慶朝最富庶的區域!
    七月上旬,經過一個月辛辛苦苦的趕路,四萬長安營大軍,在賈芸的率領下,宛如滔滔江水,從長安湧到了鎮江……
    薛寶釵忙伸出雙手攙扶,嫣然笑道:“早讓你別再對我行禮了,你如今是王府裏的大丫頭了,哪還有對我行禮的道理。”
    香菱笑道:“姑娘這話可就錯了,你可是要來咱們王府做王妃的,到了那時,別說這小禮了,就是磕頭的大禮,也是要對姑娘行的。”
    薛寶釵頓時有點羞赧:“好你個香菱,何時也學得這般牙尖嘴利了?”
    薛寶釵知道,這主要得益於賈芸,若當初不是賈芸要走了香菱,香菱哪有如今這般的好日子過,這也是香菱的好福氣。
    薛寶釵還知道,香菱的變化不僅在於她的年齡、容貌、物質生活,也在於她的精神生活以及性格。香菱跟了賈芸後,不僅可以讀書識字,還跟封氏母女相聚,加上卜五娘、賈芸都喜歡她疼愛她,她的精神生活自然比以前好了很多,也影響到了性格,讓她少了些憂鬱多了些開朗。
    這一點讓薛寶釵更加覺得,當初香菱被賈芸要走,是香菱的好福氣。
    而香菱不過是去賈芸府上做了個丫鬟,就有了如此大的好的改變,這也讓薛寶釵更加向往自己嫁給賈芸之後的生活。
    眼下,香菱麵帶微笑走到薛寶釵跟前,習慣地行了個萬福禮:“見過姑娘。”
    看著這幕的薛寶釵,心裏泛起漣漪,感慨於香菱如今不僅長成熟了更漂亮了,也越來越像個大戶小姐了。
    每當香菱來探望,薛寶釵都會心生歡喜,既在於她很喜歡香菱,也在於她可以通過香菱了解到更多賈芸的事情。
    香菱笑道:“我隻是實說罷了。”
    薛寶釵一邊跟香菱聊著,一邊牽著香菱的手走進東廂房,當她讓香菱坐下時,香菱道:“姑娘,這回是府上的太太打發我來的,宮裏賞了不少鮮荔枝,太太特特的讓我和我娘送些來給姑娘家,也送些給榮府。我娘已去榮府了,姑娘這裏的我帶來了。”
    而她已經得知了賈芸率軍征討江南的消息。她本以為當她的窗外這株桂樹丹桂飄香的時節,便是她嫁給賈芸的時候,那時她便會離開這裏,以郡王王妃的身份住進武郡王府。而現在,兩人的婚期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戰事而延期。
    她難免有所鬱悶,心中更多的是擔憂。首先擔憂的是賈芸的人身安危,戰場既是沙場也是殺場,她怕他戰死在江南。其次擔憂的是這場戰事不順利,導致他因此獲罪。
    六月初八的上午,薛寶釵從自己住的東廂房走出,來到窗外的桂樹下。靜謐之中,她抬頭望著頭頂的樹冠,望著望著便情不自禁歎了口氣:“唉!”
    現在這株桂樹尚未開花,但到了八月初八,它就會開花。
    桂樹下,伊人獨立,神色中帶著憂色,伊人矜持,憂色亦是矜持的。
    薛姨媽不在家,被賈母召去榮國府了,而鶯兒知道賈母此次召見薛姨媽應該會提到賈芸出征之事,所以習慣性地跟著薛姨媽一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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