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步戰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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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和墨仙在戰鬥空間內進行著激烈交戰。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兩人是全然相同的戰鬥風格,都講究「有進無退,有死無生」,雖說墨仙早在很久以前就舍棄了屬於龍族的驕傲,但她不想一直這樣下去,渴望在這次戰鬥中將這份驕傲重新撿起來。
    刀無疑是一個合格的對手,哪怕拖著這樣的殘軀依舊足夠強大,輕易便滅殺了沉魔幾人,隻是墨仙隱隱察覺得到,刀此時的戰意似乎並不強烈,像是完全沒有把她當做對手。
    龍族強大和傲慢是刻在骨子裏的,這讓她感覺受到了極大的羞辱。
    尤其是想到同樣直麵過神明,對方卻依舊能擁有這樣從容澹然的眼神,她更是感到無比憤怒——
    大家同樣都是失敗者,所有人都在絕望中不停掙紮,憑什麽就你像個沒事人一樣?
    想到這裏,她的攻勢愈發猛烈。
    刀從容不迫地應對著墨仙的攻擊,赤裸的上半身像是用膠水粘好的陶瓷,仿佛一碰就碎,胸口的心髒分明早已停跳,卻依然讓他維持在存活的狀態,沒人知道他為什麽還能活著,又因為什麽而活著。
    冰晶般的龍尾橫掃而過,刀縱身高高躍起,避開龍尾的攻擊,同時抬臂揮出數道刀勢,無形的刀光落向白龍巨大的身軀。
    刀勢紛紛被龍尾所格擋,發出金鐵交加的聲音,龍族的肉體號稱天下無雙,墨仙又是專精肉身力量的存在,這種程度的攻擊顯然破不開她本體的防禦。
    墨仙大怒,這應付般的攻擊對她毫無威脅,她越發覺得自己受到了輕視,口中噴出炙熱的火焰:「你為什麽不肯好好和我打一場!」
    下一秒,滔天的火焰被從中間斬斷,刀的身影在火光中出現,血色的紋路在身上流轉,在周遭火焰的映照下像是流動的岩漿。
    「因為現在還不是殺你的時候,咳咳咳。」
    刀的聲音壓得很低,長時間的戰鬥似乎使得他愈發虛弱。
    墨仙仰天發出一聲咆孝:「誰殺誰還不一定呢!」
    然而在她再度發動攻勢之前,刀忽然開口問道:「你知道我身上這些傷從何而來嗎?」
    墨仙不感興趣,但還是冷笑著問道:「從何而來?」
    刀觸摸著胸前的猙獰傷口:「用你們的話來說,這應該算是失敗者的印記。」
    失敗者的印記……
    墨仙巨大的童孔驟然收縮,頓時有所明悟,震驚道:「你是說,這些傷是神明留下的?」
    「沒錯。」
    刀麵露回憶之色,自嘲笑道,「神明不愧是世間至強的生物,我曾一度以為我的刀法天下無雙,可在那家夥麵前卻宛如剛學會走路的孩子。」
    「他精通各種戰鬥技法,自稱交戰的那天是他第一次握刀,可就是這樣一個對手,在純粹比拚刀法的戰鬥中,我不但敗給了他,就連手中的刀也斷了。」
    當提及刀斷了的時候,刀的語氣有了輕微的起伏,顯然這件事讓他十分受挫。
    哪怕沒有詳細描述經過,可這寥寥幾句話依舊足以闡明刀曾經麵對的是一位多麽可怕的對手,墨仙感同身受,她很清楚麵對神明是何等的絕望,以至於一直不願回想起曾經見過的那位神明。
    那是一場噩夢。
    自負天下無雙的刀術居然輸給了一個第一次握刀的對手,就像她曾一度以天下第三自傲,卻連和神明交手的勇氣都沒有,隻能選擇狼狽逃跑,這無異於將一直以來堅持的信念狠狠碾碎,對強者而言是一種十分殘酷的折磨。
    不知道為什麽,墨仙突然就失去了戰鬥的欲望,沉默片刻後問道:「所以……你逃了嗎?」
    這其實是一個多此一舉的問題,如果當時
    沒有逃走,這家夥不可能還能站在這裏,可盡管明知如此,她還是想聽到對方親口做出回答。
    「我已經說過了,持刀者有進無退,有死無生,所以我沒有逃,也不會逃。」
    刀的回答讓墨仙瞬間瞪大了眼睛,連忙追問道:「你沒有逃?」
    「沒有。」
    「那你為什麽還能活到現在?」
    刀沉默了一會兒:「雖然我是失敗者,但那家夥也沒有贏,盡管靠的是以多欺少,還利用了那家夥的弱點,但我們最終還是將他封印了。」
    【鑒於大環境如此,
    「封印……什麽意思?你把神明封印了!」
    墨仙童孔驟縮,用近乎咆孝的語氣怒吼道,「開什麽玩笑!」
    對她而言,這句話的可笑程度不亞於聽到人類幼童能夠戰勝成年龍族,何等的荒謬,她本想嘲笑,可刀那平靜的眼神卻讓她怎麽都說不出話來。
    對方胸口的那道猙獰傷口實在是太觸目驚心了,無疑是來自於一位頂尖強者,那顆早已停跳的心髒像是在訴說著曾經那場戰鬥的殘酷。
    是了,這家夥渾身都是傷,唯獨背上沒有,這便是對方從未逃跑過的最直接證明。
    墨仙足足半晌才恢複平靜。
    她明明討厭這個答桉,可又莫名為此感到欣喜,忍不住問道:「你封印的神明是何名諱?」
    刀深深看了她一眼:「他的名諱你或許聽過——步戰之神。」
    墨仙如遭雷擊,碩大的眼童頓時收縮,渾身肌肉緊繃,龐大的身軀都止不住地顫抖起來,似乎是回想起了什麽可怕的事。
    步戰之神……
    她的腦海中閃過血色的記憶,耳邊是不甘的咆孝和怒吼,眼前是翻騰的血色海洋,一顆顆龍頭堆積在一起,目中滿是猙獰。
    或許是太過疲憊,刀索性坐在了地上,那架勢似乎一點也不怕墨仙突然偷襲,繼續說道:「不過有一點需要糾正,不是我封印的步戰之神,而是我們——槍、弓、貪,刀,是我們四人一起將其封印的,而之所以能成功,還要多虧了你的族人。」
    墨仙的眸子猛然一顫,呆滯道:「我的……族人?」
    強烈的愧疚不斷從內心深處湧現,仿佛要將她的心撕碎。
    「我們了解過過去被覆滅的時代,得知步戰之神曾經滅殺過一支白龍族,據說白龍族與其死戰不休,直到戰至最後一人都無人逃離,最終白龍族覆滅,海島周圍的海水被染成血色,在下一個時代孕育出了不少強大的生物……所以當看到你的時候我有些意外,因為白龍應該徹底不複存在了才對。」
    墨仙沉默許久,當徹底確認了這一殘酷的事實之後,她再也生不出戰鬥的念頭,龐大的身軀化作人形,由於身上的衣衫早已破碎,便用鱗片覆蓋了身軀。
    「如你所見。」
    她神情酸澀,聲音中卻聽不出喜怒,「我是世間最後的白龍,也是當初白龍族唯一的潰逃之人,整個龍族的恥辱。」
    刀微微搖頭,居然出聲安慰起了她:「逃跑並不是罪責,你也無需用恥辱來標榜自己。」
    墨仙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忽然低沉道:「你剛剛說的,多虧了我的族人是什麽意思?」
    難得聽到有關族人的消息,她自然想更多的了解一番。
    刀倒也沒有隱瞞,戰鬥是很累人的事,他其實也想找個人聊聊天。
    「你應該見過步戰之神出手,那家夥戰力驚人,是神明之中少有的精通技法的存在,觸及任何兵刃都能在第一時間掌握使用技法,並且達到近乎極致的程度,觸碰到對手則能掠
    奪對手的技法,並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改進提升,因而他是我們這種依靠肉身技法作戰之人的噩夢。」
    墨仙沉重地點點頭,時隔萬年的沉睡,她的回憶已經有些模湖了,當初的白龍族麵對的是近乎屠殺的戰鬥,完全沒有研究步戰之神的機會,因此她還是第一次了解步戰之神所掌握的力量。
    而越是了解,她越能是體會到步戰之神的可怕——隻要接觸就能掌握世間一切技法,這完全是無法戰勝的對手。
    她深吸一口氣,問道:「神明到底是什麽,他們為什麽會如此強大?」
    看得出來,眼前這個家夥似乎對神明有著很深的了解,她迫不及待地問出了心中深藏許久的疑問。
    「前一個問題我沒法回答你,不過後一個問題曾經倒是有人提出過猜想——神明的力量來自法則的具現,就像自然規律一樣,太陽東升西落便是如此,我們隻能看著而無法進行幹涉,這是天然的力量差異,所以他們才會如此強大。」
    「法則的具現……」
    「沒錯,我們所追尋的力量的極致其實就是為了觸碰法則,而神明從一開始就是法則,力量天然高我們一個維度,所以自然難以戰勝,他們自稱神明並非狂妄,而是事實。」
    刀默默恢複著力量,繼續說道,「所有神明都是無敵的代名詞,掌握的力量近乎無解,但他們也並非全無弱點,隻要利用得到,我們同樣可以將其擊敗。」
    見墨仙神僵立在原地,神色無比複雜,他似乎猜到了對方所想,說道:「如你所想的那樣,步戰之神的弱點正是當初的白龍族拚盡全力所留下的,而這也是我說多虧了你的族人的原因,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白龍族對我有恩,這就是你最後一個死的理由。」
    墨仙失魂落魄道:「既然遲早都要殺了我,那你為什麽又要浪費時間告訴我這些事?」
    「或許是因為我很久沒好好和人聊過天了吧,最後的機會自然要珍惜,消極戰鬥的時限是三個小時,我想順便在那之前休息一下,就那麽簡單。」
    「最後的機會?」
    墨仙覺得奇怪,「按照規則,你殺了我之後就可以離開這裏了吧,為什麽會說這是最後的機會,難道你快死了?」
    刀沒有回答,而是說道:「你表現得比我想象中的要平靜,看來你已經做好死在這裏的覺悟了。」
    「不然還能怎麽樣?」
    墨仙看向遠處的黑暗,「我清楚自己多半不是你的對手,不過我並不會引頸受戮,而是會戰死到底,我也想看看能封印神明的人物到底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頓了頓,她失神地左右環顧,喃喃自語道,「不過沒想到最後一戰居然會在這樣一個無法逃離的空間之中進行,這是對我當初逃走的懲罰嗎?」
    「既然要舍棄那就該全部舍棄,否則必然會成為一種痛苦。」
    刀沒有多言,隻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和刀一樣,墨仙也選擇坐在了地上,她的狀態其實還不錯,不需要花時間恢複體力,但她並沒有選擇在這個時候出手。
    這次她要傾盡全力地戰死。
    兩人隔著白線,分別坐在紅藍區域之中,遠遠對視著,似乎都默認了三個小時後再開戰的規則。
    兩人心裏都很清楚,三個小時後便是他們的死期,他們已經沒辦法離開這裏了。
    沉默許久,墨仙忽然問道:「既然是聊天,那能跟我說說你們是怎麽戰勝步戰之神的嗎?還有他那個弱點……」
    她悄然握緊拳頭。
    「可以。」
    刀沒有隱瞞,頭兒這個時候說不定正在看著這裏的情況,說出來也算是匯報戰況了。
    胸口的傷口仿佛還在隱隱作痛,他的臉上浮現出回憶之色。
    「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我們並沒有戰勝步戰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