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館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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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端此刻也終於是開口回話。

    他一張嘴,話音之中根本聽不來半點胡人的聲調,反而是一口純正的河北口音,而且正氣十足,猶如古時聖賢——

    “崔蔚!你清河崔氏族人崔浩才是真正的助紂為虐!身為諸夏貴胄,卻去輔佐索擄君主!這般作為,難道不會讓你崔氏先人蒙羞?”

    “就算不論崔浩行跡,單說你清河崔氏!當今聖天子不但不去追究你清河崔氏的過錯,不因崔浩之事牽連你們,反而還認命諸多清河崔氏族人在各地任官……可你們倒好!不但不叩謝皇恩,反而是聚眾造反,這便是你們從書中學到的君臣之道嗎?”

    劉端太清楚河北世家的痛腳了。

    祖宗。

    還有忠義。

    前者,是宗族世家的逆鱗。

    後者,是儒家道德的根基。

    拽住兩頭罵,便是脾氣再好的人也會跳腳,就比如現在的崔蔚。

    “一個胡人……居然敢如此辱罵我等!”

    崔蔚這樣的人,其實十分矛盾。

    一方麵,他們以血統純正的漢人自居,高高在上的鄙視著在河北大地上遊蕩的諸多胡族。

    另一方麵,他們又在積極的迎接胡人君主的到來,因為隻有不擅長統治的胡人做了他們的主子,他們才有更大更多的籌碼去和統治者談判,去維護自己家族的利益。

    這就造成了,崔蔚在拓跋鮮卑這樣有著巨大軍事力量的胡人部落麵前十分卑微,而在慕容鮮卑,或者如劉端這樣的匈奴人麵前則是趾高氣揚。

    如今眼睜睜的看劉端這樣的“下等人”手握禮義廉恥的大棒站在高處胡亂揮舞,崔蔚的怒火已是達到了極限!

    “準備攻城!”

    崔蔚的命令下的威風,但周圍其他人都是一臉懵逼的望著崔蔚。

    “我說攻城!”

    又下了一遍命令,左右才有人回話道“不可啊!”

    “館陶本身就是大城,牆高城厚,貿然進攻可不是什麽好主意!”

    館陶自西漢以來一直都是河北重鎮,沒個一萬以上的兵力想要攻破館陶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更別說看劉端的布置,明顯是個懂得兵法之人。

    有這樣的人坐鎮館陶,別說區區三千人,就是三萬人來了,也不一定敢說能三天之內拿下館陶。

    再說……

    大家跟著崔蔚來,本來就是抱著“說服”對方的心思,隻想智取,不想武鬥。

    更有人幹脆建議道“不如不管這劉端了。我們直接退守鄴城,憑借城牆之利怎麽也能堅守個一年半載的,到時候河北怕是早就不姓劉了。”

    崔蔚惡狠狠的瞪了眼提議的人,但心中的怒火確實也是慢慢冷卻下來。

    館陶確實是堅城,要是守城方打定主意死守,憑崔蔚的本事還是很難攻下來的。

    深呼吸了幾次,將心中的嗔念壓下,這才重新看向館陶。

    “城內的漢人將士們聽著!王師馬上就能趕往此地,若你們繼續聽信這個匈奴人在這冥頑不靈,小心禍及家人!”

    眼看劉端無法被說服,崔蔚就將目標放在了城內的士卒上,希望有某位“義士”能夠站出來幫自己拿下館陶。

    “刷刷刷!”

    可這次回應崔蔚的不再是單獨的一枚箭矢,而是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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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麻麻的箭雨。

    崔蔚隻得狼狽的牽著戰馬後退,邊退,還能聽到城牆上的陣陣哄笑。

    “這崔家人的腦子都壞掉了!”

    “就是!我們上個縣令就是他崔家的人。他是怎麽對我們的,我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的!”

    “要不是當時狀元郎和康樂公碰巧來到我們館陶,將那個縣令貪汙受賄的證據遞交給河間王,我們到現在還被崔家人欺壓呢!”

    “現在的縣令雖然是個匈奴人,但對我們可都是好的很!有時候真的分不清到底誰是漢人,誰是胡人!”

    “……”

    崔蔚腦子嗡嗡的,顯然不明白館陶的將士為何會提及到巢尚之和謝靈運。

    但顯然,館陶百姓用舉動告知了崔蔚——

    他們不信崔蔚!

    崔蔚用牽動韁繩,讓自己離館陶遠了些後才陷入沉思。

    片刻後,崔蔚搖搖頭。

    “撤!回去堅守鄴城!這劉端,還有館陶百姓,自有別人教訓他們!”

    其他人在聽到崔蔚沒有讓他們死磕館陶的意思後也是鬆了口氣。

    不過一想到劉端在城牆上說的話,就讓他們胸口傳來陣陣悶氣。

    有些年輕的世家私兵眼中更是出現了迷茫,他們悄悄問身邊更加年邁的長輩“我為什麽覺得……那劉端說的很有道理呢?”

    “是啊,剛才館陶百姓還提到了狀元郎。我記得我們縣裏唯一一座書院就是狀元郎去求當地縣令督辦的,但是崔氏又為我們做了什麽?”

    “難道我們……生來便隻能是他崔氏的私兵嗎?”

    “……”

    這股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在這三千甲士中不斷彌漫,很快就連崔蔚都察覺到了不對。

    “你們在說什麽?”

    崔蔚回頭嗬斥了正竊竊私語的幾名私兵。

    “沒,沒什麽。”

    縱使心中有不服,但在世家長久的奴役下,這些私兵還是不敢當麵反駁崔蔚。

    但崔蔚不這麽認為。

    他騎著馬來到幾名私兵麵前,舉起馬鞭就對著士卒的頭頂抽去!

    “嘶!”

    縱使有頭盔保護,那鑽心的疼痛還是讓士卒慘叫一聲,趔趄的倒在地上。

    抽完這一鞭,崔蔚剛剛的火氣重新上湧,不管周圍是誰,便又對著左右胡亂抽了一通。

    “記住!我崔氏才是你們的主人!你們的禮義廉恥都到哪來去了!”

    這話要是放在平時,大家還會被這道德的大棒給懾服。

    但如果是現在……

    “那劉端不過是一個不識大體的蠻夷!屈丐!焉能明白何為大義?何為大忠?”

    “隻要等到陛下從北方歸來,你們自然能看到那種人的下場!現在,都給我回鄴城去!”

    訓斥完自己私兵的崔蔚這才算發泄完畢,正要往西繼續回到鄴城時,卻看到不遠處的樹林中飛沙走石一片狼藉。

    “那是什麽?”

    崔蔚瞪大眼睛細看,但越看,他眼中的恐懼便越多。

    【劉】!

    “劉義隆?他怎麽來的這麽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