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眾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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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這邊吃著飯,曹化淳到了內閣。
首輔黃立極還在‘閉門自省’中,是以,內閣由次輔張瑞圖主事。
曹化淳來到張瑞圖班房門前,並沒有走進去,靜靜的看著張瑞圖。
張瑞圖伏案正在急急的寫著什麽,並沒有抬頭,所以沒有發現曹化淳。
有小吏過來,都被曹化淳揮手趕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瑞圖落筆,習慣性的直起腰,剛要放下筆,餘光就看到門口站著人,抬頭看去,見是曹化淳,神色微驚,連忙放下筆,快速合上奏本,站起來笑嗬嗬的道:“曹公公,什麽風,幫您吹過來了?”
看出張瑞圖迎過來,曹化淳微笑著邁步進去,道:“見張閣老在忙,咱家沒敢打擾。”
張瑞圖側身讓曹化淳進來,故作不悅的道:“這幫沒眼力勁的東西,讓曹公公等這麽久,快請坐,來人,看茶。”
曹化淳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著張瑞圖,道:“張閣老,這是忙什麽?看您半天沒有抬頭。”
張瑞圖一臉的笑容,道:“都是些繁雜之事,比不得曹公公侍奉陛下。曹公公親自來我這是?”
曹化淳剛要說話,就有小吏來上茶,他等小吏走了,這才說道:“怎麽沒見魏太監?”
張瑞圖一直悄悄的觀察著曹化淳,見他轉移話題,便故作疑惑的道:“這個,我倒是不知道。”
雖然崇禎讓魏忠賢坐鎮內閣,還複任司禮監秉筆太監,實際上,魏忠賢在內閣的班房絕大部分人時間是空著的,他也從來沒有再沾司禮監的邊。
曹化淳麵色不動,心裏意外。
按理說,魏忠賢早應該入宮,稟報‘來、錢’二人的結案了,卻遲遲不見入宮。
轉瞬間,曹化淳就微笑著,道:“元輔,還在府裏?”
張瑞圖瞥了眼門外,湊近了一點,低聲道:“公公,您也知道,按照規矩,起碼是三天時間。”
朝臣被皇帝訓斥,勒令反省,不管是真的雷霆之怒,還是一時處置,朝臣都不可能第二天就請罪上班,三天時間,是傳統時間。
曹化淳點點頭,黃立極的態度,一直詭異莫測,既不站隊皇帝,也不站隊閹黨,或東林黨。
張瑞圖觀察著曹化淳的神情,頓了一會兒,道:“公公,今天來是?”
曹化淳立刻收斂心思,道:“是這樣。剛剛戶部那邊來消息,說是前任禮部侍郎周延儒,捐納了八萬兩銀子。值此群臣冷眼旁觀之際,猶顯難能可貴,又有人舉薦,皇爺的意思,是複起他為工部侍郎,要咱家來內閣與諸位閣老商議一下。”
‘周延儒?’
張瑞圖自然知道這個人,天啟四年,以‘父喪丁憂’為名,辭官回鄉守孝了。
‘這個人好像並不是東林黨人……’
張瑞圖心裏若有所思,旋即就道:“既是陛下的旨意,何須曹公公跑一趟,我這就命人起草任命。”
“勞煩張閣老。”曹化淳笑著道。心裏卻忽然有些明悟。
現在的內閣,首輔黃立極態度晦澀,從未見反駁上意。張瑞圖是個眾所周知的小人,他不敢。周道登是個應聲蟲,隻知道點頭。崔呈秀,周應秋,楊景辰更不敢有不同意見。
這偌大的內閣,七個閣臣,個個心懷鬼胎,居心叵測,令他們根本不敢有與新皇帝爭辯的勇氣!
‘這是皇爺刻意留下這些人的原因嗎?’曹化淳心裏暗暗想著。
張瑞圖現在是小心翼翼,一直在揣摩崇禎的真正心意,難得能與崇禎身邊的大太監獨處,自然是舍不得放過這個好機會,瞥了眼外麵,笑著低聲道:“曹公公,我聽說,曹家那邊,有幾個人要入仕了?”
曹化淳雖然入了宮,成了太監,但曹家確實是書香門第,族裏人才不少。尤其是曹化淳成了崇禎的大太監,曹家乘風而起,在京中地位大升,不知道有多少人巴結。
司禮監大太監,號稱‘內相’,這‘內相’的實際影響力與權力,往往可能比外相,也就是首輔還大!
魏忠賢就是最顯赫的例子!
曹化淳見張瑞圖這麽說,有些皮笑肉不笑的道:“皇爺特意點了曹家兩人,有勞張閣老費心了。”
張瑞圖想拉進與曹化淳的距離,見曹化淳將崇禎抬出來,笑容不變,道:“陛下聖明。這內閣裏還差不少位置,比如中書舍人就空懸許久,不知,陛下,心中可有合適的人選?”
中書舍人,簡而言之就是內閣的大秘書,雖然隻有從六品,可位置十分險要,是一個外人搶破頭的官位。
魏忠賢就是拿前任中書舍人汪文言開刀,誅殺了東林七君子,開啟了對東林黨的瘋狂屠戮。
說是詢問崇禎,實則上,這是明晃晃的給曹化淳的‘官賄’了。
曹化淳明白這話裏的意思,皮笑肉不笑都沒了,道:“張閣老還是去問皇爺吧,咱家就不傳這個話了。”
張瑞圖見曹化淳不肯接,也不敢說的露骨,以免落下話柄,見小吏拿著文書過來,笑嗬嗬的站起來,道:“曹公公說的是。我這就簽署。”
張瑞圖拿過文書,起身來到他的書桌前,打開審閱一遍,拿起筆署名,而後蓋印。
“曹公公,好了。”張瑞圖蓋好後,遞給曹化淳,一臉的笑容。
曹化淳接過來,道:“有勞張閣老。”
一部侍郎的任命,在崇禎的態度明確下,沒有任何阻礙。
換做以往,首先是要有人舉薦,而後朝會討論,爭論個十天半月,隨後內閣再討論,最後才能送到司禮監蓋印。
在曆史上,崇禎朝的朝推,尤其如此。
主要原因,還是皇帝無所定計,甚至還搞出了‘枚舉’,也就是拋硬幣決定閣臣人選的荒唐事。
曹化淳並沒有與張瑞圖多寒暄,帶著內閣擬定好的任命文書出了內閣,轉去司禮監,而後須崇禎禦覽,再去司禮監蓋印,最後才能發出。
在曹化淳在宮裏來回穿梭的時候,他提及的魏忠賢,這會兒正在崔呈秀的密室中。
崔呈秀麵色沉著,聽完魏忠賢的話,分析著道:“幹爹,陛下不認可,其實並不重要。霍維華已經認罪,那所有事情就都是他幹的。”
魏忠賢驢長大臉都是沉冷之色,道:“我現在越來越摸不清陛下的心思了,我在禁軍中的人,基本上都被撤換了。宮裏也不剩幾個,東廠,錦衣衛那邊除了報個信,基本上做不了什麽……”
崇禎的動作是連綿不絕的,對於他應該掌握的權利,在不斷的收回。對於自身的安全,更不會放給任何人。
在崇禎收回帝王大權的過程中,受損最嚴重的,無疑就是魏忠賢與閹黨了。
崔呈秀現在比魏忠賢安心,因此更顯冷靜,聽著魏忠賢的話,點頭道:“不止是宮裏這些,幹爹,六部,尤其是我的兵部。王在晉,高第等人已經到京,南京的劉廷元也快了……兵權已經完全沒有了。不過,這是正常的,我並不奇怪。幹爹,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重獲聖心,隻要能獲聖眷,一切都可再來!”
這是魏忠賢一直想著的,但宮裏的這位不同於天啟,沒有什麽特別的愛好,反而勤政的過分,與他兄長,與他老爹,與他爺爺都完全不同。
魏忠賢仔仔細細的考慮著,沉著臉,道:“暫且來說,應該沒什麽問題。霍維華,我會想辦法,讓他以一個合理的方式自殺,不引起懷疑,徹底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