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隻挑老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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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長安到鄣郡,唐王的惡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甚至還沒有到達荊國,荊國群臣就已經在商談著這件事了。
    劉賈過繼的兒子還很年幼,跟劉長還要年幼一些,根本就不理解這些事情。荊國大小事全由國相與將軍們來負責, 國相喚作王雄,當初跟隨劉賈作戰,戰績雖不顯,卻深得劉賈的信任,因而留在身邊重用。
    王雄站在劉逋的身邊,看著群臣,認真的說道“陛下已經答應大王就國, 特意派遣唐王與潁陰侯來主祭拜觀禮之事。”
    “這本來是一件好事隻是”
    他麵有難色,看著眾人,說道“這位唐王實在是不好相處。”
    “唐王乃是太後親自撫養長大,深受寵溺,因此有些”
    王雄思索了許久,說道“有些蠻橫。”
    群臣跪坐在兩側,聽到王雄的話,有人便說道“唐王這一路趕往荊國,所經過的地方,總是無禮的刁難大小官吏, 南陽郡守, 衡山郡守,廬江郡守, 都因各種事而遭受唐王的羞辱”
    “整個南國, 無人不驚, 無人不懼。”
    “我聽聞,這位唐王好食人,曾有一位喚作蒯徹的名士因為不曾出門迎接他,就被他烹殺, 食其肉!”
    “對,對,我也聽說了。”
    “還聽聞這位唐王喜怒無常,荒額,多不從禮等他來到荊國唉,我們該如何對待他呢?”
    聽到這些話,年幼的劉逋臉都被嚇白了,他顫抖著說道“既如此,是否還是由群臣去迎接呢?”
    王雄搖著頭,“大王有所不知,楚王好心派遣使者去贈禮,那唐王卻質問楚王為何不前來相見楚王可是唐王親仲父啊,尚且如此若是大王不親自去迎接,隻怕唐王會對大王更加無禮。”
    “君辱臣死!”
    有將領起身叫道,王雄猛地瞪了他一眼,“我荊國城不過三十,甲士不過三萬,若是惹怒了唐王,你去阻擋唐國的虎狼之卒嗎?那唐國上下,皆是蠻夷,不知禮,對天子尚且不敬,難道還會害怕你嘛?”
    “唐國甚遠”
    “遠??唐國從濟北郡出兵,齊楚敢阻攔嘛?”
    眾人頓時低下了頭。
    王雄看著一旁的坐立不安的劉逋,認真的說道“大王不必害怕,唐王前來,請您以兄視之,多言語先王之事,先王在時,曾多次談論唐王,對他很是喜愛,稱他為“吾家乳虎,壯必安國”若是您尊重他,唐王斷然不會對你太無禮。”
    “大王前來,吾等當出城前往迎接請諸公千萬不要有得罪唐王的舉動,也不要多說什麽唐王祭拜觀禮之後,就會離開,請諸公為了先王的遺願,暫且忍耐。”
    王雄再三囑咐,眾人紛紛領命。
    在眾人離開之後,王雄又繼續安慰劉逋,“臣雖不曾見過唐王,卻多聽先王說過他的事,隻要您肯給與禮物,多奉承他,說些他愛聽的話,就不會有事。”
    劉逋弱弱的問道“這麽做,不會丟阿父的臉吧?”
    “當然不會夫唐王,縱然楚王都要讓他三分,大王您對他忍讓,絕對算不上丟人若是有大臣說這樣不對,那就讓他去服侍唐王!看看他敢不敢不忍讓!”
    劉逋點著頭,問道“寡人這位兄長,當真如此可怕?”
    “可怕很可怕大王有所不知,當初冒頓派人求和這位可是給冒頓寫信,說要入額,算了,大王,反正您要記住,絕對不能得罪他唐國上下,都不能招惹那都是一群蠻夷,莽夫,反賊隻要大王能搭上唐王的線,哪怕日後出了大亂,也不失王位!”
    “啊??”
    劉逋瞪大了雙眼,聽這意思,怎麽感覺是在勸自己將來跟隨唐王謀反啊??
    王雄笑著說道“我也沒有想到,陛下真的能允許多虧了有貴人為吾等開口這是好事,大王應該開心才是!”
    劉長來到南國,頓時將南方諸地都鬧得雞犬不寧。
    關於他的傳說也是越傳越廣,越來越離譜,在荊楚吳等地,正朝著“止小兒夜啼”的方向飛速前進。
    劉長渾然不覺,此刻的他,正抱著一個三四歲的孩子,笑嗬嗬的逗著那孩子。
    “這孩子讓寡人想起了建建跟他差不多的年紀,不過,可沒他這麽老實太鬧了。”
    劉長笑著對身邊的欒布說著,那孩子的父母就站在不遠處,嚇得臉色蒼白,欒布看了一眼那孩子,孩子眼裏滿是驚恐,屏住呼吸,嚇得直哆嗦。
    “大王啊放下來吧。”
    “哦,好。”
    劉長將孩子放下來,從衣袖裏掏出了些吃的,放在孩子的手裏,摸了摸他的頭,說道“要乖乖聽父母的話!”
    “嗯!”,孩子不斷的點著頭,眼裏滿是畏懼。
    “走吧!”
    劉長這才領著四大惡人離開了這裏,欒布不由得說道“大王這些時日裏,我們做的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這南地之百姓,見到大王猶如見到餓虎,麵無人色,荊王不會嚇得不敢前來迎接吧?”
    “不會。”
    開口的是季布,他認真的說道“荊國的群臣此刻一定在準備著迎接大王的諸事。”
    “王雄這個人我認識,他沒有什麽才能,隻是對故荊王足夠忠誠,故而任免為相。”
    季布感慨道“隻可惜,此人雖沒有什麽大才,卻是為人勤儉,善待百姓,勤勤懇懇德行無虧。”
    劉長忽然問道“季布啊寡人總覺得有些不對啊。”
    季布一愣,問道“大王,有什麽不對?”
    “荊國被楚吳兩國包圍,不過一郡之地,幾萬士卒,都城裏的士卒可能都不到三千大量的士卒都在閩越之邊,他們真的敢謀反嗎?”
    “兄長向來仁義,若是無他人有意提醒,會想要對付荊國嗎?”
    “你方才說王雄是一個愛民的人,他會帶著荊國百姓一同為荊王陪葬嗎?”
    季布還沒有說話,欒布卻大驚失色,“大王是何意啊??”
    劉長卻隻是盯著季布的雙眼,“使者前來,陛下在宣室殿內見他,左右是王陵與陳平。”
    “阿母說陳平曾告知她整件事,就是陳平暗示兄長,讓兄長故意生疑,好將我支出長安?是不是?”
    “陳平敢這麽做是因為得到了授意阿母要對誰動手?非得要支開我太後舍人?”
    劉長盯著季布的臉,那一刻,張不疑和欒布迅速拔劍,兩把利劍直接左右抵在了季布的脖子上。
    麵對來自劉長的恐嚇,季布並沒有半點懼怕,他隻是平靜的看著劉長。
    “大王是要殺了我嗎?”
    “我問你,阿母是如何吩咐你的?灌嬰是否也參與了?!”
    劉長拔出了季布自己的佩劍,神色冷酷,直勾勾的盯著季布的雙眼。
    “我就說阿母怎麽那麽容易就讓我出去若真的要犯險阿母會讓我前往?陳平會提議讓我前往?他就不怕我出了什麽事,導致唐國大亂嗎他們早有合謀啊。”
    季布輕笑著,“大王是越來越聰明了”
    “不過,來不及了。”
    “如今,大概已經結束了。”
    “說!到底是對誰動手!”
    張不疑忽然開口問道“會是對淮陰侯嗎?”
    “不會,師父長期都被阿母護著,不然早就死了,若是要殺他,不必這麽麻煩。”
    召公若有所思,“大王太後不想讓您參與,那大王最好還是不知道。”
    “召公?你知道?”
    劉長急忙看向了召平,召平沉思了片刻,說道“大王或許不知,自從太後放權與陛下之後,王陵便有徹底鏟除呂氏外戚之意他曾公然上書,要遷太後與長樂宮又上書要讓曹參之子來擔任郎中令還曾令禦史大夫嚴查建成侯”
    “你是說阿母要對群臣下手?要殺王陵?!”
    “不對!阿母希望王陵能扶持兄長,因此屢次勸說我,讓我不要對王陵動手,她又怎麽會動王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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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況且,這政務,也是阿母親自交給兄長的她若是想收回,何必動手呢?”
    召平遲疑了片刻,方才說道“大王啊這事並沒有您想的這麽簡單太後放權與陛下,可廟堂之臣,大多都是聽從太後詔令的,先前王陵在廟堂上書,其令隻要是有損呂氏利益的,趙堯等人便急忙反對。”
    “王陵想要讓群臣服從陛下之詔,這不能說是錯誤的,可太後豈是輕易放權之人?城外之民,隻知諸王,廟堂之臣,隻知太後這讓陛下如何治國啊?”
    季布開口反駁道“大王,不要聽他胡言亂語。”
    “太後不會對陛下不利更非是他所說的貪權,曹參離開廟堂之後,群臣心中便有了其他想法,王陵這個人對陛下忠心,可是太過愚蠢,不分好壞,他受了小人的蠱惑,居然想要減天子羽翼,廢繡衣之策他所要對付的人,便是太後與大王。”
    “若不是陳平攔著,王陵那廝居然想要削藩!”
    “大王可知這麽做的下場?這不是維護天子,這是要毀我大漢江山!”
    召平冷笑了起來,說道“太後舍人當然會這麽說。”
    “太後先是任命建成侯來負責長安之駐守,又令其子侄在南軍或殿中為郎這是什麽意思?太後為人強硬,縱然是高皇帝時期,也屢次幹涉廟堂之事,如今陛下登基,大小事皆經太後之手這就是天子與太後之爭也!”
    季布也冷笑了起來,“天子與太後之爭?天子便是太後所生,兩人還需要爭什麽呢?這是奸臣與陛下之爭也!先皇駕崩之後,群臣多輕視陛下,欲架空陛下,隻因有太後與大王坐鎮,故而不敢如此奸臣不能達成自己的心願,就想先破天子之盾!”
    兩人頓時吵了起來。
    劉長始終都是在沉默著。
    這兩人的話,都不能信麾下四個舍人,每個人的政見都是不同的,季布希望太後輔佐陛下,召平希望群臣輔佐陛下,張不疑希望自己輔佐陛下,欒布倒是沒有什麽想法,隻在意自己的事。
    “哎!大王怎麽又”
    灌嬰急匆匆的來到了這裏,正要開口,看到張不疑和欒布用劍逼著季布,也是一愣,“出了什麽事情?”
    “不知道。”
    劉長說著,又對欒布和張不疑說道“收劍。”
    兩人收起了劍,劉長沒有跟灌嬰多說什麽,直接離開了這裏,走在路上,灌嬰幾次想要詢問,劉長都不給他機會,總是打斷他。灌嬰隻好作罷,他們繼續朝著荊國趕去,劉長不複往日裏的活潑,忽然就變得嚴肅了起來,這讓灌嬰反而有些不習慣。
    他也詢問了幾個舍人,可舍人們也搖著頭,並不說話。
    夜間,甲士點上了篝火,劉長就坐在火堆旁,呆滯的看著麵前的篝火,一動也不動。
    欒布坐在了他的身邊,一同烤著火。
    “大王不回去嗎?”
    “來不及了,若是由陳平這廝來負責現在回去,大概是可以去王陵墳前祭拜了。”
    欒布長歎了一聲,問道“若是群臣與太後相鬥大王要怎麽辦?”
    “當然是幫著阿母來幹掉群臣。”
    “那若是陛下與太後大王又要怎麽辦呢?”
    劉長沉默了許久,“回唐國。”
    欒布抿了抿嘴,看了一眼唐王,隨即說道“其實,季布和召平的話都不能相信他們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去揣測這件事我雖不知什麽大事,但是我知道,無論是陳侯,還是太後,都絕對不是愚蠢的人他們做事周道,絕對不會引起大亂。”
    “我想荊國之事,也未必就是假的。”
    “畢竟,楚荊吳連成一片,其實對廟堂來說是有威脅的如今楚王尚且可以震懾,可楚王年紀也不小,如今楚國最強,能震懾吳荊兩國,若是楚國出了問題,吳荊卻壓不住他。”
    “因此,將荊國除國,將這裏作為震懾吳楚的堡壘,這絕非是錯誤的。”
    “王雄這個人有賢名,可他對荊王忠心耿耿,若是荊王留下遺令,讓他務必保全其國,也難說他會不會謀反。”
    劉長點了點頭,“我知道。”
    “欒布啊權力就真的那麽重要嗎?為什麽我就體會不到呢?”
    “大王赤子之心,視權勢如糞土況且這件事,也並非是為權,這是為國大王不也為了唐國四處乞求助嗎?”
    “你剛才想說乞討是不是?!”
    “臣不敢!”
    “好你個欒布!來,正好寡人許久不曾與你練劍看看你的劍法是否見長!”
    “大王!!明日還要趕路呢!!”
    次日,灌嬰看著又回到了原先模樣的劉長,心裏滿是困惑,這娃娃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灌侯!灌侯快停車!那裏有一美人!”
    灌嬰黑著臉,下令快速前進。
    這次遠行,不隻是要坐車,還要坐船,劉長並不怕,在船上跑來跑去的,指著水麵大叫道“那裏有大魚!!有大魚!”
    欒布一直跟在他的身後,就怕他落水。
    而張不疑此刻卻是臉色蒼白,緊緊抓著一旁季布的衣袖,季布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怕水?”
    “不不怕。”
    “不怕就好你可不知道啊我們這裏每年都有溺水的人,隻要一吹風,這船隻晃動的厲害,說不定就沉下去了,你會水吧?不會也無礙不會太疼的”
    張不疑臉色更加蒼白了,渾身都在顫抖著。
    眾人大笑。
    船隻靠岸,張不疑幾乎是第一個衝出去的,站在地麵上,他大口的喘著氣,眼裏滿是驚懼。
    劉長等人又走了一段路,終於看到了浩浩蕩蕩的迎接隊伍。
    荊王世子劉逋率領荊國群臣,擺出了隆重的陣勢,前來迎接劉長。灌嬰冷著臉,正在打量著這些人,大概有百餘人,左右有三十多位甲士,後方還有一些人,將領們左側,披甲的有十餘人
    劉長抬起頭來,戰車拉著他,走在最前方,灌嬰卻不斷的給身邊的劉不害低聲說著什麽。
    這是劉逋第一次見到了傳說中的唐王,這唐王看起來比自己年長很多,個頭高大,都快與成人一般,看那神色,果真是傲慢無禮都不曾正眼看自己一下,劉逋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了一旁的王雄。
    王雄低聲說道“那位便是唐王大王不必害怕,臣先前往迎接,您隨後行禮拜見。”
    劉逋點了點頭,群臣看著唐王那張狂的樣子,也是竊竊私語。
    王雄最先朝著唐王車架走了過去,劉逋小心翼翼的跟在王雄的身後,想著等會要如何行禮拜見。
    他看到王雄走上前,畢恭畢敬的朝著唐王行禮,唐王下了車,拽開了身邊幾個人,走到了王雄的麵前,兩人說了些話,可劉逋並沒有聽清,就在他準備上前拜見的時候,看到那唐王猛地掄起了拳頭,一記重拳狠狠落在了王相的臉上,王相直挺挺的倒了下來。
    劉逋目瞪口呆,再一次對唐王的蠻橫有了全新的認識,而就在這個時候,唐王左右的親兵們開始了衝鋒,迅速與荊國的群臣打成了一團,雙方交戰,劉逋呆愣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目光隻是放在那唐王的身上,唐王帶頭衝了過去,拳打腳踢,在群臣反抗之後,甚至拔出了劍。
    片刻之內,荊國群臣就被綁了起來,唐國士卒扛著他們,迅速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劉長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笑嗬嗬的走到了劉逋的麵前。
    劉逋抬起頭來,驚恐的看著他,“兄兄長”
    “你也來吧!”
    劉長一把抓著他的手臂,拽著他便上了車,大軍即刻返回。
    劉逋嚇壞了,縮著頭,一句話都不敢說。
    一旁的將軍看起來很是憤怒。
    “大王怎麽能親自動手呢?若是傷了大王,我如何向太後交代!!”
    “無礙,寡人又沒受傷,記下來了嗎?寡人初次作戰,擊倒八人,俘虜二十四!哈哈哈,欒布,看到了嗎?我剛才一拳就打的王雄暈過去了!!!”
    欒布方才沒能攔住劉長,此刻黑著臉,很是不悅的說道
    “看到了大王麵對年過花甲的敵人,毫無畏懼,一拳一個,幹淨利落,實在是令人“敬佩”!”
    “額,寡人還生擒了荊王世子!!”
    “對,大王抓年不滿十歲的敵人,真的是一抓一個準!定然青史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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