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6章 大智若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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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父漢高祖!
    南越國,王城。
    自從趙佗前往長安定居之後,南越國的事情就落在了太子趙始的身上,趙始的才能雖然不多,也不太知道怎麽去治理一個國家,但是因為趙佗的緣故,在當地還是很有名望的。
    當初他領著南越的軍隊與吳國的軍隊交戰,三戰三敗,成功將敵人一路跨過自家大門的事情,似乎也被南越官員們給遺忘了,或者說,他們是不願意再想起這件事了,畢竟這件事也並不是那麽的光彩。
    此刻,趙始坐在上位,國相則是坐在了他的身邊,南越國當今的國相,並非是尋常的人物,這是一位曾跟隨過高皇帝征戰四方,為大漢開國做出了斬首功勞的人物……的兒子。
    他叫呂瑕,雖然姓呂,卻與呂家並沒有多少關係,乃是中水侯呂馬童的兒子。
    隻是,權貴們大多認為,此人一定與呂家是有些關係的,在他麵前也不敢太過放肆。
    呂瑕抿了抿嘴,看著一旁的趙始,很是無奈的搖起了腦袋。
    都說是虎父無犬子,但是比起南越王,這位太子簡直就是……令人無言以對啊,自從他以太子的身份來坐鎮南越國之後,整個南越國都變得熱鬧了起來。
    無論是南越的廟堂,還是王城的生活,都變得極為有趣,多姿多彩,起碼對太子來說是這樣的,可是這對國相來說,簡直就是最痛苦的折磨了,呂瑕的年紀並不算太大,而頭發和胡須都相當的稀疏。
    “殿下,這汝陰侯即將前來,他擔任扶南國相,向來定然是免不了與他的接觸,我們不能輕視啊,這扶南國的位置極重,我們得前往迎接他………”
    “他不過是一個侯,我是南越王太子,應當是他來拜見我,怎麽會是我去拜見他呢??”
    趙始很是生氣的說道“國相怎麽如此湖塗呢?若是阿父知道了這件事,定然要說我丟了他的顏麵,主動去迎接一個徹侯……”
    呂瑕目瞪口呆,“殿下,您還不曾即位啊,就是大漢太子得知他要經過,都得前往拜見…況且,汝陰侯為人勇武,常勝之名為天下人所知,大王若是在此,肯定也會前往拜見的。”
    “這扶南國的位置極為重要,南越國將來的貿易,幾乎都要經過扶南國,若是今日得罪了他,那南越國的諸多事情都要不便利了。”
    趙始對此也很不服氣,他繼續說道“國相湖塗啊,這扶南國早就被我們所征服,先前都是歸我們來治理的,如今廟堂忽然將這裏劃分出來,讓夏侯灶來治理,這不是對我們很不公嗎?倒不如我們直接上書廟堂,請求不封扶南國…讓夏侯灶轉頭返回……”
    呂瑕麵無表情,太子這次還算是客氣了,沒有說要派人去恐嚇夏侯灶,想將此人給嚇跑什麽的。
    他決定換一種方式來告知這位太子,地方大權是在國相的手裏,但是如果做君王的不配合國相,這還是會有一點小麻煩,君王無法直接下令讓國相聽從自己的安排,但是雙方命令衝突,畢竟還是麻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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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瑕這次清了清嗓子,緩緩說道“殿下啊,我聽聞吳國的那位仁太子,已經做好了迎接夏侯灶的準備,準備出城三裏來迎接,還準備了大量的禮物,攜帶文武大臣……”
    “什麽??”
    果然,趙始頓時就來勁了,南越國和吳國的友好親密關係是從趙佗與劉恒時期就開始了的,而越與吳的矛盾似乎要更早,戰國時這哥倆就開始了互掐。
    在趙佗和劉恒離開了南方之後,他們倆的兒子接過了父輩手裏的旗幟,繼續了兩國和睦相處的友好局麵。雙方在很多問題上做到了求異不存同,雖然沒到大打出手的程度,但是小規模摩擦不斷,明嘲暗諷是向來不少的。
    趙始非常的厭惡這個吳太子,簡直與他阿父一般,虛偽至極,整日裝腔作勢的,什麽利益都想讓自己獨占,處處都與自己作對,兩人都憋著勁,在很多事情上一較高低。
    當趙始得知吳太子居然要外出迎接夏侯灶的時候,他頓時就忍不住了,大聲說道“不行!這扶南國與我相鄰,憑什麽要他們來迎接呢?這與吳國有什麽關係呢?”
    “殿下有所不知啊,這吳國一直都在與我們在海貿事上進行競爭,他們顯然是想要拉攏扶南國,完全封鎖我們的船隻,好提升他們自己的競爭力,來壓製我們的商業活動……”
    趙始急忙站起身來,“他出三裏地,我就出三十裏地!請國相現在就準備吧,一定要迎接好夏侯將軍!”
    呂瑕沒有再多說什麽,看來往後隻能是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對太子進行勸諫了,這大漢的諸侯王以及太子們,無論姓什麽,大多都不是什麽正常人,想要讓他們聽進去自己的勸諫,還是要格外重視這勸諫方式的。
    夏侯灶此刻騎著駿馬,大搖大擺的走在了官道上,前後都有騎士開道,身邊還跟著幾個文士,這幾個人都是劉長送到他身邊來的,主要是協助夏侯灶來辦事,是夏侯灶身邊的令史長史等。
    夏侯灶打量著周圍的情況,忍不住感慨道“我當初跟隨陛下曾來過南邊,那時道路極為難走,都沒有這般平坦的道路,沒想到啊,這南國與我當初所見的竟是完全不同了。”
    有令史開口說道“這都是陛下的功勞啊。”
    “你是浮丘伯的弟子?”
    “不是,乃是侍中府出身…”
    “哦,這麽說我就明白了。”
    夏侯灶對自己是充滿了信心的,言語裏都是對扶南國的治理事項,對於夏侯灶的態度,隨從們都表示擔憂,夏侯灶講述著自己前往扶南國後當如何對當地大族出手,對那些盜賊出手,如何治安之類的話。
    這些治理方法不能說是錯的,可就是有一個問題,現在夏侯灶身邊隻有十餘位騎士,並不像平日裏那般手握大軍,北軍跟隨。那裏的情況非常的複雜,若是大打出手,就這十餘個人,能壓得住那麽多的部族嗎??
    扶南國本身的駐軍也沒有多少,而且都是當地人居多,這些人是聽從外來的國相還是聽從當地的部族大人,這都實在是不好說。
    夏侯將軍當然是足夠勇武的,但是個人武藝再強,也不可能帶著十幾個騎士就壓著一個國的人來打啊,他們現在都很擔心夏侯將軍會上頭,到了那邊就開始動手,直接逼反扶南,惹出大麻煩。
    就在眾人商討的時候,遠處緩緩出現了浩浩蕩蕩的迎接隊伍,能看到諸多的旗幟,周圍的甲士,手持各式各樣的禮器,伴隨著陣陣的鼓聲,已經是非常高規格的迎接禮儀了,但凡那禮器多出幾件,繡衣就能前來抓人了。
    夏侯灶滴咕了起來,一旁的令史看著對方的旗幟,分辨出了他們的身份,急忙在他身邊耳語道“將軍,這是南越太子趙始領著南越群臣前來迎接……那個為首的應當就是南越太子了,他身邊的那個是國相……”
    夏侯灶點了點頭,領著眾人朝著那迎接隊伍走去,雙方碰頭,夏侯灶翻身下馬,快步走到了趙始的麵前,這倆都是大個子。
    在南,尤其是在百越這一塊,人們的體型都要普遍矮小一些,而趙始這個大個子,在這些人裏非常的顯眼,他的個頭跟夏侯灶幾乎差不多,隻是沒有夏侯灶那麽壯,對比著居然有些瘦,兩人此刻瞪大雙眼,彼此對視,也不說話。
    國相呂瑕急忙上前,行禮拜見,這才打斷了兩人的對視,夏侯灶回禮,呂瑕急忙開口說道“聽聞夏侯相要前來扶南為相,南越群臣特意前來迎接,還望您能前往南越國,逗留幾日。”
    夏侯灶急忙將他拽到了自己的身邊,偷偷看了一眼趙始,“你們這個太子,是不是有點不太聰明?”
    “啊???”
    “當初看著他就有點傻,現在看著感覺更傻了…”
    呂瑕沉默了一下,也不知該回答什麽,在他看來,其實麵前的這兩位仁兄,都沒有什麽不同,誰也說不上誰,可是麵對這位將來能左右南越國情的大人物,呂瑕還是很痛快的就賣掉了南越太子。
    “對,您說的不錯,我們的太子年輕時曾摔下馬,故而如此,若是他有什麽得罪您的地方,請您勿要見怪。”
    夏侯灶恍然大悟,朝著趙始露出了很是禮貌的微笑,趙始隻是一頭霧水,也不知道他們兩人在這裏竊竊私語著什麽。
    一行人朝著王宮緩緩行駛而去,趙始已經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沒有讓吳太子搶先,那接下來的事情也就與他沒有了關係,都交由國相來負責。
    呂瑕笑嗬嗬的跟在夏侯灶的身邊,說道“您這初來乍到,很多事情定然也不清楚,過去這扶南國,向來都是由南越來治理,我對那邊的情況是最熟悉的,若是您有意了解,完全可以與我詢問,若是您需要幫手,也完全可以與我直說。”
    呂瑕看起來一副大義淩然的模樣,他大聲的說道“我們都是為了陛下而辦事,陛下既然吩咐您來做這件事,那我們就當全力配合,您盡管開口。”
    夏侯灶聽聞,頓時拉住了呂瑕的手,急忙詢問道“你這裏有寶馬嗎?”
    “額…將軍,我們這裏並不產馬…我也沒有駿馬……”
    夏侯灶一臉的失望,“那你還能配合什麽呢?“
    呂瑕急忙眯起了雙眼,打量了一下夏侯灶前後的人馬,笑著說道“您有所不知,扶南國的人野蠻,難以馴化,這些人與那些山林裏的野獸待久了,變得比野獸還要野蠻。“
    “各個部族之間衝突嚴重,部族包庇那些山賊和水賊,互相劫掠,您這次前往,定然是要解決這些問題的,恕我直言,若隻是帶上這些騎士,是難以對付那些人的,我南越國就在一旁,披甲之士也有一萬。“
    “若是您一聲令下,我們這南越的軍隊都願意為您所用,幫著您將那裏的情況穩定下來,然後我們再做其他的打算,過去我們治理扶南國的時候啊,都是這麽辦的,隻有甲士才能讓他們聽話的………“
    呂瑕很是認真的講述著,夏侯灶身邊的幾個文士卻並沒有因此而激動,眼裏滿是擔憂,他們當然知道呂瑕的目的,呂瑕是想通過幫助的手段來繼續南越國對當地的控製,若是夏侯灶用南越國的軍隊來平定當地,那往後就得一直要依靠南越國了。
    這不是這些人所想要看到的,雖然大家都是同屬於大漢,但是,他們畢竟都是不同的諸侯王,每個諸侯國都有自己的利益,而他們的目的都是在保證大漢利益的前提下,盡可能的多為自己謀取利益,這當然無可厚非。
    每個地方的官員都想要讓自己的地方先被治理起來,皇帝也不會太幹涉這些情況,能理解這樣的情況。
    在眾人擔憂的眼神裏,夏侯灶卻笑了笑,得意的拍打著自己的胸口,“不過是些賊寇罷了,我獨自前往,既可平定,何需你南越之兵馬?“
    文士們鬆了一口氣,將軍沒有在關鍵的時候犯傻啊,要是他一口應下,這情況可就是很糟糕了。
    呂瑕搖著頭,繼續說道“並非是輕視將軍,將軍的勇武,天下皆知,隻是將軍隻身一人,身邊的隨從不過數十,而扶南地大,何以治理呢?“
    “我向來敬仰汝陰武侯,過去也曾多次拜見他,我如今看到你,就如看到了自己的兄弟那般開心,您勿要推辭,盡管言語就是了,這扶南國的事情,就是我南越的事情,您的事情,也就是我的事情!
    “
    夏侯灶得意的大笑了起來,“不過是些蠻夷而已,若是帶著你們前往,他們倒是覺得我怕了他!我一個人便足夠了,不必相助!“
    呂瑕狐疑的看著他,他都有些不確定,麵前這個人是真的傻,還是在自己麵前偽裝,這人怎麽就不上套呢?
    既然夏侯灶拒絕了,呂瑕也就不好繼續這個話題,他轉而說起了兩國往後的合作,對方才的提議閉口不提,他說起了諸多的港口,以及水軍基地準備建立在扶南國的諸多情況。
    夏侯灶有些懵,水軍基地??
    他這些時日裏一直都在趕路,壓根就不知道廟堂裏所發生的情況,也不知道韓信即將要在他們扶南國裏建立水軍基地的事情。
    當呂瑕緩緩解釋起了這些事情的時候,夏侯灶恍然大悟,他滿臉的欣喜,他認真的看向了一旁的呂瑕,笑著問道“那南越王是什麽想法呢?”
    呂瑕笑著說道“我家大王…”
    剛說了開頭,他便停了下來,臉色大變,仿佛被什麽所抽中,顫抖了一下,說道“我也不知我家大王的想法,這些事情乃是廟堂的報紙裏所提到的,並非是我家大王派人來告知的。”
    夏侯灶哦了一聲,點點頭,說道“我這段時日裏確實沒有怎麽去看報紙。”
    文士們抿了抿嘴,您不是這段時日裏沒看報紙,您是向來都不看報紙的。
    呂瑕此刻收起了全部的輕視,不苟言笑,跟在夏侯灶的身邊,再也不說任何的事情了,周圍的人紛紛示意,他都當作看不到。
    一路來到了王宮內,眾人分別坐下來,趙始開始了這次的宴請,夏侯灶玩的相當開心,也放下了心裏的不開心,喝了酒,吃了肉,算是享受了一次,趙始躍躍欲試,不斷的說起了兩國合作的可能,呂瑕隻是很安靜的坐在一旁。
    麵對趙始的諸多提議,夏侯灶認真的說道“我是武將出身,並不知道治理國家的道理,故而,這些事情,還是告知廟堂,讓廟堂來為我們拿定主意,我這個人也懶得想這麽多的事情,我前往那邊,是為了狩獵,這些雜事,不如讓廟堂頭疼!”
    趙始也很開心,急忙拉著夏侯灶的手,認真的說道“其實我也一直是這個想法,當初我就給國相說了,讓廟堂來操辦,但是他非要………”
    “咳咳。”
    呂瑕打斷了太子的發言,隨即認真的說道“一切都聽從夏侯國相的,這些事情,我們可以交予廟堂來決定,您不必擔心,兩國如此親近,將來定然是互相扶持,一同治理。”
    當天,夏侯灶開開心心的睡在了此處。
    而南越國的諸多官員卻聚集了起來,開始商談大事,趙始茫然的坐在上位,聽著國相與諸多大臣們商談起來。
    “國相方才為什麽不再勸說呢?這扶南王深得陛下的寵愛,與他們開展更多的合作,對我們極為有利,而且夏侯將軍不懂得治理國家,正是最需要我們的時候啊……”
    呂瑕搖了搖頭,“不,這個汝陰侯,一次兩次還能當作是幸運,是湊巧,可是每次都是如此,那就是有問題了,他避開了我的所有手段,甚至反將一軍,讓我差點就害了自家大王…我甚至都看不出他到底是有意而為,還是誠心的。”
    “我覺得,此人並不蠢笨,倒是有些大智若愚的感覺,他這些年裏不斷的打勝仗,得爵位,這是一個愚蠢的人所能得到的嗎??”
    趙始恍然大悟,“原來我們這樣的都是大智若愚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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