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神武軍一路能追著佛兵打，取得殺敵兩萬的戰果，很大一部分原因取決於他們一路而來的地形。

    從進入越國境內開始，都是一馬平川，佛兵幾乎沒有可以依憑防守的險地。

    而丹徒和曲阿兩城，太過靠北,  容易被丹陽而來的楚軍圍困孤立無援，所以剩餘的佛兵一直撤退到常州地界，方才籌備反擊。

    神武軍雖然都是入境武夫，但不代表他們光有力氣沒有腦子，該有的軍事素質一樣不缺。

    畢竟是在出征三十萬楚軍中選拔，而能達到後天境的一般都是精銳禁軍,  出身楚國禁軍，你要說這個兵不是好兵，楚國所有軍卒可能都會認為你是個傻子。

    這不，佛兵退到常州城外，有堅城憑依試圖誘戰，那神武軍沒弄清周邊情況之前，肯定不會隨意進攻。

    一處丘陵低山附近，流水淙淙，山勢為憑，神武軍大營便駐紮在此處。

    為什麽說追了一路，佛兵此時才籌劃反擊，就是因為地勢地形變了。

    沒有平原，到處都是山地丘陵，“七山一水二分田”便是形容越國的地形分布。

    神武軍各隊斥候，還有欽天監玄衣衛陸續都有情報送來。

    “越國總共二十萬兵，蘇州府和杭州府各留數萬,  溧水流域還要駐守重兵,  這麽說剩下的兵力全用來圍堵我們了？”王天武看著輿圖上逐漸明晰的兵力標注,  有些疑惑道。

    營帳中都是神武軍高層，幾個虞侯還是國武院出身的武院弟子,  他們家學豐富,  都是世家子，入院沒多久就能入職朝廷的各個體係。

    軍伍曆練，上陣殺敵，自然是立功最快的地方。

    “目前已探明，常州城內已有三萬越兵，都是越王直屬的禁軍，其餘各地兵馬還有源源不斷趕來支援。”一個虞侯馬上回答道，他數次冒著生命危險方才查清這些。

    “一萬越甲已經從蘇州府出發，預計五天之內就能到達常州。”本來低調沉默的欽天監銀衛狄飛昂補充了一句。

    此話一出，營中頓時多了幾種低聲討論的聲音，越國甲士可是越王賴以維持王權的利器，沒想到也派出來了。

    越國依靠佛門扶持立鼎江南不假，可力量強大的佛兵一向獨立於體係之外，不受越國任何人的指揮，就算是越王調動，也要派使者和三大佛寺溝通。

    在這種情況下，越國上下都懂了,  佛寺發話比官府管用，越王錢敘的王權受到極大挑戰。

    於是，越王成立了以自己起家班底為核心的越甲軍，人數不明，估計在三萬以下。

    越甲軍第一戰便展露了威力，當初南方八仙圍攻佛寺時，佛兵被全數調回，越國邊境人心惶惶。

    溧陽、宜興兩城的守軍，突然被佛兵背叛，軍心動搖，被吳軍接連攻下。

    這個時候，越甲軍出現在宜興城畔，兩萬越甲軍挑戰四萬吳軍，結果大勝，逼得吳軍隻能固守宜興不敢野戰。

    後麵吳軍主力趕到宜興，結果恰逢楚軍反攻吳國，為避免兩線作戰，吳國不得已隻能將兩城還給越甲軍駐守，雙方約定“和平”條約。

    等越甲軍再次出現在世人眼中，還是閩國殘餘妄圖複國，“王子”拉起十萬大軍，會稽郡南部糜爛，眼看局勢一發不可收拾。

    結果越甲軍五千甲士南下平叛，連破十萬之眾，擒“賊首”獻於越王。

    “常州過去，就是越國最精華的地域之一，錢糧再充盈，也不能承受我等去蘇州府霍霍一圈吧。”片刻的沉默後，副將道出了真相。

    王天武也點點頭，如果不能速戰速決，那就隻能先撤了。

    他接著又問道：“給我軍補充的三千武院兵到哪裏了？”

    “均已趕赴金陵府集合，我軍將由第三艦隊護送南下，南海國那邊可能撐不了太久。”狄飛昂馬上應道。

    為了防止再有信使不能及時聯係到神武軍，以後就由欽天監專人聯絡，楚國朝廷也是在預防神武軍失去控製。

    畢竟神武軍執行的任務往往艱巨複雜，就連隨軍廟祝也無法正常跟隨，安插幾個監衛跟著，朝廷放心，王天武自己也放心。

    這場軍議最後的結果不得而知，隻是在常州守軍和佛兵的視角中，神武軍撤了，並且越軍探子很快就跟丟了神武軍蹤跡。

    三天後，興平十年，二月十五日。

    冒著春雨行軍的越甲軍出現在射貴湖畔，他們此時距離常州已經不足百裏，這種行軍速度，放在楚國也是強軍。

    越甲軍軍卒每個人都是一臉沉肅，踏在泥濘中也沒有一絲怨言，不過隨軍的夫子和騾馬卻是不能忍受，聲嘶馬吠中夾雜著低聲的唾罵。

    他們不明白，為什麽好好的官道不走，非要抄近路節約一兩天的路程。

    湖畔旁的道路雖然也能行軍，但常年水汽多，路麵鬆軟，結果又碰上下雨，那路簡直成了沼澤。

    所幸春雨不算太大，常州也是真不遠了，不然帶著如此多的輜重趕路，可能還真不如走官道大路所耗的時間。

    “大帥，快到晌午了，停下來歇歇吧，人可以忍受，牲畜們受不了。”也許是注意到了夫子們有些趕不動騾子和駑馬，一個校尉跑到中軍請示越甲軍主帥周元。

    周元此人其貌不揚，也就是堪堪後天境的修為，之所以能成為越軍王牌的主帥，還是因為他能練兵，能得軍心。

    當然另一個身份最關鍵，周元是錢旭親將出身，深受信任，不然錢旭平時敢讓他戍守宮城？

    “全軍著甲，通過婆山嶺再休息，斥候灑出去，這等地形不可懈怠。”周元看了一眼周圍情況，沉聲道。

    婆山嶺就在前麵，遠遠看去煙雨朦朧，頗有幾分詩意。

    可用兵嚴謹的周元，卻隻看到了婆山嶺的軍事意義，嶺道長達三裏，兩旁山高林密，是伏兵最佳之地。

    周元軍令一下，軍伍中再無其它聲音，越甲正兵和輔兵夫子配合，穿上厚重的越甲。

    越甲共兩層，一層皮甲一層鐵甲，平時行軍隻穿皮甲，有戰鬥任務則再穿上鐵甲。

    不然光是穿著鐵甲行軍，就要耗盡越甲軍所有將士的體力，這也是一萬越甲軍卻有數千馬騾，幾萬輔兵和夫子跟隨做後勤的原因。

    不僅是鐵甲由輔兵負責運輸，還有長槍、橫刀、盾牌、弓弩、鐵斧、鐵錘，各式武器和軍糧輜重，沒有幾萬人協助後勤，越甲軍基本上無法出動。

    通過婆山嶺這種地方，需要防備，所以萬餘越甲都是全副武裝，穿著鐵甲拿起兵刃，這才依次通過。

    “前軍兩千人，出發，排除敵情障礙！”伴隨將官校尉們的嘹亮洪聲，兩千越甲兵成警戒序列進入嶺道。

    待前軍走到嶺道後半路程，一切安全無恙，中軍五千人這才出發。

    眼看中軍才進嶺道，而前軍已快出嶺道，埋伏在婆山嶺上的神武軍急了。

    越甲軍主帥周元並沒有防備錯，這種容易埋伏的地方，還真有伏兵。

    神武軍七千人，晝伏夜出走山林險路，輜重一概不帶，隻攜帶氣血丹和部分幹糧，這才趕在越甲軍通過之前埋伏在這裏。

    氣血丹是接連打敗佛兵的戰利品，能極大補充人體氣血和精力，佛兵的體魄強硬，有一半是氣血丹的功勞。

    此次神武軍出其不意，要來截殺越甲兵，也是因為越甲軍攜帶了大量氣血丹和製造氣血丹的寶藥。

    在削弱越國實力的戰略層麵，幹掉越甲軍精銳，或許比再滅掉一萬佛兵更管用。

    更何況，王天武帶著神武軍和佛兵交手這麽多次，他深刻明白，一種可以擴大種植的氣血寶藥有多重要。

    氣血丹用完了就沒，而氣血寶藥卻能培植，生生不息。

    “軍使，動手吧，這越甲軍主帥的膽忒小。”跟在王天武身邊的軍使有些急迫道。

    “前軍、中軍都不用管，務必要把後軍圍殲，記住，氣血丹和寶藥一定要拿到。”王天武搖搖頭，示意手下放前軍兩千人通過。

    他們武功高強，飛簷走壁也是等閑，所以越甲兵搜山的斥候還真沒發現不對勁。

    林鳥出沒，山魈陰吼，怎麽也不像有伏兵的樣子。

    半個時辰後，中軍已經深入嶺道，後軍三千越甲，準備護著輜重進入婆山嶺。

    “殺！”突然，從婆山嶺兩側傳出衝天喊殺之聲，神武軍沒有派一兵一卒去伏殺前軍和中軍，而是直襲後軍。

    盡管後軍除了三千越甲兵外，還有超過三萬人的輔兵和夫子，但在神武軍眼中卻如待宰羔羊。

    雲山霧罩的煙雨婆山嶺，突然竄出如狼似虎的敵軍，頓時後軍原本排好的輔兵夫子方陣就亂了。

    隔了幾百米遠，明明未到普通弓箭的射程，可神武軍硬是招呼了一陣箭雨。

    神臂弓，非天生神力，亦或武道有成者，不能拉至滿月。

    “咻咻咻。”這陣箭雨還不是達到極限射程的軟綿綿，而是穿石透甲，大量夫子被射死射傷。

    “快跑啊！”

    “我要回家，嗚……”

    “我們不是來打仗的。”頓時三萬多人亂成一團，少數輔兵想維持陣型也不成，因為大家都在跑。

    烏合之眾，一哄而散。

    “嘟嘟，列陣！”當然真正的越甲兵還是反應很快，急促的哨聲響起。

    很快，三千越甲就集合完畢，並且驅散了混亂的人群，一個可攻可守的圓陣已經擺在神武軍麵前。

    為什麽越王以越甲軍為王牌，甚至從佛道手上爭來了幾分王權的威嚴，就是因為越甲軍善堂堂之陣。

    一萬佛兵和三萬越甲在平原對陣，那肯定是越甲軍取勝，越甲軍人數越多威力越大。

    越國甲士著重甲，擅使各類武器，配合極佳，若對敵，可分而擊之。

    這是在越甲軍成名後，楚國欽天監的內部機密，越甲軍的行蹤為何被神武軍提前得知，就是因為越甲軍中有欽天監暗子。

    越國佛土之地，異聞司不好行動，欽天監倒是發揮了巨大作用。

    如今楚國行軍打仗，很多高級軍官就有一個疑惑，參謀部的情報支撐從哪來的，為什麽敵軍就像是個篩子。

    越甲軍的軍事素質達到冷兵器時代的頂峰，神武軍將士甚至在他們身上嗅到了自家禁軍的味道，令行禁止不外乎如是。

    麵對一根根長矛和盾牌圍成的圓陣，神武軍衝下山後沒有第一時間攻擊，而是集合同樣成陣。

    鋒矢陣，勇將勇兵者可用，楚軍中最為常見。

    “三千越甲還真想擋住我大楚神武軍？”王天武大喝一聲，提振軍心，他們要速戰速決。

    這些越甲兵很聰明，第一時間結成圓陣，把氣血丹和寶藥等最重要的輜重保護在中間。

    “殺！殺！殺！”神武軍殺聲盈沸，一頭傲立著獨角的獬豸軍煞出現，它的獨角伴隨著王天武形成的鋒矢直指越甲軍。

    越甲軍作為強軍，縱然隻有三千，也凝出了軍煞。

    一把長戈，一麵盾牌，越甲能攻亦能守，眼下守為主，現形的就是盾。

    盾牌軍煞雖然不是生靈之形，也很有靈性，它奮力吸收三千越甲的稀少軍氣，試圖使盾形更堅固。

    恍然間，盾牌軍煞立於圓陣之前，宛若一座大山散發厚重氣息，遠遠望去堅如磐石，牢不可破。

    玄黑獬豸渾身軍氣沸騰，獨角凝聚著黑光，如鋒矢破空頂上去。

    啪！本來以為是勢均力敵的對抗，結果磐石盾牌卻是一刹都沒擋住，瞬間化作泡影。

    遠方以望氣秘術觀戰的欽天監監衛，頓時放下心來，勝勢已定。

    就如軍煞之形的失敗一般，神武軍在王天武的帶領下衝破了越甲園陣，三千越甲並不能擋住七千神武。

    縱使越卒們奮力抵抗，奈何神武軍根本不怕你的鐵甲，他們丟下手中的兵器，以拳腳打出暗勁真氣，直接殺死重甲後麵的越卒。

    而越卒手持鈍器試圖破防，往往卻是白費力氣，最後三千越甲全部戰死。

    王天武沒估錯雙方實力對比，你要是幾萬越甲準備周全，那他絕對不會如此莽撞，可惜不是。

    超凡軍隊的人人如龍，已經在逐步體現，普通強軍，丹陽兵不行，越甲也不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