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軍，參見吾王。”兩萬人齊齊跪下，李隆坦然受之。
    張定安等一眾大將、大臣，在遠處看呆了，可以說是心服口服。
    楚王英姿勃發，氣宇軒航，談笑間降服兩萬越甲，又可作一樁逸聞傳頌青史。
    走到張定安跟前時，李隆看了看周圍似乎鬆了一口氣的楚軍將士，哈哈大笑道：“人賜氣血丹一顆，記住是校場所有將士。”
    張定安本來還有些惴惴不安，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在楚王麾下南征北戰多年，威望深固，結果連一支降軍都鎮伏不了。
    “末將……諾。”請罪的話沒說出口，變成了領命行事。
    他看了看周圍充滿狂熱感激的楚卒，又想起自己之前的所思所慮，不由得苦笑幾聲。
    自己還懼怕功高蓋主，在軍中威望過高，惹人主忌憚，真是庸人自擾之啊。
    李隆作為開國君主，上有神靈庇佑，下有萬民擁護，又何曾擔心過臣子們的光芒太盛。
    夏日的天說變就變，忽然狂風掀起，李隆一身鐵甲戎裝，錢雁親繡的金邊猩紅披風肆意飄揚。
    他按住腰間寶劍，一步一步走出軍營，姿態從容不迫。
    城頭之上簇擁圍觀的舊越大官、世家貴族，滿城朱紫，盡皆被楚王君威所懾，後麵軍營中歸附的雄壯甲士，發出操練的震喝之聲。
    安定已久，腹地未聞戰亂的江南，何曾見識過這等雄主。
    今日之後，吳越人心算是被李隆給收服了。
    八月十五，中秋月圓，李隆來不及趕回潭州，便落腳金陵府，和江南臣民共度佳節。
    李隆在錢雁的帶領下，好好體驗了一下江南的中秋風俗，愜意自然。
    人道文明發展至此，江南對於中秋節都過出了花，合家賞月稱“慶團圓”，團坐聚飲叫“圓月”，出遊街市稱“走月”。
    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
    除了家家戶戶都會吃月餅，一般還有桂花鴨、桂花蜜酒相伴，畢竟此時的桂花滿城香。
    中秋夜，貴家結飾台榭，民間爭占酒樓玩月。
    圓月高掛，秦淮河兩岸遊人如織，熱鬧非凡。
    錢雁蹦蹦跳跳，牽著李隆在人群中四處穿梭，笑聲盈盈，殊不知藏在人群中的護衛，背上已經冒出冷汗。
    他們可都是先天境以上的武道高手，一身體魄寒暑不侵，縱使如今是炎夏之季也不該流汗。
    可誰讓楚王夫婦太任性，喜歡白龍魚服，與民同樂。
    李隆不以為然，為君者不體察民情，怎麽治國，況且他也隻在氣運鼎盛時，會微服出巡。
    金陵府選擇出來走月的人非常多，江南的安寧富庶，可由秦淮一角窺得。
    李隆當然是自豪滿意的，為君者，不就是想看到治下這般情形嗎？
    鑼鼓聲適時響起，將人們走月的氣氛更推上一個高潮，開始走火龍了。
    “這是為了驅除瘟疫蝗蟲。”錢雁拉著李隆湊到圍觀人群的前麵，嘴裏還不忘解釋道。
    李隆回想了一下城皇大祭酒劉土所說，神庭已經十分完善，有五瘟使者專管瘟疫。
    如今百姓們尚且遵從以前的習俗，象征意義大過實際意義，以後可以增設祭拜瘟神的儀式，他居然在思考習俗的改革。
    “起龍“、“采水“、“遊龍引福“、“放龍歸海“，一條燃燒著火焰的草龍，在秦淮河中遊向遠方。
    李隆寵溺地看著興奮的錢雁，知道以後就再難這般陪她出來了，蛟龍不懼淺灘，可真龍一定不能龍戲淺灘。
    因為蛟龍尚且可以在淺灘蟄伏，真龍卻已飛龍在天，要是落地，必將突來橫禍。
    ……
    一夜喧囂過，李隆和錢雁又回到了金陵行宮，這裏曾經是吳王宮，修得很是富麗堂皇。
    錢雁今天玩累了，早早睡去，李隆則是還要處理公文。
    他坐在書桉前，打開早早放在上麵的一疊奏折，今天白日便已送到，時節卡的很好。
    不用說，自身勸進表，這次是第三次了，也是真正的重量級。
    內閣諸閣臣及各州三司主官聯合上表，勸進李隆以正帝位。
    “臣管宗頓首頓首，死罪死罪。臣聞尊位不可久虛，萬機不可久曠。虛之一日，則尊位以殆;曠之浹辰，則萬機以亂。方今鍾百王之季，當陽九之會，狡寇窺窬，伺國瑕隙，齊人波蕩，無所係心，安可以廢而不恤哉!大王雖欲逡巡，其若宗廟何，其若百姓何!”
    “……大王明並日月，無幽不燭，深謀遠慮，出自胸懷，不勝犬馬憂國之情，遲睹人神開泰之路。是以陳其乃誠，布之執事。臣等各忝守方任，職在遐外，不得陪列闕庭，共觀盛禮，踴躍之懷，南望罔極。謹上。
    臣中極殿大學士管宗、文淵閣大學士孫奇水、東閣大學士溫敏博、荊州承宣布政使顏宏……益州都指揮使呂璧奉表。臣管宗等，頓首頓苜，死罪死罪。”
    李隆提筆剛準備朱批，突然又頓了頓，對著門外輕聲問道：“齊長雲，你覺得呢？”
    馬上門外虛無中顯化出一個人影，正是齊長雲，值守的侍衛和宮監似乎早已司空見慣，沒有阻攔齊長雲進屋。
    “敢問大王是問何事？”齊長雲猜到了也不敢直說。
    “孤之氣運命格，可能當那九五至尊？”李隆輕笑搖了搖頭，對齊長雲故作湖塗不以為意，直截了當地問道。
    “臣聞帝王不可以久曠，天命不可以謙拒，惟大王以社稷為計，萬姓為心。”齊長雲畢恭畢敬地回道。
    “說人話！”李隆不滿意，聲音提了幾個音調。
    “陛下！”齊長雲臉色變換，心中似乎在掙紮什麽，退後兩步，五體投地跪下山呼道。
    人道氣運詭譎難以琢磨，遑論王者，齊長雲怎敢為李隆批命，一聲陛下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
    天機不可泄露，即使這樣，齊長雲也算是擔了天大的幹係。
    楚王稱帝後，一旦不能統一天下，他因為一聲提前喊的陛下，也必將遭受氣運反噬，魂靈不存。
    “嗯，退下吧。”李隆微微頷首，示意齊長雲退去。
    齊長雲身形慢慢澹化，消散於空氣中，在人主的喝問下，他的法力已經被禁錮大半。
    這便是投身體製，超凡之輩的弊端，即使齊長雲隻差一步就是天師，麵對李隆也根本沒有反抗能力，一句話就能定其生死。
    “九月初一。”李隆朱批四字，旋即交給門外的侍從，星夜發回潭州。
    他的望氣術是與生俱來，在所有人主中隻怕也是獨一份，但缺點就是不能觀自身的命。
    當然，李隆接連平定荊、益、揚三大內州，對於自身的氣運增長也有所預估，命格的改易，是有一些外在表現的。
    《種菜骷髏的異域開荒》
    比如身邊人時常會看到，他頭頂有紫意漫出靈台，還有他的威嚴越來越重，下臣難以承受，一如皇帝金口玉言。
    這次逼問齊長雲，也不過是李隆最後確認一次，再說，如果他天命真還不夠，此時應該有神靈示警了。
    時間定得稍顯倉促，李隆不想耽誤秋收，興平十年的夏收再加上秋收，一年的豐裕糧食積累，足夠楚國起大兵，興大戰。
    他現在尚且隻完成古夏版圖意義上的南方一統，還有浦光州、南黎州、交州、閔州、升州、南掌、赤土等七大外州，還有南方妖國這種強大勢力。
    如此迫切登基稱帝，也是因為李隆想凝聚南方人心，借助煌煌國勢壓製妖族氣運。
    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的國策同樣需要與時俱進，這時稱帝不是出頭鳥，而是搶奪天下人心。
    這也是以前人道亂世出現的普遍景象，一人稱帝，則立馬會有人跟著稱帝，誰也不願弱了一頭。
    試問楚王成了楚皇，那秦王、齊王這些致力於爭奪天下的王，要不要聽皇帝的命令，你們可隻是王。
    為什麽應鴻羽當初不急著篡位，因為他需要虞皇的名義，皇帝的名義可能對於一些兵強馬壯的諸侯來說不屑一顧，可對於天下大多數中下層百姓來說，卻是至關重要。
    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們，早就習慣了頭頂有一個至高無上的帝王，他們下意識就會聽從皇帝的命令。
    李隆治國有方，常施仁德之政，楚國萬民敬仰，王氣自生，天命自來。
    加上他兼並三州以為帝王基業，連吞蜀、吳、越及諸雜龍的龍氣，如今楚龍已經是完完全全的成年四爪蛟龍，和當初大虞末年褪化的四爪虞龍相比，也不多逞讓。
    吞並越國後，楚國的國運天柱正式達到三百米，這個高度，比當初西遷鎬京的大虞朝廷還要高。
    命格、地盤、氣運甚至是楚國之國力，從哪方麵看，李隆稱帝也是夠格的。
    而應鴻羽、齊小白這些北方霸主，夠不夠格呢？
    一旦不能稱帝，日後李隆北伐，先天就會占據人心和氣運上優勢。
    ……
    隨著李隆東巡回到潭州，楚國各地逐漸沸騰起來，因為宮城中傳出一些小道消息，楚王好像要稱帝。
    隨後李隆正式下詔，九月一日登基稱帝。
    那這不得給大王營造一下氣氛？
    八月二十一日，郎陵郡郡守李敬上報，言李家祖墳上長出一根紫藤，長達九丈，蜿蜒盤繞，宛若遊龍。
    王不信，下令欽天監核實，回報曰：“藤滋長甚速，已粗愈兒臂，且色顏如血。”
    很多道觀的道修和香客談論此事，斷定：此祥瑞也，正應天命。
    這紫藤祥瑞，就彷佛捅了祥瑞窩，全國各地都紛紛報上祥瑞，彷佛哪個地方官不報，就不忠一樣。
    元衍界人道發展已久，就算是祥瑞，也有一套等級製度。
    麒麟、鳳凰、龜、龍和白虎，麟鳳五靈為王者之嘉瑞。
    凡景星、慶雲為大瑞，其名物六十四；白狼、赤兔為上瑞，其名物二十有八；蒼鳥、赤雁為中瑞，其名物三十二；嘉禾、芝草、木連理為下瑞，其名物十四。
    就是說，大瑞多為天象，上瑞多是走獸，中瑞則是飛禽，下瑞是植物。
    八月二十三日，潭州近郊有白狼出沒，觀之者甚眾。
    八月二十四日，郎陵又報，是日天光赤紅，有金龍掠過大山。
    ……
    八月二十八日，益州上報，長江有石龜出世，龜背刻有龍紋。
    八月二十九日，揚州上報，有萬穗嘉禾長滿稻田。
    期間李隆父母也沒安分，在宴請官員家卷時，透露李隆出生時的異像。
    當然，李隆出生時確實有異像，隻是他的異像不過是普通赤火異像，一縣之才，最多能當個縣豪。
    可現在變成了李父李母口中的：時有赤光，室中盡明，異香經宿不散，體有金色，三日不變。
    這就是頂級異像了，一般的帝王出生，都沒李隆極貴。
    直到八月三十，在李隆親自叫停下，祥瑞上報才逐漸減少。
    事莫大於正位，禮莫盛於改元。
    轉眼，九月初一已至。
    李隆率文武百官，於潭州南郊圜丘壇祭拜天地，並正式奉城皇神君為昊天神君。
    “臣，李隆，請昊天神君授以大楚皇帝之位！”圜丘祭壇上，李隆的聲音十分洪亮，前排的文武大臣都聽到了，他們驚得目瞪口呆。
    王朝輪回多少代了，何曾有過神靈敕封人主為帝？
    遠處藏匿著的仙門眾修也是瞠目結舌，真仙承清更是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他發出無聲的驚吼，昊天神君？！
    莫非元衍界的人道王朝，將再次出現天子？
    香氣鳥鳥，直通九天，伴隨著李隆的下跪請封，頃刻間，風雲突變。
    閃電在天邊閃過，轟隆隆的雷聲響徹雲霄，似有一股極其憤怒的意誌要阻止李隆的行為。
    可很快，神域虛影顯化一刹，旋即門戶大開，天地重歸平靜。
    在另一重維度虛空中，兩股磅礴的意誌正在交流。
    “人道，何必阻吾之信徒？”陳堯也不囉嗦，直接質問道。
    “不……不許你淩駕人主之上。”人道意誌畢竟隻是泛意識，好在陳堯能夠理解他的意思。
    “古神庭未崩時，元衍界人主皆為天子，吾為昊天，當重立皇帝為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