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大山是半夜走的，淩雲並不是第一個發現的人，因為他一連將近半個月的時間往回趕，身體早已撐到極限。

    可是回到家之後，第一時間趴在淩大山床邊，不停地對著昏迷不醒的人，講著他近期發生的事情。

    也許是身體過於疲憊不堪，又或者是身體已然吃不消，說著說著兩眼一閉，人就趴在淩大山的身上睡著了。

    淩家人急忙一起將他抬回房間，在淩雲被抬走之時，淩大山兩邊眼角，落下了淺淺的淚滴。

    就兩滴淺顯的眼淚，讓淩家人誤以為他即將要好轉，隻是還沒來得及告訴淩雲，人就去世了。

    當淩雲被叫醒時，淩大山的房間裏，充滿了悲傷，幽怨婉轉，淩家人止不住哭泣，不停地掉眼淚。

    直到淩雲醒來，站在淩大山床邊，淩家人的目光不約而同望向他。

    出人意料的是，他沒有像其他人哭的死去活來，甚至在淩家人跟前，他一點眼淚也沒有流。

    隻聽得他大喊一聲，“恭祝安南省安州府靈山縣廣平村淩家家主淩大山，榮當西方極樂世界！”

    這一聲嘶力竭的吼叫，淩家人大驚失色，不明白他這是何意，還以為他們家四郎是承受不住爺爺去世的結局，得了失心瘋。

    因為聽得他的語氣，淩大山的去世，像是一件好事，但與此時悲戚的氛圍格格不入。

    雖然他的反應極為異常，但淩家依舊沒有人出聲，並且停止了哭聲，隻是小聲抽泣，安靜地注視著他。

    淩雲身為淩家唯一的長孫，同時由於淩大仁腿傷的原因，爺爺的後事，全都落在他一個人頭上。

    是的，其餘女眷，隻能哭著、看著，不能插手，一切步驟手續皆由淩雲親手動手。

    廣平村的人來的很快，其實早在淩大山病重，淩雲還未歸來之時，淩家院子就有廣平村的人守著。

    因為淩雲中舉的原因，當廣平村的村民的知這個消息，自然是手舞足蹈，當得知淩大山病重，村民們自告奮勇前來幫助淩家。

    等淩雲歸來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擔心淩大山若是撒手人寰，淩雲將不將他葬回廣平村，這一點尤為重要。

    淩家已經搬到縣城，若是淩大山再不葬到廣平村，那麽他們與淩家的關係，隻會越來越淺薄，甚至等到淩雲歸來，搭不搭理他們還是一回事。

    這些年，他們在背後可沒少對淩家冷嘲熱諷，除了同淩家走得比較近的幾家，其他人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所以當得知淩大山病重，廣平村村民每天都會有人守在淩家，若是淩雲不能及時歸來，淩大山如果真的出現意外，他們也能第一時間幫忙操辦。

    雖然這麽做不合規矩，但淩家這種情形，他們身為同村人幫忙，也好比淩家女眷親自動手的好。

    廣平村來人的是李振興和周大常，因為這兩家同淩家的關係走的最近、最要好，他們說的話比旁人的好使。

    楊家人也來了，來得比廣平村的人還早，隻不過他們第一時間沒有進來，而是回過頭，去找馬車了。

    周大常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住悲傷，開口說道，“淩淩小子，現在重中之重，還是趕快將淩叔用靈車運回村裏，我爹和村民們們已經在村裏麵安排妥當。”

    “嗯！”

    淩雲點了點頭，隨後一個人背著淩大山，緩慢走出房間，走過小院，直至上了馬車。

    聽到他呼吸有些沉重，以為是過於吃力，周大常伸手在一旁托著，但卻被他出聲製止了。

    用毋庸置疑的語氣說道，“周大叔，淩雲一個人能行。”

    簡潔明了的一句話，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語氣，他一個人能行，就像小時候淩大山背他一樣，無論他怎麽調皮，背他的人都感覺不到任何壓力。

    這一次，輪到他了，他還從來沒有背過爺爺呢！

    不曾想，第一次亦是最後一次，那就再讓他再為爺爺，盡最後一回孝吧！

    其實背上的人並沒有多沉重，可以說相當輕，輕如鴻毛，這也是因為這些年，淩大山常年病臥在床，身子骨早就瘦骨嶙峋，那裏還有當初孔武有力的身軀。

    至於他為何蝸行牛步，因為他不想、也不願意爺爺就這麽離開他，離開淩家，在他的意識裏，似乎走得越慢，淩大山就會陪伴他們久一點。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淩雲一個胎穿之人，當然明白這些道理。

    或許是有太多的愧疚，又或許是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讓淩大山享過一天的福，或許他有太多的遺憾，太多話，想要對淩大山說，隻是從今以後，都隻能藏在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