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整編禁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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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

    上林苑,天子行營。

    劉宏起的很早,皇甫嵩來得更早。

    見禮之後,皇甫嵩先呈上北地郡太守印信、進京將士名錄等物。

    劉宏隨意看了一眼,就放在一旁。

    “朕打算令射聲校尉張溫接任北地太守一職,卿以為如何?”

    皇甫嵩哪裏敢在這事上發表意見,忙答道“委任太守乃國之大事,全在陛下一念之間,臣不敢多言。臣遵旨意配合交接即是。”

    劉宏不可置否,微微點頭間,放下此事,轉而問道

    “朕調卿入京,是為訓練新軍,此事在信中已告知於卿,卿可有相關籌劃?”

    “請陛下恕罪,臣隻知練兵之事,不敢妄自揣測聖意,由此也未敢擅自籌劃,但憑陛下吩咐。”皇甫嵩依然恭恭謹謹,絲毫不漏口風。

    這樣最好,劉宏鬆了一口氣。

    劉宏之所以選擇調皇甫嵩入京練兵,不僅僅是皇甫嵩能力的原因,更主要的是皇甫嵩可以算是劉宏的嫡係。

    當初皇甫嵩的叔父,“涼州三明”之一的皇甫規甘入黨籍,支持黨人,獲得了黨人好感。

    黨人魁首太尉陳蕃及大將軍竇武為了徹底將皇甫家族拉攏過來,相繼征聘賦閑在家的皇甫嵩為官,皇甫嵩都沒有應召。

    後來原主漢靈帝聽說此事,就以公車征辟皇甫嵩為侍郎,皇甫嵩這才欣然同意,之後很快遷任為北地太守。

    不論皇甫嵩此舉有沒有皇甫家族兩方押注的意圖,至少名義及事實上,皇甫嵩就是受天子征召而發跡的,沒有其他舉主,那就是天子嫡係。

    不過,雖然有這種淵源在,劉宏還是忍不住探了探皇甫嵩。

    從先前的對話來看,劉宏算是知道皇甫嵩大概是個什麽樣的人了,那就是謹小慎微、擅於自保。

    這也正好印證了前世記憶。

    前世曆史上,皇甫嵩最大的功績就是鎮壓黃巾叛亂,其謀略過人,手段堅決而殘酷。

    後來董卓專權之後,皇甫嵩手握重兵,卻不敢與董卓作對,反而委身投效,表現出了謹慎保守的一麵。

    而董卓死後,皇甫嵩卻帶兵誅滅了董卓全族,可見其對董卓並非是沒有怨恨的,隻是一直隱忍,深埋在心中而已。

    能在那種激烈動蕩的朝局之下得以善終並保全全家,皇甫嵩此人可見一斑。

    不過,不管其人品性好壞,卻正能讓劉宏放心使用。

    在劉宏看來,武將必須保持一種純粹性。

    不輕易與文臣尤其是政客、黨人勾連,手握重兵而不以兵自重,審時度勢而不趨炎附勢。

    從這幾方麵來說,上一代名將“涼州三明”一個都不合格。

    而皇甫嵩哪怕不完全符合這幾點,卻也能做到成,這已是劉宏當下最好的選擇了。

    如果不是這樣,劉宏斷然不敢將羽林軍交到皇甫嵩手上,寧願去用有劣跡的段熲。

    試探已畢,劉宏放下心思,問皇甫嵩道“去年兵伐鮮卑之戰,卿怎麽看?”

    “鮮卑勢大,騎兵戰力超過邊軍甚多,且天時地利皆不在我,我朝難以獲勝亦屬自然之事。”皇甫嵩答道。

    “若是當初以卿為一路主將,以北地軍為主力,卿以為可有勝數?”劉宏又問。

    “難。”皇甫嵩搖頭,顯然他早已想過這個問題。

    “戰敗之後,人人皆知雙方情勢,言說當初不該輕易出戰,可為何當初出兵前,上奏反對者卻是寥寥呢?”劉宏嘀咕著。

    皇甫嵩也不知天子是有意還是無意,可他不敢不有所表示。

    “臣有罪,當時未能及時向陛下上奏,言說其中利害。”

    劉宏搖頭道“卿何罪之有?莫說卿不在朝中,即使當初卿向朕言明利害,亦可能無法阻止興兵。

    說起來,朕被鼓惑慫恿是一方麵,更多的是朕當時又何嚐不是有著出兵之念呢?

    這點承認過失的度量,朕還是有的。

    其實哪怕是現在,朕亦不完全覺得兵伐鮮卑是為錯誤,隻是當初未能詳細籌劃,兵將任用、戰略戰術全然過於草率罷了。

    隻是可惜啊,一次大戰無異於一次豪賭,賭輸了,連本錢都折進去了。

    唉!朕不甘心呐!

    卿可知道,每每接到邊郡遭受鮮卑肆虐的奏報,朕就痛徹心扉,有如滴血。

    想我泱泱大漢,被蠻夷欺淩,竟連防守保全都做不到,何至於此?”

    劉宏嗟歎,皇甫嵩動容。

    皇甫嵩從未想過天子竟然是這般想法。

    平日裏他隻聽人說天子昏聵,聽任宦黨專權,後宮亂政,連他本人也是如此想,隻恨不能提兵入宮殺盡宦黨。

    就是此次奉召入京,皇甫嵩也有擇機進諫的念頭。

    可這兩日,與天子接觸下來,天子的言行竟全然與皇甫嵩想象中不同,似乎天子也沒那麽糟糕?

    劉宏並不知道皇甫嵩所想,他繼續道

    “自兵敗鮮卑之後,朕痛定思痛,方知我大漢滿身瘡痍,已到了非變革不可之地步。

    然而朝堂地方千頭萬緒,變革又談何容易。

    可有一點朕是明白的,無論如何,強軍為第一要務。

    而強軍之始,當為禁軍。

    此即是朕召卿訓練新軍之緣由。”

    “陛下聖明!當如何行事,還請陛下吩咐,臣必盡心竭力,在所不辭!”皇甫嵩知道到自己表態的時候了。

    “甚好!”劉宏讚道。

    “朕意委任卿為羽林中郎將,卿麾下五百北地將士為整訓教官,負責整訓現有羽林軍及新卒。

    新卒已經招募完成,卿與段紀明將軍交接即可。

    此為朕寫的初步整訓計劃,卿先看看。”

    劉宏拿起一張帛書遞給皇甫嵩。

    皇甫嵩接過,看了起來。

    上麵寫的很簡略,但意思清晰明了。

    按照羽林軍編製,總兵力為三千人,其中直屬於羽林中郎將的步兵有一千三百人,羽林左監統領的左騎八百人,羽林右監統領的右騎九百人。

    整訓之後,編製不變。

    整編計劃就是從現有三千羽林軍和三千新卒中各挑選一千五百人,組成新的羽林軍。

    老兵和新卒分開整訓。

    其中現有羽林軍老兵,按年齡、戰力、心性等標準綜合評定為甲乙丙三個等級,新卒依戰力和心性分為甲乙兩個等級。

    甲等兵編入新的羽林軍,丙等直接淘汰,乙等兵編為預備營,留待他用。

    看到這裏,皇甫嵩不由咋舌,這淘汰率也太高了,直接將現在的羽林軍砍掉一半啊。

    不過皇甫嵩沒有任何意見,可以想象,整訓之後,羽林軍將會改頭換麵,不僅戰力提升,天子對羽林軍的掌控度也會是空前的。

    當然他皇甫嵩也能得到好處。

    皇甫嵩繼續看下去,下麵寫的是一些具體訓練建議,有好幾條皇甫嵩都看得似懂非懂。

    比如說劉宏要求,訓練第一個月,隻做體能訓練和隊列訓練,之後才將隊列訓練換成軍事技能訓練;

    再比如每晚開設文化課,教士兵識字,並做忠君愛國思想教育……

    “卿可有疑問?”等皇甫嵩全看完之後,劉宏問。

    其實劉宏列出的這個訓練計劃很不完善,重點是引進了部分後世熱兵器時代的訓練理念,可是否適用於現在,劉宏心裏也沒底。

    還有不少想法也僅僅隻停留在想法上麵,要麽涉及到了他的知識盲區,要麽目前條件達不到,暫時難以進行實際操作。

    這些都需要與皇甫嵩探討商議著來。

    好在皇甫嵩的確很上心,他參考手中的初步計劃,向劉宏說出了自己的疑惑與想法。

    兩人就這樣邊商討,邊修改,耗費一個多時辰之後,才總算列出了一個相對完整的整訓綱要。

    這時劉宏才緩了一口氣,“卿回去後還需細細斟酌,將此計劃完善,整理成可實施的詳細條例。”

    “遵旨。”

    “接下來,還需勞煩卿在上林苑中考察適合駐營之地,盡快將營地及訓練設施修建妥當。卿估計一月時間可夠?”

    “若人手充足,一月足矣。”皇甫嵩語氣肯定地答道。

    “羽林軍將士及新卒都可用做勞力,若仍需人手,卿可尋上林苑令商議,有償聘用苑內民眾幫忙,無需吝惜錢糧。”

    “唯!”

    ……

    皇甫嵩的歸位解決了一直壓在劉宏心頭的一件大事,讓劉宏安心不少。

    可劉宏不知道的是,皇甫嵩的入京卻給了另一個人莫大的壓力。

    這個人就是段熲。

    段熲作為目前朝中唯一一個因戰功而封萬戶侯的名將,雖然在士人及宦黨的夾縫中,伏低做小了好些年,可對於軍事才幹這一塊,他內心還是很自負的。

    自從與天子達成共識之後,段熲著實安心了不少。

    天子交給他的第一項任務,他也自認為完成得漂漂亮亮,幾無瑕疵。

    回來交令之時,雖然天子隻賜給他一柄中興劍,可他看得出天子是滿意的,而且開始真正信重於他。

    那一刻,段熲恍惚間似乎找回了昔年戎馬倥傯時的意氣風發。

    可是皇甫嵩,這個突然蹦到他眼前的名字,好似一桶冰水般,淋了他一個激靈。

    段熲當然知道皇甫嵩是誰,可沒想到的是,他耗費莫大心力招募而來的三千新卒,連同整個羽林軍,竟都被天子交給了皇甫嵩。

    這個小輩何德何能,竟得天子如此看重?

    段熲並不願意承認,其實就是“皇甫”這兩個字在刺他的眼。

    回想昔年,這小輩的叔父皇甫規,靠著在他段熲被誣陷獲罪期間,撿漏得到的些許功勞,再加上捧士人及黨人的臭腳,竟成為與他齊名的大將;

    這也就罷了,皇甫規還經常附和士人,指責他段熲對異族殺戮過甚,汙蔑他是個為了立功而不擇手段之人,簡直可恨至極。

    那時他一直想不通,平定叛亂怎能免得了殺戮?對待反複謀反的異族,即使不擇手段又有何妨?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對異族的仁慈就是對漢人的殘忍。

    這樣的道理那些士人不明白,難道出身將門世家的皇甫規也不明白嗎?

    後來在朝中沉浮多年,他才終於懂了,士人不是不明白這種淺顯的道理,而是他們將此當作了沽名釣譽、爭權奪勢甚至黨同伐異的借口而已。

    就如同他們整日掛在嘴邊,喊著要天子誅滅奸黨、重用賢才名士一樣,誰奸誰賢還不都是他們在說嗎?

    那時的皇甫規比他段熲更懂得保全之道。

    段熲現在雖然懂了,可心底裏依然瞧不起皇甫規,他更認同天子所說的,武將就該簡單點,以戰功來論高低。

    討厭的皇甫規早在幾年前就帶著華而不實的榮譽死去了,可讓段熲不爽利的是,又來個小輩的皇甫嵩與他平起平坐,甚至是尤甚於他。

    別看天子也任命他為典軍中郎將,可這隻是臨時起的一個名號,哪裏比得上實打實的羽林中郎將。

    皇甫嵩會不會是第二個皇甫規暫且不論,隻看天子的用人安排,段熲就感到了失落與惶恐。

    失落的是他依然不是天子在軍事上的唯一選擇;

    惶恐的是他一旦在天子那裏體現不出足夠的價值,他就可能再次麵臨朝夕難保的窘境。

    想到這裏,段熲不由一個哆嗦。

    他覺得自己應該更勤勉、更主動一點,必須對整頓北軍的任務更上心,讓天子更滿意才行。

    天子將這個棘手的任務交給他,不就是因為隻有他段熲才是最適合的那把刀嗎?

    做刀的覺悟他還是有的。

    原本他對於此事有些許猶豫,也隻是拿不定究竟要整頓到何種程度而已。

    現在段熲覺得必須下狠心了,要做天子手中的一把刀,若砍不動人,天子還會用嗎?

    可話說回來,北軍還真是個硬茬子,刀不鋒利的話還真砍不動,甚至有把自己折斷的危險。

    段熲已經有十好幾年沒有接觸過北軍了,可他知道北軍已經不是他所了解的那個北軍了,這也是天子想要整頓的原因所在。

    他拿起手邊寫著北軍編製的竹簡,又看了看。

    北軍五校人數未變,依然是每營七百人,連同吏員約八百人。

    隻是五校尉個個大有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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