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刺史徐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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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棍棒一下下重重地抽打在小蝶身上,“劈啪”之聲不斷,偶爾夾雜著“哢嚓”之聲。

    小蝶已被打得完全趴伏在地上,口鼻之中開始溢出鮮血。

    “啊!”

    終於,她疼得叫了起來,但很快又忍住了,繼續咬牙罵道“王甫,你不得好死!”

    由於口中浸著血沫,聲音已不像開始那樣清脆,而逐漸渾濁起來。

    “不……得……好……死!”

    後來,小蝶已吐不出完整的話語,隻有一個個字從其口中擠出來。

    “哢嚓!”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根棍棒竟生生折斷,此時小蝶已久未發聲。

    兩個中黃門冗從停了下來,一邊抹著臉上的汗水,一邊看向王甫。

    王甫使了個眼神,高望上前探了探小蝶的鼻息,然後對著王甫搖了搖頭“沒氣兒了!”

    “哼!竟這麽不經打!”王甫絲毫不以為意。

    “王公,這打死了,太後那裏——”高望有點忐忑。

    “怕什麽?我自會稟報太後,此賤婢不僅拒不服罪,還膽敢辱罵皇太後和皇帝陛下,死有餘辜!”

    王甫說著,環視一圈,所有被其視線掃過的人都低下了頭,不敢與他對視。

    “拖到一邊去!”

    王甫踢了小蝶的屍身一腳,吩咐高望道。

    高望招手喚來兩個小黃門,讓他們照辦。

    這時,王甫又將目光投向了從長秋宮帶來的那五人身上。

    那五人眼睜睜地看著小蝶被打死,早已嚇破了膽,全都跪了下來,顫抖著告饒。

    “求王公饒命!”

    “別說某不給爾等活命機會。”王甫冷聲道,

    “爾等雖不像那賤婢,與宋氏形影不離,但也與其相處好些個年頭了。

    宋氏在宮中作惡,爾等即使不完全知曉,也應當知之二三。

    某勸爾等仔細想想,將之說出來,即可饒爾等一命。”

    那幾人愣了一愣,一時似乎不知該如何回答。

    隻有一個宮女反應快,很快答道“我知道,我說,我說!”

    另幾人也終於反應過來,全都趴在地上叫道“我也說。”

    “很好!”王甫笑了,轉頭對高望道“此五人就交給你了,將他們所交待的一字不漏地記下來,畫押為憑。汝知道怎麽做吧?”

    “王公放心,望一準辦得妥妥的!”高望連忙保證。

    ……

    這日下午,宛縣東郊。

    劉宏一行在繡衣衛許達的引領下,來到了黃忠家。

    黃忠家有著三間正屋,兩間耳房,外帶一圈籬笆牆圍成的小院。

    這種房屋樣式在南陽比較常見,擁有者一般是生活條件較為寬裕的自耕農家庭。

    可見與大多數平民相比,黃忠家經濟狀況還是相對不錯的。

    許達曾以朝廷信使的身份送黃金於黃忠,也與黃忠妻子打過交道。

    許達向黃夫人介紹,說劉宏是專為調查黃忠蒙冤入獄的朝廷官員,由此黃夫人很高興地接待了劉宏一行人,並張羅著為他們安排吃住不提。

    將近黃昏時,王越遣人來報,說已與太守府交涉,但太守府以人證物證確鑿為由,拒絕釋放黃忠。

    此結果也在劉宏意料之中,畢竟南陽太守張忠的身份特殊,即使是侍禦史劉陶,他也可以不給麵子。

    劉宏隻得交待來人,令其轉達王越李儒,先查清所有案情細節,並確保黃忠安全。

    劉宏要先見見荊州刺史徐璆,問問如今南陽郡流民的情況。

    他有種直覺,南陽流民可能也與張忠有關。

    如果真是這樣,劉宏一定要與張忠好好算一筆總賬。

    此時,劉宏想要召見的徐璆已來到黃忠屋前。

    徐璆看著麵前的普通小院,心中尚有著幾分惱怒。

    惱怒的是侍禦史劉陶邀他相見,不親自上門也就罷了,竟然要他此時隻身來這種偏遠郊外之地。

    要知道侍禦史與刺史都是六百石官職,誰也不高過誰。

    如果不是傳信人帶著官印,並言說商討之事與南陽太守有關,他絕對不會前來。

    對於朝廷來人調查張忠,徐璆是樂於見到的。

    想當初他剛被任命為荊州刺史,出雒陽前來任職時,永樂太仆封諝竟找到他,讓他照顧南陽太守張忠一二,不要與其為難。

    聯想到張忠是皇太後的侄兒,他就知道那背後必然有皇太後授意,而且他猜測張忠必有違法之舉。

    上任荊州刺史之後,他稍加打探,果然查出不少關於張忠的齷齪事。

    他因此曾向朝廷舉報過,可惜一直杳無回音。

    不曾想現在竟然有侍禦史前來,希望對方是真正來調查張忠的吧,而且還得能抗住來自於皇太後的壓力才行。

    “使君別來無恙,陶在此恭候多時了。”

    徐璆躊躇間,一中年文士上前與之見禮,徐璆抬眼一看,正是侍禦史劉陶。

    徐璆在雒陽時見過劉陶,隻是二人未有深交而已。

    “不知侍禦史約璆來此是為何事?”徐璆的語氣略顯僵硬。

    劉陶嗬嗬一笑,“真正約見使君之人其實並非在下。”

    “噢,那是?”

    徐璆很疑惑,劉陶好歹也是六百石官員,還有誰能支使他如同下屬一般,難道是朝中某位公卿到了?

    “使君隨我進去便知。”劉陶笑道。

    “也好,請!”

    “足下先請!”

    略略客套後,二人聯袂進屋。

    徐璆帶著好奇,一進屋,就看向堂中主位端坐之人。

    那人很年輕,似乎有些麵熟。

    再仔細一看,徐璆一驚,這不正是天子麽?

    他實在沒想到天子竟然來了南陽。

    好在他曾在朝堂之上見過天子,不至於出現失禮越矩之舉。

    徐璆不敢怠慢,忙上前深施一禮“下臣荊州刺史徐璆拜見陛下,躬問陛下安。”

    “朕躬安,徐刺史免禮平身。”劉宏微笑著指了指一旁的座位,“坐。”

    又看了一眼劉陶,“侍禦史也坐。”

    徐璆略顯拘謹地坐了下來。

    落座間,趁機很快地向周圍掃視了一眼。

    這才發現屋內還有好幾個身材雄壯的青年,料想是天子侍衛。

    “臣不知陛下駕臨荊州,未能迎駕,還請陛下恕罪。”徐璆客套道。

    他很好奇天子為何會到南陽來,難不成真為了那個張忠?想想也不太可能。

    “徐刺史無須多禮。朕微服來此,不欲驚動地方。讓侍禦史約卿來此相見亦有此意。”劉宏邊說邊打量著徐璆。

    從目前所得到的一些信息看,徐璆被普遍認為是一個不畏強權的清正之士,評價來源於此人敢拒絕封諝乃至於皇太後請托照顧張忠之事。

    若事實果真如此,此人或許可以重用。

    之所以不能確定,是因為劉宏覺得那件事能被傳播開來本身就值得玩味。

    這並非是劉宏腹黑,總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士人,實在是這時代的士人太善於經營名聲了。

    不妨細細思量一番,一方是士人,一方是士人政敵中常侍,更包括其背後的皇太後,這樣的對抗事件用來刷名望,是多麽合適的好材料啊!

    可是這種隱秘之事,若非有心人,又怎麽能流露出來呢?總不至於封諝或皇太後幫忙宣傳,抹黑自己吧?

    當然,不得不說,此時代雖然有著很多隻為一家之私的世族名門或士黨名流,但持身以正的士人也不少。

    這些人有節操,有抱負,若能得到正確引導並凝聚成一條線,對大漢朝廷及他這個天子都是一股極大的助力。

    所以,劉宏也不會因為有所懷疑而直接否定徐璆,他需要親自驗貨。

    “朕聽聞,卿來此上任前,曾有中常侍請托於你,意在照顧南陽太守張忠,卻被卿所拒絕。可有此事?”劉宏毫無顧忌地將此事問了出來。

    “這——”徐璆猶豫片刻,無奈答道“確有此事。”

    “卿出於何種緣故而拒絕?”劉宏追問。

    徐璆回答道“臣身為國,不敢聽命。若張太守奉公守法,則無需下臣照顧,若其徇私枉法,臣亦不敢與之同流合汙。”

    “善哉!”劉宏撫掌讚道,“若我大漢官吏皆有卿之格局,大漢何愁不興,百姓何愁不寧!”

    “陛下謬讚,臣慚愧。”

    “朕來南陽,本為散心,卻不想遇到糟心的事。”劉宏對徐璆說道,“朕在南陽路遇不少流民,可朕從未聽聞南陽有何災情發生,由此甚是不解。卿為荊州刺史,料想了解此事,可為朕解惑否?”

    徐璆沉吟半晌,才答道“臣不敢隱瞞陛下,其實流民之事非是今年才有,也並非南陽一地特有,隻是南陽今年比之往年要更甚一籌。”

    “嗯?”劉宏眉頭緊皺,“卿之意思是我大漢各地皆有流民?”

    “正是如此,陛下不信,可問劉禦史。”徐璆指向一旁的劉陶,“劉禦史曾在荊州做過順陽長,當知曉此事。”

    劉宏看向劉陶,麵色沉鬱。

    劉陶心中一緊,實在沒想到這徐璆竟然還會拉他下水,也不知這人怎麽想的。

    被劉宏盯著,劉陶能感覺到天子沉默中蘊藏的怒意,他連給徐璆遞個眼神都不敢,隻能硬著頭皮道

    “臣做順陽長時,流民亦時有發生,卻不似如今有如此之多,而且郡縣似乎並未采取相應施救舉措。”

    “以往之事就不提了,其他州郡如何朕此時也不想理會,現在就談此時此地,為何會出現流民?”劉宏語氣顯得不耐起來。

    這一個兩個都藏著掖著,顧左右而言他,莫不是又想糊弄他不成?

    徐璆無奈答道“百姓全靠田地收成而活,一旦田地歉收,或偶遇災禍,難以為繼之時,就不得不變賣田地房屋,淪為流民。如今時節,正逢青黃不接,流民最多。”

    “如此淺顯之事理,朕難道不知麽?”劉宏忽然一拍桌案,怒道,“朕要汝告訴朕,此時此地,為何會出現流民?天災,抑或?”

    徐璆與劉陶都被嚇了一跳,雙雙離席,伏地請罪。

    “都平身吧。”劉宏淡淡道。“徐刺史,你來說。”

    徐璆沒有起身,他從懷中掏出一卷帛書,雙手拿著舉過頭頂,“陛下,臣要舉劾南陽太守張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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