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綠林一十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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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侄子,也別怪老叔給你潑冷水,江湖可沒你想的那般灑脫。”

    撇撇嘴,孟大富忍不住給陳慶之潑冷水道。

    作為一個走南闖北大半輩子的老江湖,他早就看慣了那些所謂愛恨情仇,恩怨廝殺,可能上一刻還是義照肝膽的結拜兄弟,下一秒就為某本失傳許久的秘籍孤本反目成仇,刀劍相向。

    “你說當官兒的滿肚子壞水,老叔我倒覺得,那些所謂個綠林好漢也沒好哪兒去。”

    “四叔可否詳細說說。”陳慶之眉頭一挑,就差沒把我要吃瓜幾個大字寫在臉上。

    前世救死扶傷,他不是沒治過綠林中人,可對方態度再怎麽恭謹,到底綠林杏林是兩條不沾邊的陽關大道,斷不敢把內裏的盤口底細交待給他。

    再者,彼時的曾厚樸隻會些粗淺的皮毛功夫,深知活得長久的奧秘就是不要多管閑事,不幹他的事堅決不去過問。

    “這你算是問對人了!”見有人捧哏,孟大富頓時也來了興致,頗有些自得地鬆鬆褲帶,擺出一個舒服的姿勢打開話匣。

    “要說這暨省綠林啊,水陸統共二十四路,其中有兩路就在咱們這趟鏢要走的線上。”

    “若是按道上的規矩排資論輩,勢力弱些,離咱們近的一路叫‘蒼黃翻覆,聚義西山’,靠登州府那頭的叫‘泰山北鬥,寬洪海量’,實力則要強上不少。”

    孟老四一邊說著,一邊伸出粗短的手指,呸呸沾了點唾沫在馬背上寫出玄黃二字。

    “這個道上的規矩,自然便是所謂的綠林一十三道,是綠林中人劃分地盤和地位的一種標準。”

    “按地位來說,路上的是天地玄黃,江上的是宇宙洪荒,按地盤來說,又得分出個東南西北。”

    “就好比咱之前提過一嘴的‘蒼黃翻覆,聚義西山’,說的便是離這兒有數十裏遠的黑風寨,蒼黃翻覆指的是他們寨中連個完成內煉的入流高手都沒有,隻能勉強靠著俠肝義膽在綠林掛上個號,聚義西山就是講他們的山頭在西邊,是一夥拉幫結派的山賊。”

    “至於‘泰山北鬥,寬洪海量’,講的是登州府北麵一夥水匪,把持著一府六縣的江上活計,他們打出的招牌叫巨鯨幫,隻因幫主是個內氣小成的三流高手,人送外號‘翻江夜叉’欒明保,在宇宙洪荒裏也能排上個洪字。”

    陳慶之聞言了然。

    朔國的武功體係,講究內外兼修,即內修真氣,外熬筋骨。

    習武的第一步就是打熬筋骨,充盈氣血,再從丹田蘊出一縷真氣,這個步驟叫做內煉,大多數武者一輩子就卡在這當口上。

    完成內煉,就踏入了內氣境界,真氣的存在能大大提升武者的續航能力,隻要真氣不竭,一個內氣高手能輕鬆應付數個內煉不成的尋常武夫。

    踏足內氣境界,也就意味著你在江湖上已經初步擁有了自保能力,即便是放在威遠鏢局都大小能當個鏢頭。

    陳慶之完成這一步是在十一歲,轉修長春不老功的第三年。

    當然才踏入內氣境,和在內氣境呆上個十年二十年,又完全是兩碼事。

    從內氣到外罡是一個水磨過程,需要不斷地蘊養丹田真氣,衝擊十二正脈,直至打通周身關隘方才大功告成。

    因為這個過程過於漫長,所以武林中人往往以內氣境真氣的多寡,來區分二流高手和三流高手。

    真氣外放是外罡高手的標誌,當體內的真氣蓄滿丹田,小周天大圓滿,真氣即可順著全身打通的經脈釋放出體外禦敵。

    這時候,你的一招一式就會擁有自身所修真氣的特性,庚金真氣無堅不摧,烈火真氣炙熱難耐,長春真氣綿綿不絕……

    修煉到這般地步,已經算得上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放在綠林那也須得是綠林道總瓢把子級別的大人物,任誰敢不給幾分薄麵。

    再往上便隻有傳說中才出現過的先天武者,據說先天武者能以自身小周天溝通天地,根本不存在真氣衰竭的說法,一招一式極具威能。

    隻是這等強者往往幾百年才會出一位,至少朔國立朝已三百零七載,也就曇花一現似的出過那麽一位神仙人物。

    “剩下的皮子道,不用我說大侄兒你應該也知道是什麽意思,能被綠林中人單獨劃分出一道,嘿嘿……”孟大富笑得有些輕蔑。

    陳慶之瞬間反應過來對方的話外之音。

    皮子,在黑話裏就是狗的意思,連打家劫舍的綠林道都恥與你為同道中人,甚至恥於承認你是個人,一旦遇見便要趕盡殺絕,這都是些什麽畜生大家心裏門清。

    “三郎,別看他們一個個嘴上喊得那麽大義凜然,劫富濟貧,哼,臉上倒是慣會貼金,能幹出打家劫舍這起勾當的,你以為會有幾個好人?”見大侄子若有所思,黃擒虎也不由多嘴補充了一句。

    “就說劫富濟貧,你問他們劫的是什麽富,濟的又是什麽貧?”

    “他們可不是劫為富不仁的富,也不是劫貪官汙吏的富,人家兵強馬壯的,他們哪有這個膽子動手,劫的都是咱們這些勤勉本分跑生活的行商。”

    “他們濟的也不是平頭百姓的貧,他們濟的是賭坊裏缺錢周轉的莊家,濟的是窯子裏少零花用的姐兒。”

    黃擒虎一想起逢年過節,就要送往各路山頭數目不小一筆買路錢,登時心頭窩火猛啐了一口。

    “嘿,好你個黃老三,你罵那幫挨千刀的別把老子也帶進去啊?”孟大富聞聲好似被門夾住了腦袋,聲音又甕又粗地辯解道。

    “咱也老大不小一個人了,又沒老婆孩子熱炕頭,不去逛窯子還能咋辦,難不成憋紅了眼隨便找匹騾子辦事嘛!”

    “去去去,多大的人了,張口閉口就是胡話!”黃擒虎嫌棄地撇開臉,沒眼去看自己這個鮮廉寡恥的結義兄弟,同行的趟子手也是一陣哄笑。

    “你若有空,可以去問問兗州府治下的村莊,看哪個沒被黑風寨的山匪給騷擾過的。”

    “難道官府就不管管?”陳慶之聞言有些疑惑。

    “管什麽,你以為咱們繳上去那些錢財,真沒上頭哪位青天大老爺的份兒?”

    孟大富哂笑著湊上前,話間滿是對那幫官老爺的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