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衣錦還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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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宰耕牛,販賣人口,血祭淫祀,哪一條放在大雍都是重罪。
更不用說,檢舉者還是朔方府頗有名望的清源道長,登時引起縣衙的高度重視。
天色逾白,富水縣知縣就迷迷糊糊被下人從睡夢中鬧醒。
弄清治下竟發生如此駭人聽聞的大案,&sp;孫錫麟先是一驚,隨即便大喜過望。
富水縣多丘陵,山窮水惡出刁民,民風之彪悍自然也在意料之中。
這位老父母又是個平庸之輩,為官這些年,小案破不了,&sp;大案碰不著,&sp;每逢大計都隻能得個中庸的評價。
想要逢迎上官,&sp;又奈何苦於無門無路。
蹉跎大半輩子,居然還隻是個正七品的小縣官。
本來孫錫麟都打算開始擺爛,趁著還在任上好好地搜刮一筆,回去當個富家翁,豈不美哉,誰料偏偏這時候,機會卻不聲不響出現在他麵前。
清源道長可是一府之尊的座上賓,倘若能與之搭上關係,何愁明年大計不能得卓異的評定。
等不及下人知會巡檢,竟是親自提點人馬,匆忙就要跑去下河村捉拿人犯。
然而這位可憐的縣尊大人不知道的是,此刻他口中的大人物早已經坐上回城的車駕,一路上與李晏談笑風生。
同行的還有兩個粉雕玉琢的稚童,吸吮手指看向馬車中兩個道人,也不哭不鬧,&sp;正是被黃老爺買來奉祀瀾滄君的人祭。
因是被人販賣來,&sp;唯一知情的黃老爺也死在李晏的手中,兩個稚童在下河村也沒什麽親戚,&sp;許修遠幹脆提出將二人放在自家道觀收養。
畢竟這年頭交通不便,&sp;大多數人或許一輩子都不會走出一縣之地,想要替兩個口不能言的稚童尋回家人,何其之困難。
青羊觀香火旺盛,養活兩個童子綽綽有餘。
李晏並不難看出對方這般作態,是想給自己留個好印象,此即有心為善也。
隻是君子論跡不論心,對方已經做出善舉,自己又何必求全責備。
興許是兩個小東西的遭遇,讓李晏很是有些感慨。
雍國曆經十多年兵災,如今塵埃落定,民眾總算得到休養生息的機會,其間又有多少人家為了活命不得不鬻兒賣女。
若不是當初實在活不下去,父親也不會生出賣掉幼子的念頭,自己能不能踏上道途還要另說。
可見一飲一啄,莫非前定,皆有來因。
李晏升起回去看看的念頭,因此隻在青羊觀小住一晚,便向許修遠提出辭行。
許修遠見攔他不住,又送出不少銀兩,供他路上嚼用。
……
又過幾日,潞安府西南的一個小城鎮。
說是小城,其實就是一個大點的鎮子,名字叫青牛鎮,隻有那些住在附近山溝裏、沒啥見識的土人,才“青牛城”“青牛城”的叫個不停。
隻是叫的人多了,就連本鎮居民也難免生出城裏人的想法。
青牛鎮的確不大,主街道隻有一條東西方向的臥牛街,連客棧也隻有一家四方客棧還算像樣,客棧坐落在長條形狀的鎮子西端,過往的商客不想露宿野外的話,隻能住在這裏。
正值晌午,一個青年道士牽著一匹駿馬,順著人流悠悠走入城中。
直到四方客棧的門口,方才停下。
像青牛鎮這樣的小鎮,統共也就幾百戶人家,鄰裏鄰外都是些熟麵孔,誰不認識誰。
偏偏眼前這個頗有些麵生的道士,卻好似一副熟絡的模樣,將馬牽給客棧的店小二,便大搖大擺走進了底層的酒肆中。
酒肆不算大,甚至桌椅也都有些陳舊,卻有一種古色古香的韻味。
因為現在正是午飯時分,酒肆用飯的客人並不在少數,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座無虛席。
那道人也是奇怪,不要粟飯,也不要酒菜,隻是叮囑店家要用上好的草料混上雞子黃豆,去喂同行那匹駿馬。
此人自然是回家探親的李晏。
“這位道長,寧可餓著自己,卻非要喂飽愛馬,可見也是個愛馬之人。”
另一桌上傳來善意的玩笑話,一個年紀不大的漢子朝他調侃。
看身上穿著,以及手邊包著鐵皮的梢棒,顯然是個押送鏢物的趟子手,倒是和自己前一世是老同行。
李晏不禁有些莞爾。
“貧道練的功法得辟穀,自打小成已是許久不曾食五穀,倒是馬兒每日馱著貧道,沒功勞也有苦勞,需得給它吃些好的。”
李晏狀似無意地將包裹放在桌上,連同背上的符劍一起。
一旁的鏢頭冷哼一聲,那趟子手尷尬地笑了笑,不由收回了目光。
這年景做鏢師的,多少會一些武藝,身懷利器,殺心自起,看到落單的肥羊難免也會客串一把強盜。
李晏如此說法,也是旨在威懾對方。
畢竟自己從山上帶下來的這匹駿馬,毛無雜色,四蹄矯健,放在集市上輕鬆也能賣出個上百兩銀子,都抵得上鏢局小半年的收成。
李晏自詡不是什麽殺人如麻的魔頭,又何必釣魚執法,平添幾分變數。
這不,那位老鏢頭就聽懂他的暗示。
趁著馬兒休憩的功夫,李晏則向店家打聽起李家村的消息。
盡管幼時與父親大兄趕過一次集市,可畢竟年代久遠,再加上那時年紀尚幼,一路上都是坐在驢背上睡過去的,又哪裏記得來路。
甚至就連青牛鎮,都是李晏一路摸索著打聽到的。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你這後生,可是去李家村尋親戚?”
李晏話音還沒落,角落裏一個抽著旱煙的老農驀地出聲道。
“這不巧了,李四太爺就是那村子出來的,你有事也可以問他。”
掌櫃的抬眼看了看出聲的老農,突然笑道。
李晏聞聲望過去,幹瘦的身材,枯黃的額前還有幾道皺紋,時不時砸吧兩口旱煙,再抿上一口小酒,好不愜意。
對方的長相依稀有些熟稔,李晏思索片刻,突然笑著喊道。
“四太爺,我是李大壯家的三小子,您小時候還抱過我呢!”
聞言老者卻是愣了愣,放下手中的煙槍,仿佛不可置信地看向道徒。
“你是——狗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