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原又問：“我們確定不需要印證神武衛那邊的情報？”
    盧照林也道：“雙方滲透都很厲害，韋德世不可能不知道我們有細作，重大戰略，確實應該謹慎行事。”
    和括嗤笑道：“盧大將軍，我們楚州軍精兵二十萬，沒必要那麽懼怕區區數萬殘匪。而羅都統那邊，我承認，在渡河引敵一戰，虧他機敏，神武衛有急智，且兵力不弱。但他們總共才百餘人，又遭遇敵軍精銳襲擊，隻得二十餘騎逃到康府。數十萬人的戰鬥中，難有作為。”
    劉明書道：“就算他們混入紅砂縣又能如何？我們安策府的諜探滲透多少年了？他們神武衛總共成立才多久？隻怕現在，他們還在城牆上做勞工，哪裏探得到什麽機密，等他的消息傳回來，黃花菜都涼了。”
    玄策見其餘人沒有別的意見了，最後定論道：“既如此，兵貴神速，我們即日發兵。”
    大家商議好進軍路線和時間，一切準備就緒。
    原林這邊，尚不知西山府已經準備攻打紅砂縣，還在為安插人手進入秦山匪軍正規軍而煩惱。
    他們的人試探了一些秦山正規軍士，發現這些人的軍事素養極差，而且編製有些混亂，無法保證他們的人順利進入軍隊，更別提往上的通道了。
    到了晚上，各方情報一總結，原林就覺得奇怪了，編製混亂，許多正規軍士甚至說不出自己的嫡屬關係？
    不應該吧？
    對了，前一陣子就覺得這些縣城士兵哪裏不對勁。
    現在看來，是他們的士氣不對勁！
    參加過大戰的士兵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要麽殺紅了眼，行走舉止都帶著殺氣；要麽嚇破了膽，眼神之中應該有一股哀氣。
    可這些士兵，更多的是惶恐，小心，對未來的擔心。
    原林猛拍腦袋，帶有這種心情的士兵，自己見得多了啊，難道是在北落師門待久了，反而忽略了這一點。
    這是新兵的特征！
    第一次上戰場，甚至第一次被征召，才會是這個樣子！
    加上編製的混亂，各種信息的阻塞，原林相信，扼守縣城的這批士兵，恐怕是從秦山寨，或是和這些民工一樣，從秦山匪占據的縣城裏剛剛征召的吧！
    他們跟著民工一起來的？
    那韋德世的精兵呢？去哪兒了？
    韋德世曾經就在毛石縣玩過草兵守城這一招。
    可惜自己的情報還不夠廣，不夠及時，不知道其餘幾縣是否如此。
    研究的一夜的原林，看了看微亮的天邊，思索著，如果自己是韋德世，大勝之後趁楚州軍不敢來攻，加固城防無可厚非。
    但是如果我獲得情報，敵人又增援了五萬後備軍，我會怎麽做？
    派精兵騷擾，阻礙行程，毀掉輜重，但並不能解決根本問題。
    等等，我軍情報，敵軍滲透……
    將這些串聯起來的話！
    如果韋德世前一策成功，毀掉後備軍輜重，西山府增加五萬兵力，糧草更是吃緊，久拖不利。
    這時候我方探子探知敵人兵力空虛，那我集合優勢兵力，攻其一處，或是奪回六縣，重新加固防禦，在消耗掉大量士兵的同時，又因大勝而提升了士氣，我是楚州軍主帥，我會不會這樣想？
    這就是韋德世的圈套！
    好狡猾的老狐狸！
    壞了，那些探子已經將軍情發送回去了。
    以玄策的優柔和劉明書，和括兩人的吹噓，他們肯定發兵攻打紅砂縣！
    畢竟馬原他們早就有這個計劃了。
    韋德世會在那裏阻擊呢？
    原林迅速取出地形圖，不行，山勢險要，伏擊點太多，根本推算不出來。
    等等，秦山匪那邊人也不可能太多，二十萬大軍他們吃不下，韋德世也必須用最少的兵力造成最大的殺傷。
    就像利用渡河衝回輜重一樣。
    楚州軍這邊，全軍壓上玄策沒有這個魄力，那就是五萬留守，三府兵分三路，各出兵五萬，合擊紅砂縣。
    那麽兵分三路，想要一同抵達，必然有先有後，以韋德世的奸猾，完全可以這樣，然後再這樣……
    原林看著地圖，輕輕歎息，楚州軍危矣！
    一旦根據情報做出誤判，楚州軍可選擇的軍事策略就那麽幾條，簡直好猜。
    而隻要大軍出動，秦山匪那邊可操作的地方就太多了，而已韋德世的老狡，連環殺招下，吃掉一半楚州軍都是有可能的。
    接下來三府兵力不足，無法固守，韋德世拿下三府，占據西山郡，他的戰略意圖就完全達成了。
    製止他！
    雖然原林對楚州軍也不怎麽感冒，但起碼現在，楚州軍代表著秩序，而秦山匪則象征混亂。
    或許他們一開始也是克製著的，可是成匪之後，慢慢的，他們開始傾向於破壞。
    秩序的維護者多少還會遵照秩序來約束平民，而破壞者沒有任何約束力，所以他們能肆無忌憚的壓榨勞工，為了達到目的，絲毫也不顧普通百姓死活。
    楚州大部分百姓，都不在他們吸納範圍之內。
    因為他們隻需要讓楚州亂起來，形勢破敗，民生凋敝，最後再由皇都來撥亂反正，讓民眾在苦難中獲得重生和對皇權的感恩。
    雖然，我也想得到九龍鏨，但絕不會，用這種方式！
    原林堅定了自己的想法，立刻傳訊出去，以最快速度，阻止大軍，同時哪怕不惜暴露神武衛此次出征的真實數量，也要給我找出韋德世主力的確切位置！
    但這兩條都太難了！
    西山秦山，比起臥龍嶺地形更加複雜，三府麵積廣闊，神武衛這次出征總兵力是兩千人，黑胡子和大花背各帶一千，在西山巡遊機動，而且大多繞過了六縣，在敵人後方尋找戰機。
    誰知道韋德世也可能悄悄的繞過了六縣，在三府範圍內埋伏呢？
    而通知大軍，原林這邊遲了一步，他消息發出去的時候，大軍已經連夜整備出征了。
    為了防止消息泄露，還是以新兵磨合演練為名，打算走到半路再告知士兵們真正的目的。
    群山峻嶺間，獵隼在高空盤旋，無數人馬嚼著幹糧。
    韋德世佇立山頭，一手扶著劍柄，大氅迎風獵獵，眺望著山外。
    陳森遞來幹硬的窩頭：“將軍，您也吃點。”
    韋德世接過，用力咬下，窩頭上留下整齊的牙印，嚼在嘴裏，如嚼冰渣，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這一次，要讓楚州軍脫一層皮！如果沒有意外發生，半個月之內，拿下西山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