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九界 第一章 再不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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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猿神背棄了我們,從今日開始,我隻信自己。”

    淅瀝瀝的小雨中,一個麵目俊秀膚色隱隱偏綠的少年將脖頸上大猿神項鏈扯下,摔在兩座草草搭建的墳塋前。

    旁邊竄出一隻雜毛小猴,用力的踐踏項鏈,似乎也對那大猿神有著無盡的憤怒。

    少年一出生就戴在胸口不曾摘下的大猿神神像被踩進了汙濁的淤泥中。

    “琉生,快走,那幫天殺的惡徒說不定什麽時候又要來。”村長焦急的催促著。

    琉生擦掉淚水,對著墳塋重重的磕了三個頭。“娘,舅舅,你們拜了一輩子的大猿神有什麽用?災劫到來,誰能保護你們?你們在天上看著,我一定為你們報仇!”

    旁邊的小猴子也如琉生一樣,跪在兩座簡陋的墳塚前,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泥水濺了滿臉,一對圓溜溜的大眼睛中竟也淌出了淚水。

    “十八,咱們走!”琉生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眸光堅定,充滿仇恨。那叫十八的小猴子身形一縱,竄上他的肩膀。

    遠處,有一座被火焰吞沒,正在熊熊燃燒的村落。

    漆黑的濃煙不斷翻滾,淅瀝瀝的雨水非但沒能將火焰澆熄,反倒助長了火勢。

    而在琉生周圍,是麵目憔悴,眼中全是惶恐悲戚的茫然村民。

    在琉生母親和舅舅的墳塚後,則是一個個大大小小數百個墳塚,一眼望不到盡頭。

    全都是新墳。

    這原本是一個平靜的小村莊,村人們淳樸木訥,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

    鑿井而飲,

    耕田而食。

    這樣的日子已經過了數百年,在村民們看來,這樣的日子還將繼續下去,甚至直到永久。

    但就在今天,一群穿著可怕甲胄的戰士忽然出現,就像是從地獄中鑽出來的魔鬼,他們頭頂都漂浮著一尊凶神,見人就殺,不管是老弱還是婦孺。

    他們冷漠的屠戮完全村之後,放了一把火後離開,從容平常的如日常吃飯飲水一般簡單,又像一群為殺戮而生的妖魔,在人間將村莊用利齒嚼了個粉碎。

    全村六百八十六口,隻剩下不到六十人,十不存一。

    那些凶殘的戰士似乎不想斬盡殺絕,不然以他們的實力,絕對能屠光全村上下。

    而琉生和七八個年輕的後生,早上被指派去修葺大神廟,期待猿神保佑一年風調雨順。忙碌了一整天,日暮歸來的時候,看到的卻是整個村子一片廢墟,血流成河的場景。曾經溫馨的家陷入火海,父母妻兒都已經變成了冷冰冰的屍體。瞬間他們失去了一切。

    當琉生衝進自家傾塌的院牆的時候,看到的情景至今曆曆在目,一遍遍的在他眼前翻騰,讓他一次次的要暈厥過去。

    在房門口,舅舅被燒得焦糊,雙手指甲深深的扣進木門中,分都分不開,最後他是抱著破門板一起埋葬的。

    而堂屋內的母親則四肢零散,麵目全非,下葬的時候連一具全屍都湊不起來。琉生簡直無法想象她是如何被殺死的。每一次想起就忍不住渾身戰栗。

    母親和舅舅是琉生成長中唯一的親人,這份打擊對他無異於毀天滅地。他臉色蒼白至極,一直緊咬著牙根,牙齒幾乎都要咬碎!

    “村長,家都沒了,咱們還能上哪啊?”一個精壯的漢子此時已經崩潰了,痛哭著問道。

    村長雖然神情黯淡,卻還能撐住,抹了把臉上的泥水道“去大禹城,村子沒了,咱們連安身之處都沒有,隻能去找官家。”

    一聽說要去找官,眾人總算有了奔頭,雖然對於這個小村落來說,官家是個有些陌生的詞匯,隻有收糧稅時才和他們有些交集。

    村民們當即振奮了許多。

    隨後五十多人邁著疲憊的步伐朝大禹城行去。

    當他們冒著細雨、踩著月光快跋涉到大禹城外的時候,看到的卻是一副叫他們做夢都想不到的震驚畫麵。

    隻見那大禹城正在烈焰中焚燒,遠遠看去,就如平地上起了一座巨大的篝火,煙火衝天。

    滾滾烈焰在風中發出轟隆隆的巨響,宛若一頭凶猛的野獸仰天咆哮。令人膽顫心驚,有些村民直接坐在了地上,陷入了絕望。

    眼前的大禹城,比他們村還要慘烈,更引起了他們恐怖的回憶。仿佛到了世界末日。

    這時忽然有人驚恐的叫道“你們看!魔鬼又來了!”

    眾人隨著向那裏看去,隻見黑夜中,一支黑沉沉的軍隊高舉火把,正如蛇般朝遠處蜿蜒而去。

    這支軍隊就像鋼鐵的洪流,鮮紅的鬥篷隨風獵獵,走過的地麵,注定寸草不生。

    他們頭上也都浮現著一尊邪惡的神邸,凶惡猙獰。

    “就是他們,化成灰我也認得。”眾人一個個咬牙切齒的說。

    “完了,他們連大禹城都屠光了……咱們可咋辦啊……”又有人哭起來。這時忽然有一隊人慌亂的跑來。

    雙方一見都嚇了一跳,當看清對方後,才都鬆了一口氣。

    “馬老爺,您怎麽在這裏!”村長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對麵是一個神情狼狽的中年男子,還穿著寢衣,半邊衣服被鮮血染紅,腳下是官靴,一群慌張的衙役護衛著他,身後則跟著一大群驚慌的百姓,個個都麵無人色。

    中年男子正是大禹城的父母官馬長峰。

    “你?你是……牛山村的村長?”馬長峰喘了口氣,定了定神問道。

    “正是下官,城主,我們牛山村數百口,都被那群劊子手殺光了……”說到這裏,村長悲從中來,聲音哽咽。

    “節哀,節哀。” 馬長峰拍著村長的肩膀,自己卻也忍不住一股酸楚湧上心頭,指了指身後道“你看,遭災的不止牛山村,大禹城也毀了!還有周邊的城池、村寨,聽說也都被帝江屠戳一空,走!這裏不是久留之地,你們速隨本官到避難所,那些人隨時會卷土重來。”

    村長聞言也緊張起來,連忙招呼村民,兩下裏百姓並在一起,都隨著馬長峰一起往前趕去。

    琉生混在倉惶的人群中,不時回頭,去望那支遠去的軍隊,那一個個戰士頭頂懸浮的惡魔若隱若現,琉生緊緊的盯著他們,眼中少見的沒有畏懼,隻有如海深的仇恨。

    在這鋼鐵洪流麵前,他隻恨自己太過弱小,無法現在就衝上去為母親舅舅報仇,仇恨的火焰燒著他的心,他的雙眼緊盯著這群人,直到消失不見,他們的身影像刻在石板上一般刻在他的心上,永遠不會忘記。

    馬長峰帶著眾百姓跌跌撞撞的來到一個隱蔽的山洞前。

    這裏平日是守城軍隊的一處屯糧倉庫,戰時或者天災降臨時則是周圍幾座城池的避難所。

    山洞前有兵士守衛,馬長峰和首領交涉半天,對方才不情願的打開洞門,讓馬長峰一行人進去。

    進去後是很長的甬道,牆壁都是刀削斧鑿的,走了半天,眾人才來到一處闊大的洞穴內。

    這裏已經黑壓壓的擠滿了人,大多灰頭土臉的,神情狼狽,衣服髒破,此時,大多數人正對著洞壁上的一尊大猿神的雕像叩拜不止,口中都念念有詞,不用細聽也知道,是在祈求大猿神護佑躲過劫難。

    在吾珥界,軍隊中也設有大猿神神像是不成文的規矩,包括吾珥界的軍旗,也是大猿神的畫像,雖然已經多年收不到大猿神的指引,但每逢出征,祭拜猿神是例行的重大典禮。

    疲憊的眾人找到一處角落,擁擠著坐下來,這才都鬆了口氣。

    一路奔波、彷徨無路的時候,大家大多沒有思考,此時安穩下來,眾人想起慘死的親人,毀掉的家園,以及渺茫無著落的未來,一個個不由得悲從中來,紛紛開始嗚咽抽泣起來。

    山洞內本來就空間緊湊,這麽多人一起哭泣,很快就引起了共鳴,頓時整個山洞內都充滿著痛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