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你們會的我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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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葉一刀斬下,刀落在狄隱的圓盾上發出一聲悶響,圓盾上蒙了一層皮子,用以防箭矢,所以才是這般聲音。
    按照常理,這刀落在皮子上,縱然不能把皮子應聲切開,也不至於把刀崩壞。
    可林葉手裏的刀卻崩壞了,寸斷。
    下一息,林葉覺得手腕上一陣酸痛,立刻將刀柄鬆開。
    在林葉鬆手的那一刻,木製的刀柄竟是啪的一聲碎了,在他麵前木屑紛飛。
    這便是拔萃境!
    狄隱的內勁灌注在圓盾上,震碎了林葉的長刀,內勁又借助刀身要震傷林葉的手臂。
    林葉若是鬆手的慢一些,那內勁就會傷他筋脈。
    “你拿什麽和我鬥”
    狄隱一刀橫掃過來,林葉向後撤步避開,刀尖在林葉身前掃過的瞬間,突然間刀尖上有刀芒出現。
    林葉眼睛驟然睜大,而狄隱已經麵帶微笑。
    這一刀,誰也避不開了吧,隻要是個正常人,身子向後傾斜已經到了極限,避無可避。
    然後狄隱就看到林葉的身子好像往後斷了一樣,那家夥的腰竟然能往後彎成幾乎是一個直角。
    若腰身柔軟的女子,可以向後仰身,腰身會是個圓弧,林葉可不是,林葉這往後一仰就跟腰斷了沒什麽區別。
    刀芒在林葉身前掃過,帶著猶如風吹戰旗一般的獵獵之聲。
    狄隱顯然是吃了一驚,但他反應奇快,手腕一翻,刀尖朝下刺向林葉的心口。
    然後狄隱就吃了第二驚。
    林葉在下半身站直,上半身幾乎與地麵平的情況下,身子橫向擺了出去。
    這一擺,又避開了狄隱的刀。
    下一息,林葉雙手向下撐著地麵,雙腳連環踢出去,狄隱隻得後退避開。
    再下一息,林葉腳下發力,身子猶如激射而出的重弩一樣,隻恍惚就到了狄隱身前。
    “近身你又能如何!”
    狄隱左手的圓盾往外一頂,圓盾上布滿了他的內勁。
    可這次林葉沒有躲,因為他忽然間醒悟到了什麽。
    圓盾重重的撞擊在林葉心口,一瞬間,便仿佛有幾百柄柳葉細刃鑽進了胸膛裏一樣。
    隻需轉瞬之間,五髒六腑似乎就要被切開。
    也是在這轉瞬之間,林葉位於胸前的所有被辛先生敲打的明穴,全都開了。
    這些穴位比不得丹田,不能生成屬於自己的內勁,卻將這外來的內勁全都給吸收了進去。
    這劇痛來的快去的也快,隻這轉瞬,林葉便覺得精神大振!
    可還沒有等他主動去做什麽,左臂忽然一痛,緊跟著那被吸入胸前明穴的內勁,像是一支箭一樣迅速鑽進左臂中。
    林葉覺得自己的左臂脹滿了一樣。
    於是左手一拳轟出去,正中圓盾。
    隨著一聲悶響,狄隱的圓盾直接就碎開了,他的內勁攪亂了他的內勁,圓盾承受不住撕扯而碎裂。
    在狄隱驚詫的時候,林葉單手雙指點向狄隱的胸口,眼看著要中,狄隱的彎刀一掃,要斷林葉手腕。
    林葉手指忽然一彈,有一股粉末飛出去,狄隱躲都不躲不開,那粉末落在他臉上。
    “你隻有五息的時間了。”
    林葉後撤一步,他回頭看了看地上那些被毒死的黑衣人。
    狄隱:“你騙誰”
    可他真的不敢動了。
    林葉取出來一個小紙包:“我也不想讓你這麽快死,畢竟還有話問你,你自己把右臂斷了,我給你解藥。”
    狄隱:“先殺你!解藥我也能拿到!”
    他一刀斬落,林葉早就料到了一樣,話說完,人已經向後退出去。
    他速度之快,拔萃境的狄隱竟是追不上。
    “還有兩息。”
    林葉一邊退一邊說。
    “啊!”
    狄隱腳步一停,淒厲一吼,沒有絲毫猶豫,刀交左手,然後一刀將自己右臂斬斷。
    他不敢賭。
    林葉把紙包扔出去,狄隱棄刀抓了,也不打開,直接把紙包塞進嘴裏,大口咀嚼幾下,然後吞了下去。
    等了片刻後,果然沒有如那些黑衣人一樣七竅流血,狄隱立刻撕掉一條衣服,手嘴並用,把斷臂處勒緊。
    林葉:“我騙你的。”
    狄隱一怔,然後暴怒:“現在我也能殺你!”
    林葉:“給你的那包不是解藥,你最好不要亂動。”
    狄隱:“你卑鄙。”
    林葉:“是的,我都會。”
    他語氣平靜的說道:“靜止不動,毒性就發作的慢些。”
    狄隱的怒火,幾乎把他自己都點燃了。
    林葉:“我還是騙你的。”
    狄隱剛要邁步,林葉:“灑你臉上的不是毒藥,隻是剛才手上抓了的土。”
    他看著狄隱:“剛才你吃下去的才是毒藥,那麽大一包。”
    林葉取出來第二個紙包:“現在告訴我,當年是誰指使你出賣怯莽軍,出賣無懼營,你級別太低,最多隻是校尉,你不可能是主謀。”
    狄隱是個狠人,他也向來果斷。
    所以他回答的很快:“無懼營副將軍孫恩威。”
    林葉:“人在何處”
    狄隱:“城主府。”
    林葉把紙包扔給狄隱:“敢吃你就吃,剛才我還是騙你的,你吞下去的不是毒藥。”
    這話說的矛盾,剛才狄隱若吞下去的不是毒藥,那他何必再給狄隱一包解藥。
    狄隱抓住那紙包後,確實沒有敢吃,但他的表情明顯不對勁起來,因為他此時腹痛如絞。
    林葉走到一邊,安安靜靜的看著狄隱。
    仇人此時這個樣子,林葉倒也不覺得有幾分快意,他隻覺得本該如此。
    狄隱是不是主謀,都該如此。
    “很難選擇對不對”
    林葉:“我說我騙了你,你吞下去的不是毒藥,但我給了你解藥,你又怕我給你的解藥才是真正的毒藥,你不想吃,不敢吃,但現在又疼的厲害。”
    狄隱:“你小小年紀,怎麽會如此惡毒!”
    林葉往城下看了一眼,荊城西的屍體就在那,此時已經被風沙薄薄的蓋了一層。
    “惡毒不是你們這種人的專利。”
    林葉把傘拿起來,也不再理會狄隱,他深吸一口氣,轉身朝著城外直接跳了下去。
    傘撐開,他飄然而落。
    城門裏邊,之前逃走的那些黑衣人騎著馬衝過來,他們已經顧不上狄隱了。
    之前逃走林葉不追,是因為林葉斷定他們的馬一定都藏在城內什麽地方了。
    這些人縱然不聰明,也知道徒步走回雲州很慢也很累,再說,逃命也好,報信也罷,當然越快越好。
    林葉飄落正好擋住城門出口。
    “衝出去啊!”
    最前邊的黑衣人嘶吼一聲,催馬加速。
    城牆上,狄隱顫抖著,劇烈的顫抖著,他看著手裏的紙包,眼神裏已滿是絕望。
    劇痛之下,他已經控製不住,一股惡臭氣味從他褲子裏傳出來。
    他一把將紙包塞進嘴裏,還是那般的大口咀嚼,還是三兩下之後就吞咽下去。
    三息之後,他感覺肚子裏的劇痛好像消失了,所以他長出一口氣。
    出氣的時候,嗓子裏一反,湧出來一大口白沫。
    又兩息之後,他跌坐在地上,嘴裏的黑血止不住的往外用,他用手堵住嘴,黑血就從鼻孔裏噴出來。
    再兩息之後,狄隱靠在這殘破的土城牆上死了,眼睛往上翻著,臉很黑,眼白還是那麽白,所以顯得眼白裏的血絲很紅。
    黑血滲透進土城牆裏,卻滲透不到土城之下。
    城門上有風起,吹了狄隱一臉沙子,卻蓋不住那醜陋。
    城門下,林葉一拳轟翻了最前邊的奔馬,連人帶馬翻倒在地,後邊的人被撞翻了不少。
    如此急速之下衝出來的馬,想勒住都難。
    第二拳,林葉打在後邊一匹馬的額頭,那馬被打的人立而起,然後翻倒在地。
    城門洞裏一下子就亂了。
    這個小小的邊疆縣城裏,那破舊的屋子中,百姓們把窗戶打開一條縫,看著外邊的血腥。
    “你躲開!”
    那些也闖進百姓家裏躲藏的州兵,把窗口的百姓踹開,他們趴在那透過窗縫往外看。
    他們看到了城門洞被堵死,後邊的黑衣人撥轉坐騎想往後跑。
    城門洞裏邊,一把長刀飛出來,正中一人後心,人哀嚎落地。
    第二把,第三把,第四把
    然後趴在窗縫的那幾個人,臉色忽然大變,嚇白了臉色的他們瞬間就把窗戶緊緊關上,人躲在窗後,瑟瑟發抖。
    他們看到,那個一身血的人拎著一把刀,踩著門洞裏人和馬的屍體走了出來。
    小城裏啊,似乎到處都有哀嚎聲,還有馬的嘶鳴聲。
    風又大了些,卷著沙子,也卷著血腥味,如是在追那到處殺人的人。
    城門口一側,毛驢站在那,嘴裏還咬著那駑馬的韁繩。
    它拉了拉韁繩,駑馬便靠近它,一匹不值錢的驢和一匹不值錢的馬靠在一起。
    毛驢似乎見怪不怪一樣。
    駑馬在發抖。
    大概半個時辰之後,林葉從風沙中走回來,手上是一把已經有許多缺口的刀。
    走到那些州兵藏身的屋子外邊,林葉腳步停住,然後把長刀插進地裏。
    屋子裏的人啊,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可顫抖的牙齒卻在噠噠噠的響。
    林葉彎腰撿起來一張大氅,那是狄隱動手之前解下,隨手甩出去的,被風吹到了大街上。
    他用大氅將荊城西的屍體包好後,抱起屍體,緩步朝著城外走去。
    城門洞裏,他一腳一腳的踢開屍體,人的,馬的,左右橫移。
    毛驢拽了拽那韁繩,似乎是在告訴駑馬,該走了。
    駑馬跟上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停了片刻,它看了看楊真心的屍體。
    毛驢又拽了拽韁繩,駑馬這才依依不舍的跟上。
    那些州兵小心翼翼的把門打開,小心翼翼的往城門外看,明明已經見不到那人了,卻還是沒有人敢邁出城門一步。
    幾天後,雲州城。
    有個山羊胡子的老頭兒,坐在自家的屋子裏,背對著門外,看著靠牆那木架子上幾乎都空了的抽屜發呆。
    腳步聲在他身後響起,他猛回頭,看到林葉的那一刻,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林葉在他身邊坐下來,也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老頭兒問:“成了”
    林葉嗯了一聲,然後沉默下來。
    老頭兒看著林葉那雙手,很髒,黑乎乎的,指甲縫裏也是黑乎乎的。
    上一次他見這少年的時候可不是這樣,這少年幹幹淨淨的,指甲縫裏沒有一絲髒東西。
    “成了就好,成了就好。”
    老頭兒連說了兩遍,看林葉兩手空空,忍不住又問:“都用了”
    林葉:“是,連那包瀉藥都用了,挺好用。”
    老頭兒起身:“我去給你燒點水,你在我這洗個澡吧,你回家去的話,再嚇著人。”
    林葉:“謝謝你信我。”
    老頭兒腳步停住,肩膀似乎是輕輕顫了顫,他回頭:“是我該謝謝你信我,我沒想到你會來。”
    林葉:“瞎子叔兒和瘸子叔兒求死,是來你這裏拿的毒藥,他們若不是信你便不會來,能讓他們兩個信任的人,交情一定是過命,他們信你,我便信你。”
    老頭兒重重的點了點頭:“你以後還可以來。”
    他說:“你歇會兒吧,我去燒水。”
    林葉點了點頭。
    不久之後,錢老頭兒燒好了水出來,林葉卻已經不見了。
    林葉坐過的地方有一張紙,錢老頭兒快步過去拿起來看,這紙上是畫好的簡圖。
    高顯商行每隔半年就要往定唐縣那邊送一趟銀子,也每隔半年就會有人把銀子取走。
    這次的,大概沒人來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