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八章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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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
    王洛神起床之後,一如既往的到院子裏打了一趟拳。
    他這麽多年來,從沒有斷過修行。
    到了他這般身份地位,還能一如既往的保持著修行,這種事,其實絕大部分人並不能做到。
    尤其是在習慣了享受之後,持續下苦功這種事就會更為不適應。
    李詞從外邊急匆匆的趕來,一見到王洛神,他就又加快了腳步。
    “公爺。”
    李詞俯身道:“給公爺請安。”
    王洛神道:“有什麽事隻管說就是了,下次不必這麽多規矩。”
    李詞道:“計劃依然順利,第二批女人,已經交給那個姓花的人,送到京州大營去了,此時已出城門。”
    王洛神緩緩吐出一口氣:“那差不多了是時候把網收一收。”
    李詞問道:“昨日公爺可已安排好上陽宮的人?”
    王洛神點頭:“安排好了。”
    李詞隨即笑了。
    他說:“那屬下這就回去了,回去安安心心的等著朝廷裏的人來拿我。”
    王洛神道:“我說過的,你隻管安心,林葉倒下去之後,我有一萬種法子讓你平安出來。”
    李詞沉默片刻,忽然撩袍跪倒。
    “公爺,我從來都沒有真正的向公爺道謝過。”
    李詞說話的時候,嗓音都已是微微有些發顫。
    “家父死於天子之手,是公爺派人把我替換出來,我這條命是公爺的,我早就已立下決心,隻要需要用到我這條命的時候,我就把命交給公爺。”
    李詞道:“二十多年前,父親他因為那件事被抓,是劉疾弓親手將他綁了押送到天子麵前。”
    “那年我才剛及弱冠,父親是禁軍中四品將軍,其實他所謀何事,那時我並不知曉。”
    他語氣真誠的說道:“可是,我知道,那次我們輸了,我一家都受牽連,若無公爺,我李家早已斷後。”
    “現在,我的兒子也已經到了弱冠之年,也在為公爺做事。”
    李詞道:“我說這些,隻是想懇求公爺,不必為了救我而冒險。”
    “若我真的死了,才不會被人抓住把柄,現在我兒李承念已有為公爺效力之心,亦有為公爺效力之勇。”
    “屬下懇請公爺,準我一死,屬下也懇請公爺,我死之後,替我照看承念。”
    說到動情處,他已是雙目發紅。
    當年,他父親是禁軍中的將軍,率軍攻打臻元宮。
    沒想到,那時候劉疾弓橫空出世。
    隻帶著區區數百人,非但殺穿了重圍,還一口氣殺到了歌陵城城門。
    那幾百人將城門占據之後,死死守住,為拓跋烈爭取進城之路。
    李詞的父親李冠年奉命,帶著本部萬餘禁軍精銳衝擊城門。
    他在領命的時候立下了軍令狀,半個時辰之內奪回城門。
    一萬餘精銳禁軍,圍攻守著城門的那區區數百人,竟是久久不能攻破。
    李冠年心急如焚親自上陣,結果隻一招就被劉疾弓卸掉了右臂,他被生擒之後,他部下軍心潰散。
    拓跋烈在此時率軍趕到,一口氣殺進歌陵城內,將叛軍打的節節敗退,一夜之後,叛亂平息。
    那一戰後,李家被判株連九族。
    李詞年方二十,也被關進了大牢,隻等著日期一到,便拉出去開刀問斬。
    是王洛神已一個與他相貌體態差不多的死囚將他換了出來,自此之後,二十幾年來,他始終都在暗中為王洛神做事。
    王洛神手下三大勢力,有兩個都和他有關。
    死靈軍中很多人都是他為王洛神物色來的,他更是親手打造了讓江湖中人聞風喪膽的半兩錢。
    如今,半兩錢已是江湖中最大的殺手勢力,他手中所掌控的力量,絕對稱得上可怕。
    此時他向王洛神表忠心,其實隻是在想從王洛神手裏要一個東西那就是他兒子李承念,接手半兩錢。
    隻有他兒子手裏握著這個東西,才能一直都得王洛神重用。
    隻要他兒子能活下去,且好好的活下去,這次他以自己一條命去換林葉的一條命,他心甘情願。
    王洛神伸手把李詞扶了起來。
    此時此刻,王洛神也有幾分動情。
    “你該知道,當年那一戰,失去了親人的不隻是你,我也一樣。”
    王洛神拉著李詞到涼亭那邊,兩人在石凳上坐下來。
    王洛神道:“那一戰,我們都失去了親人,你之後一直都在為我做事,也親眼看到了,二十幾年後,我又一次失去了親人。”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眼睛也微微發紅。
    “風林火山,多好的兩個孩子。”
    王洛神道:“王家這麽大的產業,我是真的打算交到風林手上的,而火山,也早早明白,該如何輔佐他的大哥。”
    李詞低下頭道:“兩位公子,確實令人心痛。”
    王洛神道:“風林也火山都走了,其疾今年二十二歲,還年輕,也沒經過多少大事打磨。”
    “其徐才十七,更是年少懵懂,不可擔當大任,而你是我最為倚重的部下,我怎麽可能會讓你去陪著那林葉一起死?”
    王洛神道:“其疾將來要繼承王家這麽大的家業,沒有你在身邊輔佐他,我不放心,就算到了我死的時候,你不在,我也不瞑目。”
    李詞雙目發紅的起身,再次撩袍跪倒在地。
    “公爺,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勢必盡全力輔佐好其疾公子。”
    王洛神再次把他扶起來說道:“你之忠誠,我從未懷疑。”
    他緩了一口氣後說道:“所以,你以後不要再說什麽以命換命的事,將來還有更為重要的事需要你撐著,你的命一樣珍貴。”
    說到這,王洛神從袖口裏取出來一個折好的紙條遞給李詞。
    “這是在上陽宮裏我安排的,那最大的一張底牌,昨日我已帶著許欣舒去見過,今日讓你也知道。”
    李詞連忙將那張紙條放在石桌上,連連搖頭道:“如此重要之事,屬下不敢得知。”
    王洛神道:“你早晚都要知道的,現在已是時候。”
    李詞道:“到了該屬下知道的時候,屬下再來請示公爺。”
    王洛神道:“我已帶許欣舒見過,你又怕的什麽?”
    李詞沉思片刻後,試探著問了一句:“若此事泄露出去,必是許欣舒無疑。”
    王洛神滿意的看了看李詞後說道:“她們姐弟倆,終究都是姓謝的啊”
    李詞心裏一沉。
    那姐弟二人,也是王洛神想盡辦法救出來的人。
    李詞很清楚王洛神的用人之道,其實,他不是那麽的在乎一個人的能力是不是足夠出眾。
    王洛神更為在乎的,是一個人是不是足夠忠誠。
    如果不能用那麽多忠誠之人,就用心懷仇恨之人。
    這個天下,恨天子的人太多了。
    其中最可用的,當然是那些至今親人被天子所殺的人。
    許欣舒這些年留在了王洛神身邊做事,王洛神確實也交代了一些比較重要的事給他。
    可實際上,真正涉及到了機密的事,許欣舒根本就接觸不到。
    許欣舒的弟弟,那個名叫淨選的小道童,早早被王洛神安排進了上陽宮。
    在掌教真人身邊做事,前前後後有五年之久。
    送他進上陽宮的時候,他才十一歲,到他死的時候也才十六歲。
    這樣的人,這些年來,王洛神用的實在是太多了。
    而用謝家苟且偷生,或是大難不死的人來對付那謝家的天子,是王洛神的一大樂趣,他太喜歡這種感覺了。
    “公爺。”
    李詞試探著問道:“是不是調高手跟著許欣舒,隻要她有所異樣,就能把她除掉了。”
    王洛神搖頭:“還不到時候,這個女人現在就死了,那死的也就有些不值,她還有被我利用的價值,需要除掉她的時候,我自會告訴你。”
    李詞道:“可是公爺已經帶她去見過上陽宮裏的人,萬一她將此事泄露出去,那有她為人證,想扳倒林葉就不容易了。”
    王洛神道:“有人在盯著她,她真敢把消息送出去,那我也就隻好真的送她去見她爹娘和她弟弟了。”
    說到這,王洛神有些感慨。
    “那個小家夥,其實還挺機靈的,如果留在身邊,應該會比許欣舒好用。”
    王洛神回想起來,那個十一歲的孩子被他送進上陽宮之前,他問那孩子,你怕不怕?
    那孩子就那麽和他對視著回答說:“我不怕,我是為我爹娘報仇,我怕什麽?”
    他還反問王洛神:“你知道爹娘是誰嗎?如果連為爹娘報仇都怕,那還做什麽人?”
    十一歲的孩子啊,那時候就有如此膽魄,若是能好好培養,那他就是第二個李詞。
    王洛神道:“許欣舒的事不必你盯著,我自會安排好,至於上陽宮的人”
    他看向石桌上那張紙條,李詞連忙後退一步道:“到了確實需要屬下知道的時候,屬下再不推辭。”
    王洛神嗯了一聲:“既然你執意如此,那我也不強求。”
    他隨手一揮,那紙條隨即化作了粉末。
    與此同時。
    冬州,眉縣,碧泊湖邊。
    天子的車馬在湖邊停下來,對麵大概十幾丈外的地方,有幾間看起來頗為簡陋的木屋。
    一個個子不算很高的少年,看到天子從馬車上下來,他摘下鬥笠,放了手裏的魚竿,快步朝著天子跑來。
    到近前,他俯身跪倒:“罪臣拜見陛下。”
    天子伸手把他扶起來:“在這還住的習慣嗎?”
    那少年笑了起來,一笑就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看著格外的招人喜歡。
    他,淨選。
    那個被王洛神安排到了上陽宮裏,隻為了在某個時刻出現在天子麵前,然後用他為刀,給本就身體不好的天子致命一擊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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