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三章 活該沒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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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詞離開王洛神府裏的時候,人都有些渾渾噩噩的。
他腦子裏來來回回都是王洛神那句話,就算他使勁的晃了晃頭也沒有什麽作用,那句話依然在他腦子裏轉來轉去。
「我們在城外並無人馬。」
我們在城外,並無人馬
李詞吩咐車夫不要回慶餘河邊的鋪子,也不要急著回歌陵城裏去。
石橋山莊有個側門,對麵就是一片看起來碧綠碧綠的莊稼地。
其實這地裏有一條小路可以繞出去,縱然是冬天蕭條些的時候這條路也不容易被看見,畢竟兩側這種了果木。
李詞每次石橋山莊都是從這進從這出,每次都是急匆匆的,從來都沒認真看過這兩側的景色。
今日他心情積鬱,打開車窗透氣的時候才發現,這八月的景色真的是美不勝收。
路邊的野花開的五顏六色,和莊稼以及稍遠些的果林,形成一副極有層次的畫,看著就讓人覺得心裏莫名輕鬆下來些。
「停車。」
李詞吩咐一聲,車夫隨即把車靠在路邊。
李詞開門下來,深吸一口氣,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好像心裏一下子就通透了起來。
可隻是片刻,這種通透轉瞬即逝。
「先生。」
車夫是李詞親信,也是半兩錢中的絕對高手,他不在冠組之內,可實力在冠組那七個人之上。
每個人都要有些秘密,李詞為王洛神籌謀這麽多事,他當然也要為自己考慮一些,這個叫唐鈍的中年男人就是他的貼身護衛。
李詞本身的實力就不弱,再加上唐鈍超絕的刺殺本領,兩人聯手的話,這大玉的江湖之內還確實稍有對手。
唐鈍走到李詞身邊輕聲問道:「是時局不好」
李詞點了點頭,他倒是對唐鈍沒有過多隱瞞什麽。
要想讓一個人能始終為自己賣命,那就必須給予他信任。
哪怕這個信任是相對來說的,也要有,而且要時時刻刻有。
李詞道:「今日東主說了些以往從未對我提及過的話,聽著令人憂心,今日我才知道,我們並沒有之前以為的那麽大勝算。」
唐鈍道:「先生知道我這個人腦子笨,隻有一身力氣,所以我想問題就很簡單,我隻是覺得,先生為東主做的事足夠多了,也該為自己謀一些。」
李詞看了他一眼:「為我自己謀什麽我所有的東西都像是押寶一樣押在東主身上了,他贏,我騰達,他敗,我落魄。」
唐鈍道:「先生想的多,所以覺得沒退路,我這個人一直覺得,每個人生來就有一條退路,這一點格外公平。」
李詞問他:「是什麽」
唐鈍道:「是命。」
李詞微微一怔。
唐鈍道:「先生可以將未來前程都賭在東主一人身上,但命不可賭,輸了江山都有可能再搶回來,輸了命就什麽都沒了。」
李詞喃喃自語道:「除了命之外,什麽東西都可以有輸贏。」
唐鈍道:「對啊,我想勸先生的就是若真的時局不好,先生就為自己謀一條退路,最起碼能活著。」
【鑒於大環境如此,
李詞點了點頭:「謝謝。」
唐鈍道:「我與先生不一樣,先生是把一切賭給了東主,我隻是把命用來保護先生,所以先生活著,我也活著。」
李詞這才明白過來,這世上哪有什麽絕對聰明絕對愚笨的人。
就算是腦子再簡單的人,
在某些時候也會說出人間至理。
「命」
唐鈍道:「我一直都覺得,咱們小人物其實比大人們保命簡單。」
李詞聽到這話,眼神微微一亮。
他點頭自語道:「是啊小人物比大人物保命簡單的多了,大人物如果輸了,何止是一人死,還要株連我們這些人太小了,笑到連贏家將來都未必會在意。」
他又深吸一口氣,覺得此時這田野裏的氣息比剛才下車的時候還要好聞的多。
「走吧,咱們回歌陵,我要去見一個人。」
唐鈍問:「這個人很重要嗎」
李詞回答道:「這個人對於時局來說不重要,他也是一頁在風浪中隻求不傾覆的小舟罷了。」
唐鈍問:「先生,我知道不該問,但確實好奇,是誰在這個時候能讓先生第一個想起來,而且還是個不重要的人。」
李詞道:「沒什麽可瞞你的,是陳微微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他想在亂局中謀出路,我也想。」
唐鈍道:「先生的意思是,在有些時候,兩個相似的人其實可以互相扶持」
李詞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利用這個人保命,這個人也繼續利用我來參與到時局之內。」
唐鈍又問:「那這個人若能得進入時局的機會,他還能在關鍵時候保先生」
李詞笑:「如果我們贏了,無需他保,如果我們輸了,我與他都需要拚了命的去保自己,那時候,也算是同心同德。」
他登上馬車道:「走吧,咱們這些小人物去和小人物聊聊明天會是什麽樣。」
陳微微已經有好久看不清楚明天是什麽樣子了,尤其是從怒山大營回來之後。
他在怒山大營裏住了幾日,陪著老陳,每日都過的很清閑,他也很享受這種清閑。
但不能長久,超過三五日他就會覺得無趣。
這毫無波瀾的生活,於他來說就好像吃一盤沒放鹽的菜。
回到歌陵之後他就一直都在奉玉觀內,他很想闖進這時局裏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
然而辛言缺還沒有任何蹤跡,沒有辛言缺的陳微微就什麽都不是。
在上陽宮,他是大禮教,弟子們見了他就要行禮,可僅此而已。
他想調動奉玉觀內的人都很難,這一點他連艾悠悠都比不上。
艾悠悠可隻是閑散之人,有個禮教的職務,也是虛職,可艾悠悠一句話都能讓弟子們動起來,陳微微一句話,就隻是單純的一句話。
在上陽宮他尚且如此,出了上陽宮就更加什麽都不是了。
他曾經有過官位,臻元宮大內侍衛副統領,手下還有一隊可以用的人。
然而後來辛言缺一腳把他踢開了,辦案的事不再用他,雖然沒有剝奪他大內侍衛副統領的官職,可朝廷裏的人誰還拿他當人物
就連那隊人都不知道去了何處,因為他失勢了,那隊人自然也就失勢了。
陳微微曾經打聽過,說是當初跟著他辦案的人好早之前就被驅逐出臻元宮,現在是下落不明了,說是不知去了何處,大概是去了閻羅殿。
他在幫辛言缺辦案的時候手段凶狠直接,甚至當時他還能以此來要挾王洛神。
他沒了辦案的權力之後,那些跟著他的人才真倒黴,他得罪了王洛神,念在他還有用,他還是大禮教,王洛神不會動他。
可那些小魚小蝦,不殺他們,王洛神還留著他們到過年的時候給他磕頭拜年陳微微很生氣。
他能預感到,歌陵城必出大亂,而且這大亂已近在咫尺
。
這是多好的時局啊,隻要這個時候他能插一腳,能從中獲利,那地位就會飛一般的升高。
百姓們怕亂,他這樣的人才不怕。
不亂的話,那些在中下層掙紮的人,怎麽可能借勢而起
說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你是大鵬你自會飛,可你也得有風才能上到那九萬裏。
就在這時候,一名弟子快步到了他門外,俯身說道:「大禮教,門外有人遞拜帖,說是想求見大禮教,來人還在外邊候著,想請大禮教定個日子,何時能見他。」
陳微微問:「誰」
那弟子道:「隻說是大禮教在雲州時候的故交,未說名字,還說大禮教看過拜帖就知道了。」
這屋子裏不隻有陳微微,還有莫梧桐。
他雖然覺得自己跟著陳微微,而不是跟著寧株他們在一起有些背叛的意思。
但他和陳微微關係親近,在武館的時候就他倆親近。
他還想著,林葉那邊有師父師娘還有那麽多師兄弟幫襯,但陳微微這邊沒有,他來幫陳微微,也是因為同門之宜。
見那報信的弟子說,要來拜會陳微微的人是雲州故交,莫梧桐也沒多想,伸手就把那拜帖拿了過來:「雲州故交,我看看是誰」
陳微微臉色微微一寒,他看向莫梧桐,莫梧桐卻根本就沒有察覺到他臉色的變化,隻是低著頭看那拜帖。
好歹陳微微是大禮教,在弟子麵前,莫梧桐直接把拜帖拿走打開就看,陳微微心裏有些不爽,不不是有些,是很不爽。
他伸手:「我自己來看吧。」
莫梧桐竟是把他手扒拉開:「我看完了你再看。」
陳微微臉色更寒。
連那個不熟悉他倆的上陽弟子都看出來陳微微臉色不好了,莫梧桐卻還是沒有察覺。
大概他也不會去想,因為這種根本不值一提的小事陳微微會不滿意。
他們兩個在武館的時候就這樣啊,哪有什麽不能看的,兩個人還曾說過,彼此之間不藏秘密。
莫梧桐還是那個莫梧桐,陳微微早已不是那個陳微微了。
陳微微道:「我說,我自己來看。」
莫梧桐一轉身回屋裏去了,他一邊走一邊說道:「這人絕不是咱們在雲州故交,他也沒說要來拜會你,隻說想約個日子,和你見麵詳談。」
陳微微這次不是臉色一寒了,而是眼帶殺氣。
這股殺意是瞬息而起,到了他的修為境界,殺意起的時候,周遭的氣息都會因此而變。
莫梧桐好歹是個修行者,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回頭看向陳微微道:「你怎麽了」
陳微微道:「沒事,你看你的。」
說完後他對那弟子吩咐道:「你且在門口稍候我片刻,我看完那拜帖知道是誰,再做決定見與不見,勞煩你再去門口知會一聲。」
畢竟他是大禮教,弟子立刻俯身道:「大禮教客氣了,弟子就在門口候著。」
陳微微一把將拜帖拿過來,此時莫梧桐才注意到陳微微臉色不善。
他抬起手摸了摸陳微微額頭:「不舒服臉色怎麽有些白」
陳微微剛才幾乎溢出來的殺氣,因為莫梧桐這句話而又散了不少。
看著麵前這兒時好友,陳微微忍不住在心裏罵了自己一聲活該你沒朋友,你怎麽能對老莫也動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