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曆練(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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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晉幹飯人!
    他們今天整理了無數的冊子,謄抄了數不清的戶籍名字,將各裏報上來的數據算出來,把每戶今夏需要繳納的賦稅都算出來,這樣正式收稅時,隻要對上名字,
    填上所繳納的賦稅再打鉤就行。
    整個縣衙都在忙這事,範連音和祖道重因為算科成績好,資曆低,總是被借調。  範連音三天之內就被他們禮房的教諭借出去了五次,祖道重更慘,捕房的人普遍算術不行,不僅要給他們縣尉幫忙,還被各種捕頭搭著肩膀叫兄弟,然後就
    為兄弟兩肋插刀,點燈熬夜。
    倆人最近腦力消耗過大,此時都有些呆滯。
    趙鳴鳴同情的掃了他們一眼,道“每年收繳賦稅時,縣衙的人手根本不夠用,還要從各學堂借調優秀的學生,以及縣裏的壯丁也會被抽調。”  她垂眸思索,沉吟道“說到底,還是因為繳納的是糧食,搬運核算需要大量的人手。入庫之後還要再出庫,押送到京城,我們這裏到洛陽路途通順,可以先
    走水路再走陸路,兩個月便可回來,但更遠的江東、嶺南一帶,押送到州刺史府和洛陽需要很長的時間,大量的役丁。”
    押送糧稅由三方組成,衙役、駐軍士兵和從民間抽調的役丁。
    全都需要自配糧草。  衙役和駐軍士兵還有出差補貼,雖然苦一點,損耗不大,但役丁不一樣,他們押送糧稅,自己還需要帶上不少口糧,一走兩三月,不僅消耗大量的糧食,也
    耽誤家中農時。
    糧食的押運也麻煩,怕水,怕火,價值低廉,因此重量和體積很大。
    趙鳴鳴道“要是能簡化稅賦就好了。”
    祖道重呆呆地問,“怎麽簡化?再少收些稅賦?或是完全交由朝廷押運?”
    範連音瞥了他一眼,不屑的道“呆子,難道朝廷押運就不費人力和錢嗎?簡化,收錢就好啦。”
    趙鳴鳴一拍大腿道“連音,我的知己,我也是這樣想的。”
    範連音咧開嘴笑。
    祖道重一機靈,瞪大雙眼,“這得需要多少錢?於百姓們來說,不算好事吧?”
    他蹙眉道“要先把糧換成錢,若是哪一年糧價低廉,他們豈不是要很多錢才能湊夠糧稅錢?除了糧食外,還有布匹等物,這些是不是也都要換成錢呢?”
    要是這樣,那需要考慮的東西就太多了,過於繁複,對於百姓來說,怕不是好事。
    趙鳴鳴道“糧價,一直在朝廷的控製之中,國庫每年用於平抑物價和糧庫的銀錢可不是白花的,有朝一日,朝廷若控製不住糧價,那離亡國也不遠了。”  “賦稅由實物轉為銀錢,一是方便收繳和記賬,二就是方便運送,”趙鳴鳴道“朝廷每年都減免賦稅和勞役,母親為了利民,每年都免除不少雜役,可就是這樣,民間百姓依舊因為正役、裏甲役等役務苦惱,尤其一些人家,成丁隻有一人,他一旦被抽調為役,家中就會耽誤農時,長此以往,家境越發貧困,甚至破
    產散家的也有。”
    是,永業田不能買賣,但如果唯一的成丁一直被抽調勞役,不能勞作,剩下的弱母孤兒難以勞作出賦稅和生存下去的糧食,他們就隻能丟掉土地逃離。
    這就造成了新流民。
    趙鳴鳴不是不知民間疾苦的皇太女,她從小跟著母親,從她那裏知道了許多事情,每年還與母親微服私訪,民間各種問題都有。
    朝廷有好的政策,製定政策的人初心也是好的,但真到實行時卻不一定了。
    一個人與一個人不同,對政策的解讀,公心和私心的碰撞,私心又與私心不同。
    所以一條政策落實到地方時,便會產生各種各樣的問題。
    比如役。
    役分很多種,除了修橋、修路、挖掘水利工程等大役外,還有給縣衙抬轎、打更、甚至掃地等雜役,曾經押運糧稅也在雜役之列。
    除了大役由朝廷定人數,縣衙按例抽調役丁外,其他雜役都由裏正指派人。
    所以裏正的操作空間很大。
    天下大部分裏正都是公正的,便是有私心也不敢做得過分,但凡是怕萬一。
    這世上這麽多裏正,總有一些人膽大包天且心狠手辣。
    他們要整一個人,就不斷的指定他出雜役就好。
    一個家有一個壯丁要是一年大部分時間都在免費給縣衙抬轎、打更、掃地和押送糧稅,其家堅持不了多久就會家破人散。  所以元貞七年,國庫越發富裕,民間商事發達,手工業也蓬勃發展,地方縣衙也逐漸有錢之後,她便下令將押送糧稅移出雜役,設為正役,然後將其餘雜役
    全部免除。
    也就是說,從元貞七年開始,天下的百姓就沒有抬轎、打更和掃地之類的雜役了。
    縣衙要抬轎、打更等,那得花錢請人來幹。
    而後,朝廷也陸續減免一些正役,基本上是輪流著來。
    比如,今年朝廷免除徐州的正役,那徐州修橋、修路等一係列的事,國庫會撥一筆銀錢給徐州,讓他們雇傭勞工做這些事,屬於專款專項。
    下一年便輪到豫州……
    如此往返,一年免個兩三州,如此每州的百姓每幾年就能免一次正役,而每年還有不同程度的減役,這部分主要是減時間。
    本來需要服役二十一天,有時候朝廷體恤,便隻需服役十五天。
    如此一來,押運糧稅就成了每年最苦,最難,最耗費時間的正役。
    趙鳴鳴和母親的想法一樣,由役丁押送糧稅,還是太費百姓的人力和財力,當想辦法解決此事。
    但她想了許久,除了將糧稅改換成銀錢,這樣可以大大減少押送稅賦的人力外,她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可,她總覺得這個辦法也不夠好。
    她苦惱的望著天空,想了半天還是沒頭緒,但看著天上閃亮的群星,她若有所思,“我想不出來辦法,不代表別人想不出來。”
    範連音“您知道誰能想得出來?”
    “我不知道,但我可以找,”趙鳴鳴道“天下英才這麽多,我不信就沒人想出來。”
    “我決定了,待我回洛陽,我要和母親請旨,我要親自負責國考,由我出題,不信找不到人。”趙鳴鳴哼哼道“找到了人,還愁找不到辦法嗎?”
    範連音星星眼看著趙鳴鳴,“皇太女,您太厲害了。”
    然後巴巴的問,“您何時回去主持國考,告訴我一聲,我提前去考個州考。”
    祖道重一臉震驚的看著她,“你,你竟然當場偷題。”
    趙鳴鳴瞥了他們一眼後道“我會下令,到時候不準你們倆人參加國考,我主持國考,你們怎麽也得避嫌吧?”
    祖道重……
    他轉頭瞪視範連音,叫你多嘴,就不能悶聲發大財嗎?
    範連音還在爭取,“殿下,隻有父母兄弟一類的親眷在避嫌之中吧,我就是您一個伴讀,關係沒有很近。”  “那也不行,我說了不行就是不行。”